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文全忙回答:「下官只是個小官,哪能養得起樂工呢?是從青樓請來的藝妓,不知她彈得合大人的意嗎?大人可喜歡?」
尉遲浪點點頭,「彈得很好,清揚而不高亢,婉轉入耳,確實很好,不知她是哪家的姑娘?」
周文全看尉遲浪對何歡有興趣,忙開心的介紹,「是醉仙閣的何歡姑娘,生得很標緻,擅長許多樂器,是個才女,可惜雙眼失明,是個瞎子美人,可真合了紅顏薄命這句話呢!」他一直找不到尉遲浪喜歡的東西可以貢獻,若巡按御使喜歡何歡,他就可以借花獻佛來討尉遲浪歡心。
尉遲浪聞言有些皺眉,這個叫何歡的女子看來也是個不幸的人,莫怪琵琶聲裡有著淡淡的愁苦,不仔細聽是聽不出來的,而聽出來後卻越聽越感到彈奏人的不快樂。
周文全打鐵趁熱,急使眼色要兒子帶何歡出來見大人。
周祥光意會,忙走入簾後,要何歡出去見客。
何歡的琵琶聲停下,冷冷的回答:「今晚我負責演奏,不見客。」
「無知的女人,你明白巡按御史的權力有多大嗎?他要見你是你的福氣,快跟我出大,別在這推三阻四的。」周祥光不客氣的斥責。
何歡頭一轉,正好對向丫鬟翠珠的方向,「扶我回馬車,立刻回醉仙閣。說完,她抱著琵琶站起身。
翠珠忙上前扶住何歡,要帶小姐從邊門離開。
「站住!你人在我家,我要你留便留,不讓你走你也走不出周府。」周祥光怒極了,何歡的艷名和怪脾氣他知道,不過,沒想到她這般不給面子,巡按御史召見也敢不去,這不是壞了爹的如意算盤了嗎?他一定要捉她去見人。
何歡抱著琵琶,絲毫不將周祥光的威脅聽人耳裡,仍是對翠珠說:「我們走吧!」
翠珠看到周祥光兇惡的表情,害怕得不敢離開。
何歡由翠珠扶著自已的手在發抖,就明白她的害怕了。
「走吧,怕什麼。」何歡聲音冷淡的對翠珠說,憑著剛才進來時的方向感,拉翠珠往外走。
「賤人,敬酒不吃吃罰酒!」周祥光兩三步衝上前,仲手就拉住何歡的手。
突然「啊」的,聲慘叫,周祥光捂著鼻子,一臉痛苦模樣,鼻血也流出來了。
原來何歡一手被周祥光捉住時,另一手就直接將琵琶往他的方向砸去,正巧打到他的鼻樑,痛得他失聲叫出。
這一叫引得人人側目,周夫人聽到愛子的叫聲,急著衝進來看,看到愛子被打到流血,原就痛恨何歡這個狐狸精的她,一時新仇舊恨一起湧上,不由分說地,她上前就給了何歡兩巴掌,「賤人,你也敢來我家撒野。」再推了她一把。
何歡看不到,閃不開這兩巴掌,頓時臉頰感到火辣辣的刺痛,又被一掌推出,她直接就跌到了簾外。
「怎麼回事?這是怎麼回事啊?」周文全臉色難看的忙跑上前問明白。
「還不是怪這賤人,她打傷光兒了!」周夫人潑婦般大叫。
何歡掙扎的爬起來站好,眼睛看不到不敢走動,漠然的回道:「他自找的,今晚我不見客就不會見客。」
尉遲浪對別人的家務事不感興趣,正想要離開,卻被這聲音給定住了腳步。
這個聲音……這個午夜夢迥都會出現、他熟得不能再熟的聲音……是她!這是她的聲音啊!
他飛快的轉回身子,看到了他日思夜想的人兒。她一身雪白衣裳,兩頰紅腫,嘴角帶血,睜大著一雙美眸,那眼眸很明顯是目光渙散無神,如同……如同看不見般!
瞎眼美人!周文全的話寫然跳入尉遲浪的腦子裡,「轟」的一聲,也將他給震傻了。「你……你就為了這事打傷我兒子?賤人,你太不知抬舉了。」周文全也被激怒,高舉著手就要往何歡臉上甩去。
周文全的動作喚醒了尉遲浪,他忙衝上前去護住了何歡,「住手!」
周文全高舉著一隻手定住,成了副可笑的模樣。
剛才兩巴掌的威力讓何歡頭暈到現在還未恢復,頭又隱隱在疼痛了,然後她聽到有人在大叫,感到有人靠近了她,她手放在袖裡,隨時準備自衛。
尉遲浪吸口氣,不太敢確定眼前的人是否真是他夢裡的佳人,他緩緩地伸手撫摸她的臉,要明白她的身份。
當何歡感到有人撫上自己的臉時,攸地她一翻手,匕首毫不留情的刺向前面的人,她這招向來不落空,因此她等著聽隨後而起的哀叫聲。
若尉遲浪還有什麼懷疑,她的攻擊就是最好的答案了。這招劍法是他從分光劍法裡所衍生出的自衛術,是他教她的,匕首也是他給她的,讓她防身用,她是小紫兒,他的小紫兒啊!
