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了,動了,少爺的頭在動了。」
「也出聲了,太好了!」
「醒了,少爺要醒了,要醒了……」
他聽到耳旁傳來嘈雜又興奮的呼聲,馬上有個慈愛的聲音貼近他輕喊:「阿愷,阿愷,醒醒,媽咪、爹地都在你身邊,你快醒來看看我們,阿愷,你醒醒啊!」
他奮力撥開阻隔在眼前的黑暗,使盡全力睜開眼睛。
「醒了,真的醒了。阿愷,你醒了,太好了,太好了,你知道媽咪多擔心你嗎?媽咪差點就被你給嚇死了。」
「什麼死的,別說不吉利的話,兒子福大命大,不會有事的。阿愷,你現在覺得怎麼樣?哪裡感覺不舒服?
醫生,快檢查一下傷患的情形如何了。」
他看到一個很有威嚴、大約五十開外的男人輕斥著緊拉著自己的手的中年婦人,而婦人正用關愛的眼神緊緊的盯著自己看,那男人又叫個身穿白衣的年輕男子為他診治,四周還站了許多的人,全都用緊張的眼神看著他。
他閉起了眼睛,讓腦筋清醒過來,好一會兒之後。
他才再度張開,看著焦心的眾人,開口的第一句話竟是——「你們是誰?」
赫愷這句話讓赫母差點昏倒,赫父臉色難看,醫生也緊張了起來。
赫貞義走到愛子身旁,低頭看著他,忍著心痛柔聲說:「阿愷,我是爸爸,那是你媽咪啊,你不認識我們了嗎?」
赫愷看了看赫氏夫婦,搖搖頭。
「那這些平時都跟著你的保膘、隨從,你也全不記得了嗎?」赫貞義顫抖著聲音再問。
赫愷仍是滿眼的迷惘。
「醫生,你快來檢查看看是怎麼回事,快啊?」赫貞義滿臉著急的命令著一旁待命的醫生,寶貝獨子竟然不認識父母了,教他怎能不心急?
在多名醫生為他做檢查時,赫愷都是睜著好奇的眼睛觀察四周,臉上表情複雜,有驚奇、有困惑,不過,他沒開口詢問什麼。
「赫先生,令郎只是受了點皮肉傷,並沒有內傷,唯一較重的傷勢是在頭部,但我們做過電腦斷層掃瞄,令郎頭腦一切都很正常,可能是受傷部位在小腦,才會造成赫公子暫時的失憶,慢慢的他應該會逐漸恢復記憶才對。」主治醫生在詳細診視過病人後,又問了赫愷許多問題,而赫愷幾乎都是搖頭,醫生們也沒遇到這樣的事,在商討一番之後下了如此的判斷。
「什麼叫應該,你們難道不能給我更明確的答案嗎?我要知道確切的原因。」赫貞義聽到醫生的說明當場拉下臉,不滿大夫提不出具體病因。
醫生們都明白赫氏的勢力,不敢有所輕忽,主治大夫連忙解釋:「赫先生,腦是人類最難懂的部位,精密又脆弱,我們已經用最先進的儀器為赫公子檢查過了,得到的結論就是如此,就算是換別的醫生再檢查,答案還是一樣的。失憶並非疾病,無法對症下藥,只能靠赫公子本身慢慢的回想、靠他身邊熟悉的人幫他記起過去。
這是需要時間的,無法馬上就好過來。赫先生,我們也一定會盡全力幫助赫公子恢復記憶的。」醫生的語氣非常誠懇。
赫貞義夫婦還是臉色不好,赫母流著淚提議要將赫愷送到美國醫治,兩老是傷心極了。
此時赫愷開口了,「你……你們是我的爹——爸……爸爸和媽……媽吧?我現在腦子昏昏沉沉的,想不起任何事,但只要給我時間好好想想,或許慢慢的我會想起來的,你……你們別……別傷心了。」
兒子的安慰讓赫貞義夫婦有如吃了定心丸般,一顆惶惶然不知如何是好的心終於能稍稍放下。
赫貞義臉上浮起了安慰的笑容,坐在病床旁寵愛的拍拍兒子的手,「阿愷,雖然你喪失了記憶,還是同以前一樣的孝順,這讓爸爸好開心。」
赫母也笑了,摸摸兒子綁著繃帶的頭,「你這孩子就是嘴甜,聽你這麼說,媽也放心多了。你現在頭還疼不疼?肚子餓不餓呢?媽已經讓傭人準備了許多吃的,你想吃什麼都有。你昏睡了兩天,一定餓了,要吃什麼?」做母親的永遠都是最細心的人。
她的話提醒了赫愷:原來他有兩天沒吃東西了,真的感到好餓,當下不客氣的點了點頭,「隨媽你的意思好了!」
赫母歡喜的喚著傭人將東西端進來,都是一些清淡好入口、適合病人吃的食物,不同的是這些食物都是使用最上等的材料,血燕粥、以人參調味做出的小菜。
