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先前才公開發願要獻身給李奧納多,隨後卻飛到台灣來說要和他談場戀愛。
「你不願意娶玲奈嗎?雷先生。」神阪玲奈的父親終於抬眼,紅腫的雙眼殺出一道陰寒冷光。
「如果你能確定她真的想嫁,我就娶。」他並不是個負不起責任的男人。
「她都已經成為植物人了,怎麼給你明確的答覆?!」
「所以就由你們幾位兄長擅自作主,外加法師的胡言亂語,判定她最大的心願就是嫁給我?」
「我們在嫁妝上絕不會虧待你。」這位父親始終森寒著臉。
「我不需要你們任何東西。」
「你要的就只是一個確定的答案?」玲奈的父親怨毒地起身狠瞪。「好,我立刻請法師到台灣來,讓他證明給你看!」
海棠厭惡得幾乎反胃。
「能否請你採取更科學化的手段?」他近來已經受夠了怪力亂神的狗屁歪理,不想再來個法師湊熱鬧。
「別輕視靈異的力量。」
海棠毫不理會這句話。「我們可以由神阪小姐的人格、性向、日記或人際網絡上搜尋資料,解析出她內心可能有的渴望。只要找出合理的結論,我一定全力相助,幫她完成任何心願。」就算得娶她也無妨。
反正什麼人當他的妻子都行,植物人也沒差。
「既然你要的只是個答案,何必干涉我們採取什麼方式?」
「我要的是科學性的實證。」
「我看你要的是逃避責任,所以百般刁難。」
海棠握緊了拳頭。要求一個合理的解釋,就叫做百般刁難?
「我說過我不娶神阪小姐嗎?我說過我不會負任何責任嗎?我從一開始就聲明得很清楚,我要的只是一個確實的證據而已,一個理性、客觀、科學、符合邏輯的證據!」他氣焰冷冽地逼近神阪一家人。「我說過我會全力協助,我提出了我們可以採取的方式,我誠心誠意站在這裡盡一份根本與我無關的道義責任,而這就是你們給我的響應?找個法師?!」
「你太小看法師的力量……」
「我不會小看,因為我根本不看!你們找完法師,是不是還要請個道士?要不要請和尚來誦經、請牧師來驅邪?我尊重信仰的力量,但我絕不接受任何迷信的作法!」
「雷海棠,你……」
「大哥!」兄弟兩人連忙拉住大哥的攻勢。
「雷先生,這世上除了科學之外,還存在許多科學無法解釋的神秘力量。」玲奈的父親隱然動怒。
「那請用科學可以解釋的方式來說服我吧。」
「你這混蛋!」大哥衝上去猛然出拳,啪的一聲,不是打中海棠冷峻的臉,而是被海棠結實的大掌正面扣住,整只拳頭被他輕鬆箝在掌中。
「我以為你們會用比較理性的態度和我談判。」
「放手!」任憑精瘦的大哥如何掙扎,硬是抽不回被海棠穩穩箝住的拳頭。
「這裡是醫院!請保持安靜……啊!」原本衝進來責罵的護士,突然驚恐地放聲尖叫。
所有的人在視線順勢調往病床的剎那愣住了。
病床上已癱成植物人的神阪玲奈竟突然挺身坐起,硬直而不自然的動作宛如殭屍,身上點滴與導管
全都因此混亂糾纏,蒼白的臉上撐著一雙佈滿血絲的大眼……
狠狠瞪著雷海棠!
「玲奈!」
「你清醒了?玲奈!」
神阪家的人全激切地一擁而上。
「醫生……快叫醫生來!」護士驚駭地連忙按下床邊緊急鈴,這種清醒方式簡直詭異。
「拎奈,爸爸一直都在為你誦經祈福,希望你康復,老天聽到我的祈求了,袖真的聽到了!」突來的奇跡令他忍不住抱住女兒放聲痛哭。
「玲奈?」其中一名哥哥直覺她神情有異。「怎麼了?」為何一直膛眼瞪著雷海棠?
海棠不可置信地看著她,不確定他是否在神阪玲奈臉上看見一抹挑釁。
「玲奈?」她居然一把推開自己的父親,看也不看他一眼。
「雷海棠,我說過會讓你見識到本格格的能耐。」神阪玲奈霸氣十足地揚起一邊嘴角,直瞪海棠。
「玲奈?」神阪一家全莫名地擔憂起來。「你怎麼了?你……到底在說什麼?」
沒有一個人聽得懂她那句低語,除了錯愕僵立原地的海棠。他知道那句話的意思,因為全場只有他懂得那古老的語言……
神阪玲奈說的是蒙古話,幾乎失傳的古式語法!
