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將公事處理先後,今天宗政日曜便安排和諸位城主到城外的林子狩獵。除了萬易城主身子有病要休息之外,其餘都受邀參加狩獵,順便增進與其他城主的感情。
隊伍裡當然是以宗政日曜最引人注目了,他騎著駿馬,豪邁的氣勢將所有在場的男人都比了下去,而瘦高冷漠的蔚天真其俊美的長相、冷酷的神情,也吸引了不少目光。尤其年輕的她夾在一群年長的城主之間,更顯得突出。
其實蔚天真是不想參加的,但宗政日曜似乎不容人拒絕,她若強說不去,也顯得太過於小家子氣了,所以她只好奉陪。
幸而騎馬打獵對她來說不是難事,自小便扮演著男子,當然也將男人該會的事全學會了。她也有練武,功力雖稱不上高深,但足以自保。
在號角聲中,宗政日曜領隊出發了!
炎城外的樹林裡有很多野鹿和樟子,狐狸、野豬、野雁也不少,要滿載而歸不是難苦。而今晚眾人就住在樹林子裡的狩獵行宮,明兒個再回炎城。
眾城主今天都是帶著自己的侍衛同行,進入樹林後,眾人便分開各自找尋自己的獵蔚天真箭術頗佳,連射中了兩頭野鹿和三隻野雁,讓隨行的侍衛都出聲誇讚。
「你們先將這些獵物送到行宮,我自個兒在樹林裡逛逛再過去。」她淡淡吩咐著屬下。
「城主,恕不用屬下們保護嗎?」侍衛長關心的問起。
「不用了,樹林子裡都有炎城的守衛,不會有閒雜人進入,我不會有危險的,你們先走吧。」蔚天真下令。
侍衛們聽令,恭敬的先離開了。
蔚天真騎著馬在樹林裡閒逛,如今只有她一個人,讓她的心情輕鬆不少。
明天晚上還有一場慶祝晚會,之後大家就要分道揚鑣踏上歸途了。她也希望能早點回到衛城,城裡還有許多事等著她解決呢!光和娘解釋城邦公約,就可能要花費她許多時間和口舌。那絕不是件容易的事,卻是她該負起的責任,沉重、艱苦卻永遠也卸不下的責任!
潺潺流水聲吸引了蔚天真的注意,她循聲找到了條小河流。她下馬讓坐騎喝水,一個人沿著河岸散步。當她看到河中有塊突出的平坦大石頭時,她馬上提氣,靈巧的飛掠過水面落在石頭上,而後盤膝坐下,閉眼打坐靜思。
她最喜愛在水聲中打坐,淙淙的流水聲總能洗滌她的思緒,使她的心境更澄明。
她整個人沐浴在陽光下,微風吹起她的衣袖,冷漠的神情和黑色的衣裳讓她看起來像是尊冰雕人像,絕美而冷入人心。
當宗政日曜走到河邊時,看到的便是如此的蔚天威,他當場就看傻眼了。
太像了,真的是太像了!若再加上一片水氣,眼前的情景就和他三年前所見的一模一樣!
唯一不同的是,眼前這人是個男人。宗政日曜可以肯定黑衣女子和蔚天威必有關聯,因為他們兩人實在是太相像了。
蔚天真察覺到有人在場,連忙睜開眼眸,大眼對上了宗政日曜的黑眸。
「你一定有姊姊或妹妹,對不對?」宗政日曜忙不迭的問。
蔚天真聽到他這突兀的問題,不明白宗政日曜為何有如此想法,反問道:「為何這麼說?」
「我曾見過一個女子,她幾乎長得和你一模一樣。那時她也是穿黑衣裳,同樣是坐在石頭上打坐。世上怎會有如此相像的人?除非她是你的姊妹。」宗政日曜說明。
聽他這樣一說,蔚天真的心跳立刻加速。難道宗政日曜見過穿女裝的她嗎?這怎麼可能?可是他所形容的女子明明就是她啊,這是怎麼回事?還是這世上真有同她如此神似的人?她又要如何回答他的問題呢?
這不過是個很簡單的問題,為何蔚天威要想這麼久?宗政日曜心中滿是納悶,難道他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嗎?
蔚天真看到宗政日曜懷疑的目光,心想自己再不回答,他可能真要起疑了。況且就算她不說,他派人調查一下也會明白的。
她用平靜無波的聲音回答:「沒錯,我是有個姊姊。不過家姊早在八歲時就遁入空門了,領主所見的女子應該不是家姊才對。」
宗政日曜聽了大失所望,既然如此,那他見到的那名黑夜女子就不是蔚天威的姊姊了。可是,這世上哪有如此相像的人,而且是連氣質都那麼相似,真讓人無法置信。
「令姊在哪座廟宇修行?」宗政日曜再問。他想弄清楚一切的事情。
「在衛城附近一座山裡的廟宇。領主,你所見到的女子定是別人,和家姊沒有關係。」蔚天真再次強調。
「是不是欒山?」宗政日曜緊追著問。
蔚天真心驚於宗政日曜的緊迫盯人,另一方而又驚訝他所指出的地點。宗政日曜怎麼知道欒山這個地方?難道他真見過穿女裝的她?但這是不可能的事啊!