用多種名貴中藥燉熬的補湯,林林總總,擺滿了病房的桌子。
「爸、媽,你們還沒吃飯吧,一起吃好嗎?」有過經驗了,再次開口叫人也不再覺得那麼生疏,赫愷很能感覺到父母對他的疼愛與關心。
赫家父母當然說好了,一家三口圍在病房裡用餐,雖然環境不是很適宜,但只要赫愷沒事,做爸媽的便很高興了。
用餐時,赫父、赫母談起了許多赫愷的習慣,也說了些往事,赫愷當然是記不得,不過,他所表現出的穩定、平靜、全心接受且盡力去想起的態度讓父母感到高興安心,有好的開始,那就一定能恢復記憶的。
尤其赫貞義對兒子的冷靜更是欣賞,在遭受這麼大的打擊後,還能如此沉穩、不慌忙,反應依然靈敏精明,真不愧是他的兒子,是做大事的料,赫貞義欣慰極了。
吃完飯,赫母溫柔的囑咐兒子:「阿愷,媽咪知道你一向討厭醫院的藥水味,但是你現在傷還沒痊癒,仍是要留在醫院一陣子,你就忍耐點吧!」
赫愷順從的點點頭,沒有反對。
赫家夫婦發覺兒子經此變故後,好似成熟長大了不少,兩老更加感到無比的開心。
而其他在這次意外中受傷的人,除了前座司機和保鏢傷勢較重,有內出血外,赫愷的秘書阿泰、貼身隨從沙克都是骨折,同車的柳仙妮傷勢也不重,不過,比較倒霉是傷在臉上,被車窗玻璃劃了道的五公分的傷口,所幸赫氏負責了她所有美容所花的錢,還讓她得了次重量級的大宣傳,使得她名聲扶搖直上,真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呢!
一個大意外能如此皆大歡喜的收場,真可說是幸運了!
※ ※ ※
一個月後,在赫氏大廈的二十六樓,只見赫愷在他的私人游泳池中來回的游動,身手矯捷的他已經看不出任何受傷的樣子,阿泰也下水陪著他游泳,沙克和幾名保鏢則在岸邊聊天伺候。
在這一個月中,赫愷可說是重新再活了一遍二十八年來的歲月,除了借由身旁的人口述瞭解自己的過去外,因為他的身份不同,所以從小到大每遇重要時刻,都有專人為他留下照片或錄影帶紀錄,這也成了他恢復記憶最好的工具。
他是個名人,因此坊間關於他的報導也不少,赫愷一向喜歡看這些報章雜誌,所以阿泰都將資料完整保留下來。赫愷是不嫌煩的將這些資料一一調出來看,想明白在旁人眼中,他是個什麼樣的人。
但是最令赫愷身邊人納悶的,是他竟連生活上基本的事物都遺忘了,從電視、冰箱、錄影機到所有電器用品的操作都要人重新教一次,當然汽車也不會開了,現代化的一切他全部需要重新學起。此外赫愷在國外長大,所以能說英、法、日、中四國語言,可是現在他除了中文記得外,所有的外文全都忘了,完全不會說,連醫生也查不出原因,無法解釋赫愷的情形,只能歸咎於失憶的關係。為此,赫貞義本來有意帶兒子回美國治療失憶的,但因為赫愷無法說英文和表達強烈要留在台灣的意願而作罷。
幸運的是赫愷的頭腦沒退步,還變得更加聰明能幹,每樣他不懂的事物經旁人解說一次就能明白,實際操作一次便沒問題了,聰敏得讓人佩服。
另外不變的是赫愷的身手,身為大財團的繼承人,身家安全是最重要的事,除了有保鏢時時跟著保護外,從小到大他接受過不少訓練,柔道、跆拳道、空手道都難不倒他,如今失去記憶的赫愷雖然沒法打出各種武術的標準姿勢,但他卻是融會貫通,自創出更高的武術招式,這能力讓他身邊的保全人員驚訝得嘖嘖稱奇。
赫愷本來就是我行我素的人,做事向來不按牌理出牌,加上喪失記憶,所以就算他有異於往常的行為,個性、脾氣有什麼改變或不同的地方也不足為奇。赫家兩老嚴正的交代過所有人,不管少爺做了什麼、改變了什麼,眾人都要無異議地接受,不可以多說什麼,少爺想做任何事,底下的人也要全力配合。
其實這些事不必赫貞義多吩咐,跟在赫愷身邊的人也會聽從,這些人平時跟著主人享遍了榮華富貴,赫愷對自己的手下、隨從又一向慷慨,這些人當然是對主人盡忠職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