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我的心血就快被人破解了。」一陣低沉悅耳的聲音在她身旁感歎。
她聽過這聲音!就在她和海東清與惡鬼奮戰的夢中,她曾在水缸裡聽過這個聲音。他是誰?她明確地感覺到他就站在她的靈體旁邊,為何她卻沒有辦法轉頭看清他是誰?
「你為什麼要這樣害我?」親眼看見自己鮮血淋漓的景象,實在是很可怕的體驗。
「我也不想害你啊,小格格。」這聲音連輕笑起來都分外動人。「無奈你擋了我的路、壞了我的好事,我才不得不先剷除你。」
他們像是另一個世界的兩個靈體,就靜靜地在房內看著這場驚驚亂局,卻沒有人看到他們、感覺到他們。
她壞了他什麼事?難道……「你就是作法害海東青惡夢連連的人?」
「是啊。」
玲瓏氣得怒火焚身,想回頭著清這傢伙的面孔痛罵一頓,卻發現這麼簡單的動作她完全做不到。
「你這個卑鄙小人!居然用這麼不光明正大的手段暗算他人,你都不覺得可恥嗎?」
「怎麼會。我在無意間當了你和海東青的月下老人,開心都來不及呢。」但他的笑聲十分冰冷,令人心頭發顫。
「什麼月下老人,我跟海東青才不是那種關係!」
「是嗎?我還以為你很享受他的擁吻與懷抱。」
他看見了?他居然看見他們在夢中的一切!
「你……你這樣陷害海東青又將我牽連進來,到底是何用意?」不趕緊把話題扯回正事,她真的會當場差死。
「喜歡海東青嗎?像他那樣健美的肉體,可不是人人都有的。」優美的笑聲漸露狡猾,卻又低沉溫柔得令人發不起脾氣。
「別扯開我的話!你暗下毒手到底有何目的?」
「不過很可惜,海東青的條件再好,也全毀在臉上那道醜陋的疤痕。」
「他的疤才不醜陋!你才是真正醜陋的那一個,因為你的心裡滿是邪惡。」
「你對我這位月下老人真殘酷。」不知為何,他輕柔的歎息竟讓玲瓏有種源自本能的恐懼。「壞女孩,我決定讓你這輩子再也不能在夢中見到海東青。」
「你憑什麼!」
「我也可以奪走你陰陽眼的異能,但我不。」他淡淡的笑聲迴盪在她的驚慌裡。「你的異能讓你遭到朋友的排擠與孤立,這是多麼美的一件事。就讓你……從此依舊看得見陰陽兩界,卻再也無力對任何一方施以援手。如何?」
「你到底想怎樣?」
「正義感過盛的小姑娘,當你眼睜睜地看別人陷入危機,自己卻完全無能力,你會怎麼樣呢?」他開朗的嗓音中滿含邪惡的期待。
「我什麼地方得罪你了,海東音又哪裡惹到你了,為什麼要這樣捉弄根本與你毫不相干的人?」
「為了遠方的目標啊,小格格。」
「等一下,什麼遠方的目標?喂!」他的聲音不見了。「喂,你回答我啊!你又為什麼不讓我在夢中再見到海東青?說話啊!你——」
「玲瓏!」一聲激動的尖嚷與急迫的擁抱緊緊環住她。「得救了,我的寶貝活過來了!」
是額娘。玲瓏突然由昏厥中眨眨迷茫的雙眼,她醒過來了?「真的設事了嗎?有沒有受傷?會不會不舒服?」惠大人也心急如焚地在她身旁追問。
「阿瑪…額娘?這是怎麼回事……」她莫名其妙地自額娘懷中坐起身子。先是看見一屋子鬆了口氣的家人,還有些嚇昏過去的女眷,繼而才發現自己原本流得渾身濕漉的鮮血黨全變為清水。
「沒事了,玲瓏,從此以後你的惡咒就解除了,再也不會作怪夢。」姊姊琉璃溫柔而喜悅地輕摟著她。
「再也……不會作怪夢了?」這正意調著她再也見不到海東青。「為什麼會這樣?」
「你的惡咒已經轉移到另一名替身身上,所以你沒事了。」前來幫忙的客人二貝勒冷然站在炕邊替她說明。
「轉移到替身身上?那我豈不是害了人家?」
「對方身上也有惡咒纏身,將你的惡咒轉到他身上,以咒攻咒,一切法術便自行破解。」
「從今夜起,你再也不會夢到有人在你夢裡不斷殺戮了。」姊姊琉璃輕撫她慘白的臉。
她與海東青的夢中邂逅,就此終結。
第五章
一品中堂惠大人么女,玲瓏格格,由皇上、皇后指婚,配予黑龍江的碩翁科羅巴圖魯。
巴國魯,為滿人對英雄、勇士的美稱。此人於去年隨皇上親征準噶爾,頗有戰功,賜號勇士之名。在黑龍江與羅剎國(俄羅斯)邊境,敵我兩方則對此人私下有著另一個敬畏封號:左撇子武神。