沒想到何歡這次卻猜錯了,她使出去的招式輕易就被化解了,接聽到周文全的喝阻聲。「住手!何歡,快住手!不可傷了尉遲大人!」
她手上的匕首被奪下,片刻地,她被一雙結實的手臂擁住,她的臉埋入一個陌生卻帶著些許熟悉的胸膛裡,接響起的男子嗓音是她這輩子永遠忘不了的,也是她這一生的夢魘,他說了一個她最不想再聽到的名字「小紫兒,小紫兒,是你,真的是你,小紫兒……」
何歡的身子僵住了,不敢相信自己所聽到的,不會的,老天不會道般狠心待她的,不會,不會的!她的心在狂喊,使盡全身力氣推開抱著她的男人,踉蹌幾步,步伐不穩的又要往旁摔倒。
尉遲浪手腳俐落的又上前扶住了她。
「不會,不……會,不是你,不是……你,不要是你,不要,不要」何歡放聲大叫,她的宿疾又犯了,頭疼得像要炸開般,她兩手猛敲著自己的頭,又拚命的搖頭。
「歡歡、歡歡!冷靜點,別傷害自已,不要傷害自已!」尉遲浪急忙制住了她的手,萬分關懷的緊摟著她。
旁邊的人全都看傻眼了,尤其是尉遲浪身邊的侍衛,從他們跟著尉遲浪開始,曾幾何時看到大人這麼關心一名女子,大人面對女子都只有「冷淡漠然」一種表情,少有軟言細語的關心,更別說這樣的全心全意對待了。
「我恨你,你知道嗎?我恨你,恨……你……」頭疼加上情緒狂翻得不能自己,都讓何歡平靜不下來,她不敢相信自己耳朵所聽到的,也不願相信自己又遇上他了,一切的一切超過了她所能承受的極限,雖只是短短的時間,也讓她無法忍受。
何歡越喊越小聲,捉著他衣襟的手不自主的往下滑落,頭一仰,她暈了過去。
第七章
她在灰色的天際裡浮浮沉沉,漫天漫地淨是一片的灰。悶得她喘不過氣來。而頭部傳來的劇痛更讓她感到有如凌遲般的痛苦。
她想大喊,喉嚨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四肢象被釘住了。想揮動手腳卻又力不從心。她好痛苦、好難過,誰能來救救她。
突然,遠處出現一道光芒,光芒向她飛射而來。越來越近。光芒中有一個男人。
她本來歡欣於盼到了救她的人出現,但在看清那男子是誰時,卻怕得只想逃開。遠遠地避開他。她永遠都不要再見他了——
「不要,走……開,走開,放了……我,不要來……找我,不要來找我……」
她費力的舞動四肢,拚命在掙扎,她要掙脫他的掌握,不要再聽見他任何傷她心的話,不讓他再來傷害她,不能,不要。
她只能盡全力反抗,極力逃脫。
輾轉反側的小臉袋被一雙有力的手制住了,晃動不安的身子也被摟入一個溫暖的懷抱,柔和的男子嗓音極力要安撫她的情緒。
「別怕,沒人能再傷害你了,我會保護你,永還不再讓你受委屈,不惹你生氣,不使你不開心!相信我,我會好好彌補你,對你好、對你溫柔、讓你高興、讓你快樂,相信我,小紫兒,相信我,我心中只有你,此生此世只有你一人!」
溫柔有力的話氣似在訴說天地間最堅定的誓言,就算海枯朽爛,這個保證也永遠不變,永遠存在。
她的動作較和緩了,似是將保證聽入耳,漸漸地又沉入黑暗的夢鄉,沉沉地再次昏睡過去。
尉遲浪將懷中寶貝放回床上,小心翼翼地為她蓋上錦被,大手撫摸她因消瘦而深陷的雙頰,慢慢移上她額頭的紅色傷疤。這麼多年過去了,這道疤仍是如此鮮紅清楚,可見得當初她傷得有多重。
他略閉了閉眼,掩去了眼裡的痛楚,他心中的疼痛與憐惜真是難以用筆墨及言話來形容,若說他願代她受這痛苦,不如說他寧願她從不認得自己,那一切的痛苦便不會發生了。老天啊!你怎能如此去折磨一個女子?她天真單純,從沒有犯任何的錯啊!唯一的錯便是認識了他,要罰也該罰他,為何要讓她受苦呢?
歡歡已經昏迷兩天了,在這兩天裡,尉遲浪將這五年來的事都調查得明白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