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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頁 蘭京僕役們在馬欄外左一句、右一句,連福姑也苦苦哀求,可是就沒人敢向思麟的火紅鬃馬「飛焰」靠近,偏偏海雅正畏畏縮縮的站在它後面。 「只要……只要拔一下,根本不可怕!」海雅站在飛焰不住所有甩蕩的馬尾後,喃喃地自言自語著,說了一大堆不知道是哄馬還是哄她自己的話。 「二少奶奶,您到底想做什麼?奴才替您做不就成了?」要是海雅有什麼閃失,這票奴才們鐵定「殉職」。 「不行,一定要我自己來,否則會……啊——」 話還沒說完,海雅就被飛焰突然向後磨蹭的後腿嚇得哇哇大叫,抱頭蹲在地上掉淚,瑟縮成一個小人球。 「二少奶奶別叫!千萬別叫,會驚動到馬兒。」馬欄外一大票冷汗如雨下的僕役們噓聲連連,示意她要保持安靜。 海雅一邊掉淚,一邊緩緩抬頭看著她眼前甩蕩著的馬尾,「一、兩根就好……我只要拔一、兩根就好……」 她一咬牙,下定決心,勇敢伸手朝馬尾抓去,方才叫她安靜的下人們反而臉色慘白的狂吠起來。 「二少奶奶,別動手!」 「二少奶奶!」 一陣突來的刺痛自飛焰尾上傳來,痛得它前腿一揚,暴怒狂鳴,隨即後腳猛烈的朝後蹬去,直踢往海雅腦門的方向。 一個閃電般的黑影將海雅撞到老遠的草堆裡。飛焰兇猛的一記後踢落空,卻仍暴怒的狂嘯著,幾乎要破欄而出。 「嗚——靜下來,飛焰!」一隻大手連人帶聲的趕到,一把揪住飛焰的馬韁,制住它不放。 「赫蘭泰大人!」下人們全躬下身來。 救星駕到! 原本怒氣衝天,如烈焰燃燒的火紅鬃馬,在赫蘭泰老練的操控下,漸漸穩住了脾氣,卻仍被他手上的韁繩緊緊扣住。 「發什麼愣!」沒見過這麼笨拙的僕役們,費英東不悅的指揮著他們。「還不快燒盆水到二貝勒房裡,等著替他沐浴更衣,清理乾淨?」 下人們連忙應聲退下,各自做各自的事去,還不忘偷偷瞄一眼剛剛衝倒海雅的那道黑影。 「思麟?你怎麼在這兒?」原來方才把她撞得七葷八素的不明物體就是思麟,現在正摟著她,閉眼皺緊眉間,咬緊牙關、青筋爆突的和她躺在草堆裡,狼狽不堪。 「你到底想怎麼樣?」思麟連眼睛都不張,蹙著眉頭硬把話從齒縫間推出來——根本連看都不想再看她一眼!再甜美可人、再純真靈秀也沒有用,他的容忍限度已經瀕臨爆破邊緣。 「啊,你看!我真的辦到了!」海雅躺在他身側,開心而興奮的嚷著:「我拿到了!是我親手拔的耶!」 拿到什麼?思麟忍不住好奇的偷偷張開眼睛瞄了眼—— 差點氣絕! 「你好死不死驚動一屋子人,就是為了讓大家來看你拔馬尾玩?你知不知道這樣做會出人命?你知不知道這樣做飛焰有多痛?」 不行了,對女性在尊敬、在客氣,也總有個限度,現在這個限度已經崩潰!尤其是這個他根本不想娶進門的格格,竟敢欺負到他的寶貝飛焰頭上! 「我……我不知道它會痛啊……」本來是想理直氣壯抗辯——她才不是因為好玩才拔馬尾,隨即卻被思麟的那句話點醒:馬兒會痛! 「我向它道歉……對不起。」她囁嚅的朝飛焰的方向點點頭,算是了事。「可是,思麟,你知道嗎?這個……」 「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也不想知道!」知道愈多,麻煩愈大! 海雅難以置信的看著他閉目惱怒的神情。從沒有人對她如此輕蔑冷漠!從小她就是佟王爺的心肝寶貝,又長得一副白淨清麗的可人模樣,個性乖巧又溫柔婉約……好吧,「至少」她覺得自己滿乖巧、滿溫柔婉約的,誰捨得用那不屑的態度對待一尊嬌貴甜美德白玉娃兒? 更何況她千辛萬苦爬進馬廄裡拔馬尾,全是為了他! 「好,你不想知道我就不囉唆了。」賭氣的意味十分明顯。海雅奮力自草堆裡爬起,滿頭滿身的稻草和馬尾,怎麼拍也拍不掉,反而嗆得咳嗽連連。 「我警告你,你想玩、想鬧儘管隨你去,但是如果你再敢惹到我頭上來,或者再動飛焰一根馬毛,你就準備收拾行李滾回佟家去吧!」