兩個月前曾在夢中經歷的浪漫奇遇,對此刻的玲瓏而言,已是一場遙不可及的夢,只能放在記憶中回味。
這就是現實。
由北京前往黑龍江的送嫁隊伍,冒著數十天的大風雪不斷趕路。載著新娘的馬車雖有重重厚簾包圍,依舊凍得玲瓏七葷八素。每回下車投宿時,都會冷到她微翹長睫上積的雪花凝為薄霜。
「真是……竟選在這種時候成親。」隨同玲瓏一塊陪嫁的小銀,在馬車內不斷用手爐暖和格格的小手。
「沒辦法,那個什麼嘰哩咕喀巴圖魯在春雪融化的時候,就將率東三省軍隊連同另外兩路大軍隨皇上再度西征準噶爾。」
選在出征前娶親,也真夠狠的。要是這趟征戰遠行出了什麼岔子,她的新婚樂曲馬上淪為寡婦哀歌。
「格格,記清楚,人家是『碩翁科羅』巴圖魯。您要是在人家面前則再講什麼嘰哩咕喀巴圖魯,我這趟陪嫁之行就成陪葬之旅啦。」
「這就是我的一生,嫁給一個老在沙場出生人死的老頭子。」會得到皇上賜巴圖魯名號的,絕不會是個小伙子。
「哪個格格一生不是這樣呢?」打從玲瓏擺脫了每夜惡夢糾纏的那天起,小銀再也沒見她開心過,老是哀聲歎氣、失魂落魄。
「是啊,格格的終身大事不是給皇上訂,就是給父母訂,哪有用途就往哪訂。」
「別再這麼悲觀了。傍晚我們就會抵達巴圖魯府邸拜堂成親,想再多也沒用,開心點吧。」小銀已經開始替她調整裝扮。
自從浪漫的夢境邂逅離玲瓏遠去後,她的心就像少一塊似的,魂魄也去了大半,總是元氣衰竭、愁眉不展。她也很想恢復以往的活力,不知為何,一想到失去了海東青的夢境、嫁到遠方委身他人的未來,情緒就淒淒慘慘慼慼。
「格格,該準備下馬車,我們已經到了。」
如果她不曾見過海東青,不曾與他攜手奮戰,或許此刻被許配給他人的心情就不會如此失落。
「一拜天地——」
婚禮的程序熱鬧烘烘地進行著,她的腦袋卻一片混亂。難道她真的得跟這個索未謀面的丈夫過一生?她真要心裡藏著一個男人地
和另一個男人同床共枕?
「禮成——」
「來吧,少奶奶,往這兒走。」
熱鬧的祝賀聲與鞭炮聲、喜娘的牽引、嬤嬤們的催促,讓她的恐懼化為劇烈的顫抖。
她不想嫁!怎麼辦?她想抗旨侮婚!
「格格小心。」小銀及時扶穩她踉蹌的步伐。
「什麼格格,現在起是少奶奶了。」嬤嬤們沒好氣地指正。
不要,她才不要當什麼少奶奶!與其嫁給一個陌生的男人過一輩子,她寧可回京抱著回憶裡的夢中人,當個終生不嫁的格格!
「哎呀,怎麼手這麼燙?」扶玲瓏上炕的嬤嬤發覺苗頭不對。
「那就請新郎、新娘趕緊對坐,快把揭蓋頭、喝交杯酒、吃子孫饃饃的程序了結,好讓新娘子休息。」
「少奶奶,您還好嗎?是不是受了風寒?」小銀也開始慌了起來。「新郎被人在外面攔著談話,馬上就進來了。」
「別舉行了,婚禮就暫時到此打住吧!」玲瓏以為自己可以吼得很有力,沒想到喉嚨會抖到字句完全破碎的地步。
「不能中止,只能快快結束!」府裡的嬤嬤們魄力十足地指揮一切。「快去房外叫大人進來行禮,新娘子人不舒服!」
「不!不要叫他進來——」
「怎麼回事?」低沉厚重的嗓音幾乎是在聽到嬤嬤的叫喚同時,霍然闖人。
「大人——」一屋子喜娘嬤嬤連忙下跪,卻被他直衝往炕邊的勢子撞得東倒西歪。
「哪裡不舒服?」一隻大得驚人的厚掌突然伸向玲瓏的小手,嚇得她不顧一切地踩在炕上向裡躲去。
「你不要碰我,我也不要跟你成親!一切程序統統到此為止,我不要嫁了!」她在紅蓋頭下憤然大吼,兩隻小手緊緊背在身後,
不讓人碰。
「少奶奶?!」一屋子人全嚇壞了。
「你在說什麼?」低冷的語氣比屋外的霜雪還凍人。
「我不要嫁給你,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我要悔婚!」
「格格!」小銀差點渾身抽筋,抖著嗓子連忙跪在新郎腳邊猛磕頭。「大人請息怒,格格不是說真的,她是太緊張了才會隨口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