第三章
「你把神阪玲奈帶回你老家去住了?!」大卓在電話的另一頭狂吠。
「沒,我帶她到我的大廈來。」海棠凝視著趴在整片落地玻璃窗上眺望都會夜景的玲奈。
「神阪家的那票人居然會同意讓你這麼做?」
「當然不同意,可是他們沒一個人敢違逆神阪玲奈的命令。」
「那群縱容過度的變態男人。」捧玲奈像捧尊菩薩似的。大卓輕咄。「玲奈公主的狀況如何?還會說些奇怪的的語言嗎?」
「她會說中文就已經是最詭異的怪事。」
神阪玲奈根本不懂的中文,在清醒之後突然變得流暢無比,日文反倒一個字也不會,完全忘記自己的母語。
但海棠記得,她在清醒時說的第一句,確實是蒙古話。
「海棠,我不管這位玲奈大小姐有多驕縱,都請你務必帶她到醫院做徹底檢查,她這種長期昏迷後突然清醒的狀況真的不對勁。」
「她的老哥、老爸明天一早就會帶她去。」不可思議的是,她面對父兄的態度像是面對陌生人,完全不接受他們安排一名隨身女傭的意見,也完全排斥他們任何勸誡。
「難得的幾天休假,你居然糟蹋在擔任公主保母的責任上,還得兼任人家父女間的中日文翻譯員。」
「神阪先生說明天他自會另聘一名翻譯,免得我從中……」浴室內傳出的尖叫聲令海棠一驚。「有空再談,拜!」
他將電話一丟就火速飛往浴室。才剛清醒的病人隨時都有可能陷入機能障礙,他不該放任她一人自由活動。
「怎麼……」他衝往門口打開浴室的燈,就被裡頭怪異的景象楞住。
「這個電話筒……它……它居然……」
玲奈兩手緊抓著打開的蓮蓬頭,強大的水勁猛烈地直衝她臉上。她像是搞不懂怎麼回事似的,呆呆
地任由水花狂亂地衝向自己,嗆得她眼也睜不開、話也沒法講。
「你在幹什麼?」他不耐煩地關上水龍頭。
她無法回神地癱坐地上猛喘氣,渾身濕漉地緊盯著手裡抓的怪異電話筒。她在外蒙那家現代化的飯店看過這種會噴水的東西,可它是釘死在牆面上,不會動。這支晶黑光滑的電話筒卻可以拿下來,水勁比她想像的還猛。
「原來這支電話筒不會跑出聲音,而會跑出水。」
海棠一愣。她目前的精神狀況究竟如何?不會真的連基本的生活常識都忘了吧?
「神阪小姐……」
「我跟你說過了,我叫鈴兒。以你的平民身份,該稱呼我為鈴兒格格!」講這麼多遍了還搞不懂,真是笨。
海棠神色一沉,臉皮緊繃。
「我不知道你是怎麼得知我有妄想症的事,但我再次鄭重聲明,我一點也不喜歡有人拿這件事跟我開玩笑。」
「誰跟你開玩笑!」他以為他是誰啊。「我說我就是你從外蒙帶回來的那個倩女幽魂。怎麼,你聽不懂我說的漢語嗎?還是你又想假裝根本聽不見我的聲音?」
這簡直難以置信。以前那個纖弱嬌嗲、動不動就裝無辜賣可憐的神阪玲奈,竟會擺出一副狂妄挑釁的強勢姿態。
「雖然未經他人同意,我不該動用這副軀體,但為了徹底給你個教訓,也只好借一下這沒了靈體的空殼了。」
「給我教訓?」
「你,很不尋常。」她豪氣地與他對立,眼中略帶讚賞。「我死了這麼多年,你是我碰到第一個完
全不信邪的傢伙,偏偏也是唯一聽得見我的聲音的男人。」
「啊。」他面無表情,也不帶絲毫情緒。
「可是你實在不該做出如此冒犯靈異的事。我是個確實存在的亡魂,你也確實感受得到我。我沒有惡意,只是想和你聊聊、做個朋友,你卻無禮地糟蹋我的一片好意。」
「嗯。」
「現在你可知道我的厲害了吧。我不但可以讓你看得見我,也不會讓你再有機會假裝聽不見我的聲音。這就是身為鬼的尊嚴!」
「神阪小姐……」
「叫我鈴兒格格!」她半吼道。「我只是借用這個人的軀體,可沒借用她的身份。我不會做這種乘機佔人便宜的事!」
「你的……」
「雖然我是三百年前的死人,我對你們現代科技生活卻非常瞭解。只不過我一直待在蒙古,沒到過這種城鎮,才會對這兒的一切有些陌生,但我的適應力強得很!」她抓著蓮蓬頭,用力聲明。
「如果你只是想為剛才被水柱沖昏的事找台階下,你大可不必……」
她突然大聲截斷他的話語。「像我在跟著你的這幾天就已經學習到更新的……的……那個什麼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