思麟起身坐在草堆上冷言威脅。 「思麟?」費英東不禁嚇了一跳。別說大情聖思麟從不對女人說重話,就算是一般人,哪有對自己新婚妻子如此出口毒辣的? 滾回佟家?海雅再遲鈍、再安慰自欺,也沒有辦法掩掉心中強烈而鮮明的意念:思麟打從心底就不想要她!縱使父母之命難違逆,逼得他不得不成親,但天下多得是成親之後慢慢培養出感情的佳偶。可是思麟連「培養」一點感情的餘地也不給,排斥她的人,甚至她的心意。 那他為什麼要在她打扮得嬌艷動人時,流露讚賞而寵溺的迷人笑容?為什麼要對她偶爾突然來個摟摟抱抱?為什麼吻她?剛才又為何拚命救她逃離馬蹄下? 乾脆讓她被馬踢死不是更好?也省得淪落如此無地自容的下場。 「我知道了。」海雅抖著嬌小的身子,死命的握緊小手,硬是不肯讓眼淚掉下來,可是顫巍巍的聲音完全洩漏她內心所受的傷害。 一個轉身,海雅低著頭向馬廄外衝去,擦撞到費英東之際,甚至連看也不看他,停也不停。 「追上去!」 費英東還在傻愣愣地望著海雅背影大發同情時,赫蘭泰這一句話立刻點醒他,他隨即大步朝海雅追去。 海雅由他搞定,思麟那兒,就交給赫蘭泰處理。 「海雅格格,你等會兒!」三兩個箭步,費英東就在小跨院的廊上逮住她。 「不要看我!」海雅一邊叫著,一邊轉身背對費英東,面對著廊邊角落低頭沉默。雖然看不見她的表情,卻聽得見隱約傳來欷歔的聲音。 「好,我不看。你就背對著我,沒關係。」好歹人家也是位格格,這點自尊也不體諒的話,做人未免太狠心。「我只想問你拔飛焰的馬尾的原因。」 「因為好玩。」 費英東愣了一愣,隨即明白。 「才怪!你別因為思麟誤以為你是因為貪玩而拔馬尾,你就順著他的意思,背負莫須有的罪名。」他那時旁觀者清,當然看得出海雅拔馬尾絕不是出於惡作劇。 「思麟是我丈夫……他說什麼就是什麼。」誣賴她是因為貪玩而惡作劇,就當作她真是這樣吧! 費英東看她漸漸挨向牆角黑暗角落的背影,長長的歎了口氣。 「小兄弟……我可以這樣叫你嗎,格格?」 海雅微微抬起頭來,「嗯」了一聲。 「咱們初次在客棧見面時,是你挺身與思麟對立為我打抱不平,現在換我這個大哥哥來替你打抱不平,好不好?」 海雅漸漸轉向費英東,兩頰掛著串串淚珠,杏眼圓睜的盯著彎下身子與她平高的親切面容。 「哥哥……哥哥……」她的眼淚倏地再度氾濫,「我好想回哥哥身邊,想回阿瑪跟前,我好想回家!」 看著清艷嬌弱的少女無助的在眼前突然放聲大哭,費英東的同情心霎時決堤,抱著她又愛又憐的拍哄著。 「乖,乖!哥哥知道。」 就像是哄自己寶貝的小妹妹似的,費英東一直守著海雅,讓她盡情哭個夠。至少現在的他們是哥哥與妹妹,不必在顧忌格格的尊號與顏面,可以把所有的委屈和孤單徹底傾洩。 直到日落西山,暮色沉沉,她才緩下了情緒。 「看,晚飯的炊煙。」費英東摟著海雅,同坐在小跨院台階上,「在沙場上看到煙,會讓我警覺敏銳得像隻貓;回到繁華京師看到煙,只會讓我垂涎三尺,餓得像只豹。」 「這只豹的叫聲好怪喔!」海雅一隻小手指截著費英東不停咕咕作響的肚皮,兩人隨即開心的哈哈大笑。 「咱們各自回去吧。你最好留在房裡用膳,不然你的眼睛又紅又腫,醜死了,會嚇壞所有人的。」 「啊?真的很醜嗎?」海雅連忙跳起來,四處找尋可以照一照的東西。 費英東哇哈哈的牽起她的小手,帶她走回正院。「唬你的啦!你怎麼會丑?可愛的姑娘哭得再傷心,還是很可愛的。」 海雅立刻被他坦然的讚美逗得開心不已,也稍稍放了心。 「哥哥我明早就要和赫蘭泰離開京師了,有些話我想先和你說清楚。」 海雅跟著他停下腳步,用十分信賴而純真的明眸盯著他,乖巧的等著他的訓誡。 真是惹人憐愛!費英東輕歎一聲。搞不懂思麟發了什麼神經,向來招蜂引蝶的二貝勒,應該會很高興自己娶了個嬌美靈動的新娘,怎麼會一反常態的冷淡起來,還喜怒無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