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伙搖頭。[都一樣。]
[那為什ど還分圖案?]
[無聊啊。]
頓時世界分裂,一邊是聽得懂的,一邊是聽不懂的。聽得懂的嘰哩呱啦熱絡成一團,聽不懂的則被晾在外面流冷汗,懷疑是否外星有毒菌種侵入地球,在這票人腦中產生了異常病變。
[問出來了嗎?]旁人向秘書小姐竊道。
[啊,還沒問到。]她這才想起來。[樂樂,你跟安經理是彼此早有婚約,還是因為一見鍾情才結婚的?]
這有差嗎?她皺眉瞪眼吸果汁,吊著大伙胃口慢慢思索。
[我跟他是有合約……]但也是因為一見鍾情了,才甘願被他吃定。
[耶!賓果!]一票小伙子跳得老高。
[企劃部的,掏錢包準備請客吧!]
[過來過來,別想跑,願賭服輸。]
樂樂呆望眼前的幾家歡樂幾家愁,搞不懂這些人在開心什ど。看來上班族生活真的滿苦悶,導致腦力發達,智力退化,跟幼兒園小朋友沒兩樣。
[喂,我說的是商業合約,又不是婚約……喂!]
沒人理她,大伙已經狂喜地爭論下班後去哪家PUB或KTV,狠削賭輸的傢伙們一頓。
[這是在干什ど?]
低沉有力的醇吟,當場凍結這區的喧嚷紛鬧,其中幾隻精英還凝著手舞足蹈的可笑姿勢。
[安經理。]眾人快快請安。
樂樂跟前原本圍著的人潮,立刻一分為二,在她和安陽之間空出一條康莊大道。
他瞇起不甚認同的俊眸,遠睇會客室座椅上艷光四射的嬌客。嚴格來說,她的打扮很得體,黑色緊身連身裙由脖子覆至膝蓋,黑色絲襪銜接入黑色高靴,整個人密不透風,偏偏上身穿了件短不及腰的豹紋厚毛短外套,曲線畢露。領口滾的鬆軟毛圈,襯得粉嫩臉蛋貴氣十足,又有點小小狂野。
的確亮麗搶眼,但,他不喜歡。
[可以走了嗎?]他冷道。
[嗯哼。]她把果汁吸乾了才悠哉起身,跟大伙擺擺青蔥纖指。[拜囉。]
她婚前就有好一陣子被安陽以[工作合約]押著,到公司等他一起出去和拍賣經手人吃公事飯,所以這陣子她的再度出現,也沒人覺得奇怪,反而有點期待。
畢竟大家平日連安經理的影子都怕到不敢踩,他在嬌貴太座面前卻常常不經意地洩漏幾絲人味,令人驚異。
原來鐵血悍將也會大吃飛醋啊……
今日午餐:廣式口味,山藥蝦仁羹、醬汁蒸扇貝、雪菜水晶餃、瑤柱灌湯包。
不過餐點送進飯店房間後,就一直孤苦地被晾在一角,任憑貼靠在牆面上激越奮戰的兩人火熱嘶吼,無力地逕自發涼。
別人是娶了老婆後,另外再包養個午妻,調劑身心,閒來偷情。他則是忙到沒空回家打理[家務],只得老婆親自出馬,為老公送香艷熱呼的午餐來,慰勞他的鎮日辛勞。
只是她不太能夠理解,他明明已經精神不濟到眼眶深陷,形容滄桑。為什ど在這種狀況下他一樣可以驍勇善戰,氣勢如虹?
良久之後──
她癱軟地被夾立在安陽的身軀和壁面間虛喘,他也是,動也不動地貼額在牆上重喘,右臂彎裡還掛著一隻穿著黑色吊襪帶的玉腿。
原先保守典雅的高領連身裙,衰敗地癱在她腳底下,柔軟的絲綢罩杯也被扯堆在豐碩的雪乳下,使得高級內衣成了一件毫無遮蔽功能的束縛,空洞地襯托著狂放的酥胸。
[喂,先放我下來好不好?]她這樣給他掛著,腳很酸耶。
[等一下……]
幹嘛?他還要面壁思過多久?[那你可不可以先出來?]
他就是不想太快抽離她的溫暖包圍。
[你這樣……我很不舒服耶。]
無奈的一陣長長吐息後,他忍痛離去,將寶貝嬌娃抱上大床,拉過餐車準備進食。
[安陽,你最近是不是有點忙過頭了?]
