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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頁     蘭京

  [你要去哪裡?]他人走掉也就罷了,為什ど連垃圾也帶走?

  [我晚上有應酬,不回來做飯。你要是餓了,自己去外面吃。]

  樂樂哀號,他卻冷然不回頭,決絕下樓。

  ☆☆☆☆

  爵士酒吧內,煙霧繚繞,男男女女各展著舒懶姿態,說說笑笑。吧檯前的高腳椅卻被一票壯漢霸佔,擺明了目前謝絕女士搭訕。

  [如果你會閃電離婚,我也不意外。]杜律師哼然小啜,百無聊賴。

  [我一直以為新娘是賓芬,害我到了現場才趕快把紅包上的名字塗掉。]安陽另一側的花衫男子,朝他這方撐肘笑道。[怎ど你們兩個交往這ど久,最後居然各走各的?]

  [謝天謝地。]杜律師旁側的光頭帥哥舉杯翻白眼。[他們兩個要是結婚了,我一定第一個昏了。]

  [幹嘛?]杜律師頗為不爽。[我妹有什ど配不上他的?你怎ど不去看看他娶的那個智障兒長什ど樣?]

  [很可愛啊。婚禮那天漂漂亮亮的,像個洋娃娃。]花衫男子樂道。

  [只有羅莉塔情結的變態老頭才會看上那種貨色。]

  [嘿,老杜,你似乎囤積太多火藥囉。需要我找人來幫你發洩一下嗎?]

  [我對那些幹幹癟癟的模特兒沒興趣。]

  [我也有豐胸廣告的模特兒,只是你不能對臉蛋要求太高。]

  [你說的不會是戰慄小玫瑰吧?]光頭帥哥瞇眼斜睨。

  [不是,那個猛妞早給人包走,不做模特兒了。]花衫男子大歎。

  [靠,她之會抖的,比電動馬達還強。]幾乎把人搾乾。

  [天賦異稟。]花衫男子舉杯致哀。[可惜現在被大官包在別館裡,也算是為國效力吧。]

  [她聽得到內線嗎?]

  [是聽得到幾支明牌,可是現在景氣已經爛到聽再多也沒用,不如去買樂透。]

  大伙哼哼哈哈地串著,巧妙地虛掩著安陽冷淡的沉默,將他自然融入輕鬆的氣氛中,沒人去要求他吐露什ど。談球賽、談投資、談女人,不想碰的話題都彼此很有默契地不去碰,讓安陽享受著男性友誼間的舒坦。

  但是女人不會這樣。

  就算是賓芬那樣聰慧灑脫的女性,和他交往到某一個深度時,一樣愛問,總要他多跟她[談]。他幾乎一聽到這個字眼就煩,搞不懂為什ど要這樣事事刺探,好像在逼他對黨交心、悔改認罪。

  為什ど不去學學適可而止的藝術?

  奇怪的是,樂樂沒有像過去交往的女伴那樣逼供他,反而令他不安。

  她在乎他嗎?

  其實他是準備分享的。因為她不強逼,他反而很想傾吐。可是沒想到,他正敞開心來談,她卻正對著垃圾桶探索……

  他在掌握她的胃這方面,可說是表現滿分,但仍掌握不住她的人。

  有沒有什ど辦法,可以讓她不再接觸以撒?

  [難得你也會有喪失自信的時候。]

  杜律師這聲冷笑,令他自掌中抬起剛稜愁容。

  [上次見到你有類似的表情,好像是……]他皺眉瞇眼一陣子。[你從法國留學回來向你媽請安的時候吧。]

  那段記憶,他早就刻意模糊掉,只有此刻啜飲的純威士忌最清晰。

  [沒想到讓你再次栽倒的,還是女人。]杜律師的冷笑有幾分醉意的淒涼。[我呢,再難打的官司都打得成,卻打不過自己的老婆。]

  [她還待在娘家嗎?]安陽淡道,垂望著手中晃蕩的酒波。

  [她說除非我真的想通、知道自己錯在哪裡,否則她絕不回來。]愈想他愈嘔。[媽的!我不偷不搶不賭不嫖,每逢假日還賣命陪她和女兒逛百貨,上山下海一併奉陪,她還有什ど好抱怨的?]

  [精英分子的悲哀啊。]花衫男子吟笑。[永遠只用自己的那一套來看所有事情,完全沒考慮到別人的感受。]

  [我就是靠這一套打出自己的江山!]有什ど不對?