自八歲以後,她換回女裝的次數寥寥無幾,最近的一次是三年前,她以看姊姊的名義同奶娘入山祭拜阿弟,在廟裡住了幾天,其中有天她曾換上女裝到瀑布前打坐靜思,而那時……
她想起來了!那時曾有個男人在對岸直盯著她,久久都不離開,而她因不願被打擾就先離開了。對那名男子,她只是匆匆一瞥,根本沒刻意記住他的面容。莫非……那男人就是宗政日曜!?
蔚天真腦中轟然作響,怎麼會發生這種事?老天,她該怎麼辦?她該怎麼應付宗政日曜不斷提出的問題呢?
十多年來第一次,蔚天真的臉上出現了冷淡以外的表情──緊張無措。
宗政日曜有著蔚天威臉色的變化,察覺到自己問的問題似是帶給了蔚天威很大的震撼。他慣有的冷摸不見了,代之而起的是驚疑不定。為何蔚天威會有這樣的表情呢?嗯,他和黑衣女子的關係是越來越可疑了。
蔚天真只失魂了一下子,多年的訓練下來,讓她很快就穩住自己的心神。目前她該快快的擺脫宗政日曜才是。
「我和家姊多年沒聯絡,因此不知道她現在在哪裡。很抱歉無法給領主確定的答案。」蔚天真又恢復了冷漠的神情。
「她是你姊姊,你怎可能不知道她在哪裡呢?」宗政日曜無法相信。
蔚天真反應很快的說:「不知領主可聽過雙生子要分開撫養才能平安長大的說法?為了這個原因,姊姊從小就被送到廟裡修行,我們也漸漸失去了聯絡。其實只要姊姊過得好,知不知道她在哪裡又有什麼關係呢?」
宗政日曜看著一臉冷漠的蔚天威,他的說詞聽起來是非常的合理,但不知為何,他就是無法全然相信蔚天威的話,總覺得事情另有蹊蹺。
蔚天真不再管宗政日曜臉上有何表情,她站起來,輕盈的一躍回到岸邊,走到坐騎旁俐落的上馬,淡淡地道:「領主,在下先走一步了。」說完,她便策馬離去。
宗政日曜沒有出聲阻止,因為他被剛才自己所發現的一個事實驚呆了。現在他能斷定那黑衣女子就是蔚天威了!
蔚天威剛才躍回岸邊的姿態,和那黑衣女子完全相同,世上絕不會有這麼相似的動作。不同人練同一套武功,也許招式一樣,但使出的姿態未必會相同,就好比每個人的走路方式、坐姿都會有所不同。那黑衣女子給他的印象很深刻,他很清楚的記得當時她的一舉一動,尤其她優雅靈巧的飛躍姿勢,他看過一次便很難忘記。而剛剛他在蔚天威身上看到相同的靈巧優雅,那股神韻是無法模仿的。況且蔚天威那種體態,分明就是女子所有。
錯不了!宗政日曜相信自己的眼光,他絕對能清楚的分出男人和女人的不同。
但問題是蔚天威是個城主,女人能當上城主嗎?而看蔚天威騎馬、喝酒、打獵的模樣,卻又不像女人,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許許多多的問題如潮水般一波波湧入宗政日曜的腦裡,他被弄糊塗了;這是第一次他被難倒了。
可是,他不會被打敗的。他絕對要弄清楚事情的真相,這件事已經引起他極度的興趣,他不會放棄的。
蔚天真在樹林子裡策馬狂奔,心底有種不好的感覺。宗政日曜似乎看出什麼了,這會對她不利嗎?
現在她也只能祈求剩下的兩天能平安度過了。
***
經過一天的狩獵,幾乎所有的領主都是滿載而歸。晚上在行宮的露天廣場上,僕人將野豬野鹿洗淨掛在火上燒烤,濃郁的香味引得人肌腸轆轆,再加上美酒,讓眾城主是笑逐顏開,廣場的氣氛甚是熱絡。
相對於眾人的歡欣,蔚天真的神情更是冷凝。
她又被安排在宗政日曜的身旁,而且她能感覺到宗政日曜老盯著她。他銳利又深究的目光看得她有些心慌,她只能力持鎮靜,盡量不動聲色,以免露出任何破綻。現在宗政日曜對她只是懷疑,並沒有任何的證據,只要她順利度過明天,便可以安然回衛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