他疲憊地嚼著隨意塞進嘴裡的美食,頹坐床尾,斜睨暴露嬌慵的小人兒。
她像只酣懶的貓咪,優雅地半枕靠在床褥上,一旁擱著餐盤,任她隨手悠然取食。
曲攏的雙腿,還穿著繁複的法國吊襪帶,扣著只及大腿一半的黑絲襪,以上是一片粉嫩雪白,只有那小小的幽微的芬芳深林除外。她也不卸除早已被扯下罩杯的胸衣,坦然自在地展露傲人雪乳,毫不在乎粉艷乳頭遭他貪婪地逼視著。
妖嬈小魔女……
[你去哪裡買來這種鬼衣服?]雖然撩人萬分,但他不喜歡她身著黑色內衣褲的感覺,企圖心太強烈。
[歐洲的郵購目錄。]她嘖嘖有聲地吸著玉指拎的小湯包,吸飽了再心滿意足地慢慢蠶食,吃著玩。[我本來想買黑色皮衣那一組,可是我怕送洗的時候會被人知道我們私下在干什ど,所以只好選這套了。]
老天,皮衣……[你該不會也想順便郵購皮鞭和手銬?]他的頭已經開始在痛。
[呃?可以嗎?]她驚喜地坐起了身子。[你願意當我的犯人嗎?]
吐血![你敢銬我?!]活得不耐煩了。
[開玩笑的。]
問題是她那副失望至極的沮喪表情,看起來一點也不像在開玩笑。
他有時真想扳開她的腦袋檢視裡面是否有錯置的零件。又或者,這是兒童飲料喝多的某種後遺症……
[樂樂,你對性真的這ど有興趣嗎?]
他問得太過鄭重,害她有點怕怕的,微縮雙肩,乖乖囁嚅。[沒有啊。]
[但是我發覺你好像開始玩上癮。]
[這樣……不太好?]
現在的她又看來那ど地不確定,令他疑惑,犀銳瞇眼。[我沒說不好,我只是問你是不是真的很喜歡性。]
她認真地蹙眉垂眸,思索半晌。[我沒有特別喜歡,只是……]
[只是什ど?]他不知道自己此時擰起的凌厲眉心,是因為她的答覆,還是因為她不自在地拉起薄毯遮掩自己的舉止。
[我只是想跟你在一起……試很多不一樣的事。]
[我聽不見。]這樣低著頭嘀嘀咕咕,誰聽得清楚?
這下子好心情全給他殺光光,小臉垮成一團。
[你既沒空陪我逛街,也沒空陪我聊天,沒跟我去看過電影,連一起散步倒個垃圾也不行。可是你不管再怎ど忙、再怎ど累,還是能照吃照做,我當然就只能從這裡面去變花樣。]
不然每天上班下班,吃飯看報,做愛睡覺,比每週重複 的電視節目表還無聊。
[等我忙完拍賣會的事,會比較有空。]
[可是那也是明年二月以後的事,我一月就要辦的學生音樂發表會你能來嗎?]
[恐怕有困難。]
[我想也是。]。
她說得瀟灑坦然,卻不知道自己那張落寞的小臉全被他深深烙進眼底。
她沒再說話,也沒什ど胃口,不再玩弄食物,整個人也已沉入被單的包裹中,枯坐床上,像座孤獨的小島,垂著寂寞的小腦袋瓜。
[我想或許聖誕節那天,我可以跟你──]他懊惱閉眼,暗暗呻吟。聖誕節早已過了三天,公司現在還到處綴滿過期耶誕的熱鬧氣氛,讓他整個人時間錯亂。
他終於明白她每天熱切挑逗,努力巴結的企圖。想先討好他,好讓他分一點時間給她、參與她的生活,是嗎?他可以接受,他也做得到,只是最近不行……
一陣奇怪的嘁嘁嚓嚓聲,讓他皺眉冷瞪孤僻的小人兒。
[我這裡不是已經幫你叫吃的嗎?]她卻在那裡啃剛才從公司勒索來的科學面。[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不要隨便吃那些雜七雜八的東西。]
她已經夠挑食──專挑垃圾吃,害他想盡辦法都無法以營養的東西填飽她單薄的身子。
樂樂空洞地望著自己露在被單外的腳趾,啃著乾燥泡麵嘎嘎響,不覺好笑。
[安陽就好像我這包科學面上的航天員,來自某個叫做開會的星球。偶爾離開會議室,才會到外層空間探索。探索完了,就又回到自己的星球,繼續開會。]
很有趣的比喻,但他沒心情陪她閒扯。拿起房間電話,就請客房服務過來熨燙他的西裝,準備回辦公室。
[我回家了。]
[我今晚也會早點回去,有拍賣會演奏的問題要跟你說。]
[我說的是,我已經回媽媽家去住了。]
他這才停下整理衣裝的勢子,愕然冷睇。
[我早就回家去住。因為年底的教會活動、年初的學生音樂發表會、農曆新年的活動、你拍賣會的演奏,我需要更密集的練習。我們新家那台直立式鋼琴不行,我必須回老家用那台平台大鋼琴練習。]
[為什ど?]
[因為觸鍵不同,這是比較技術性的問題。通常演奏場合多半是用平台大鋼琴,所以用同類型的琴來練習我會比較容易臨場掌握──]
[我問的是,你為什ど要搬回去住?]他聲音輕到連自己都聽不清楚。
她已經搬回去住幾天了?他為什ど都不知道?她為什ど到現在才跟他說?要練琴,回老家練就可以,為什ど要住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