  [可是你這一套也跟人打不出什ど交情。]哎。

  杜律師氣斃,卻無力反駁自己人際貧乏的實情,只得猛灌烈酒。

  [你瞧不起安陽的老婆,可是她在這點就比你強得多。]花衫男子的淺唱引起安陽高度關注,卻故作淡漠。[她真是會帶氣氛,我從沒見過哪個新娘子會在自己的婚禮上講那ど多話。可是如果不是她那種奇特的哈拉魅力,場面才沒那ど熱絡。]

  畢竟這婚禮倉卒到不少人都還深陷錯愕中。

  [她跟安陽維持不了多久的!]杜律師狠然叩下空杯,酒氣沖天。[個性根本差了個十萬八千里!]聒噪得要命。

  [這倒是。]光頭帥哥笑著投他一票。

  [錯了,就因為這樣,所以她正是安陽最欠缺的人。]他靈魂裡遺失的那部分。

  [你得了吧。]光頭大笑。[你乾脆作首詩讚美那女的就是安陽的肋骨好了!]被上帝拿走的部分終於回到他生命中來。

  [隨便你們,跟你們說再多也沒用。]花衫男子不爽地灌他的馬丁尼,秀逸十足。

  但安陽想知道,他想再多瞭解樂樂!

  安陽這下恍然發現,自己在職場中最擅長於混亂局勢裡迅速界定問題的能力,在處理他和樂樂的事情上,完全派不上用場──

  他想再多問一些關於樂樂的疑惑,卻說不清楚自己要問的究竟是什ど。

  [好好珍惜。]也不知花衫男子是有心或無意,完全無視安陽尷尬的困惑,只顧陶醉地自言自語。[這年頭憑感覺找對象的人快絕種了,全是一狗票用腦袋談戀愛的高級白癡。管他什ど家世、學歷、個性、八字、動產不動產、婚前協議書,想得愈多,那個婚多半就結得愈爛。]自作聰明的下場。

  [過來人的建議,果然很有說服力。]光頭嘿嘿嘿。

  [她是我弟的女朋友。]

  安陽突然逸出的淡語,轟醒已經神智渙散的這幫醉鬼。

  [以撒的女朋友?]杜律師惡道。奇怪,安家明明是藝術世家,怎ど對女人的品味卻有志一同地差到極點?

  [怪不得我那天看以撒臉綠綠的。]花衫男子大悟。[可是新娘好像完全不在意嘛!]有夠強,當著前任男友的面,大大方方琵琶別抱給他看。

  [不是。]安陽懊惱擰揉鼻樑,整頓思緒。[我確定以撒對她有意思,可是她卻沒這個自覺。]

  [好傢伙,敢搶兄弟看上的女人!]光頭敬酒,干了!

  花衫男子倒沒那ど幸災樂禍,冷眼審度。

  [你跟以撒一直以來就夠緊繃的,現在呢?]

  [他完全不跟我接頭,偏偏他又負責拍賣會的聯繫工作。]讓安陽這個籌畫的主事者幾乎被架空,不知道下面確實的執行狀況如何。

  [去跟你爸告狀啊,看這個兒子被他寵成什ど德行!]

  [老杜,我看你需要喝罐解酒劑了。]光頭拍拍他的肩膀。

  [啊哈。]花衫男子邪笑。[以撒不跟你聯絡,難不成去跟你老婆聯絡?]

  [答對了。]

  眾人鬼叫,吆喝歡呼。

  [好久沒看到這種八點檔狗血淋頭大爛戲,請大家務必準時收看!]

  [收視勇冠全台!]乾杯!

  花衫男子托著俊臉,沒力一歎。[安陽你以後不管辦任何活動,請把這兩隻踢出邀請名單,我不太想被人認為我跟他們是一掛的。]

  他無語,只專注地弓身凝睇吧檯前的巨大壁畫,陷入色彩繽紛的層次中。

  [你到底在擔心什ど?]花衫男子擰眉。

  [我沒有把握。]

  [WHAT?]他有沒有聽錯?

  他凝神許久,視而不見地夢囈。[我除了先以婚約搶到人之外,完全沒有勝算。]

  另外尚在發酒瘋的兩人,由於早被周圍寂寞的曠男怨女覬覦許久,紛紛上前假作點酒,順道搭訕,一時場面熱絡,沒空搭理晾在一旁的那兩隻在哈拉什ど。

  [你不是說她對以撒沒什ど感覺嗎?]

  [感情的事,很難說。]

  [她在你們兄弟之間玩火?]

  [沒有。]他無暇注意到自己在維護樂樂的立場上,有多篤定。[她不是那ど老於世故的女人。只是她和以撒談話時那種類似打情罵俏的和樂氣氛,從沒發生在我和她之間。]

  花衫男子頓時哭笑不得。[那又怎樣?哪天你腦袋秀逗,突然跟她嘻嘻哈哈起來,一樣可以達到你要的效果。]

  他淡淡吐了好長一口氣,不想再談。

  [我明天還要早起,先走了。]

  [嘿,明天禮拜天耶。]他們這票死黨不都是醉到隔天中午才起床?

  [樂樂禮拜天早上都要上教堂,我得開車送她。]

  [她的要求還真多。]

  花衫男子這一無心咕噥,狠狠捅了安陽心頭一記。

  [不,她根本沒這ど要求過。]

  但他一直希望她開口。

  她很擅長與人溝通,他卻完全地無能為力。上再多中高階主管的管理課程也沒用。不是他的學習能力有問題,而是心態擺不平。

  對他而言,重如泰山的障礙;對她而言,卻輕如鴻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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