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未這樣挑逗她,或許是她看不見,在黑暗中感官知覺變得強烈,無力抗拒。
她的呼吸不由自主開始變得急促。
他欣喜地吻上她回溫的唇,啞著聲音請求,「讓我愛你。」
迷亂中,「愛」這個字眼突兀衝進她腦中,提醒她一時遺忘的痛苦。
他「愛」的到底是誰?他真的愛她?抑或同情她?她分不清,也懦弱得不敢去思索。
瞬間,她的身體變得僵硬,感覺她又變回原樣,黑曜麟深吸一口氣,挫敗的停止動作,抱緊她,期望他火熱的身體能傳達熱力給她。
敲門聲響起,時御天走進病房,皺眉望向一臉無奈的黑曜麟。
他看得出他們之間的僵局,只能感歎世事弄人。
「淤血沒有散去跡象,我建議開刀。」非到必要他不鼓勵動刀,可惜情況不佳唯有此途。
黑曜鱗憂慮的凝視白艷沒有焦距的大眼,她似乎對此訊息毫無感覺。
「沒有其它辦法?」明知這是唯一可行的方法,黑曜麟仍不死心追問。
時御天搖頭,各種方法他都試過了,情況不樂觀。
「我不想動手術。」白艷淡淡的出聲表示她的決定。
「為什麼?」黑曜麟急忙追問。
白艷面無表情,彷若事不關己。
「你不想重見光明?」那抹隱藏在平靜下的絕望他一目瞭然,卻不明白她為何做此決定。
白艷搖頭,閉上眼睛,無言表達她的堅決。
「白艷,務必慎重考慮。」時御天別具深意望向黑曜麟,說完後即退出病房,讓他們獨處。
「白艷,告訴我為什麼。」黑曜麟抱緊她,激動的問道。
她靠在他胸前,沉默不答。
「你在懲罰我?還是懲罰你自己?」
她仍是不發一語,拒絕回答。
她沒有勇氣再看他深情的眼神,那不是屬於她的。
「不要折磨自己。」他請求,無法忍受她的固執。
「如果我是你的負累,丟棄我,我不會恨你。」緩慢的說著,她臉上不帶情感。
在心痛與分離的孤單中,她選擇後者,寂寞或許比從前鮮明,並且深沉,她已知道那是什麼感覺,但心痛令她懦弱得沒有勇氣承受。
當靈魂之窗再度開啟,她面對的會是令她無法承受的心碎。
黑曜鱗倏然放開她,氣憤的走出病房,他需要冷靜。
終於,他放開她了。白艷淒苦的笑著流淚。
心酸的滋味和苦澀的心情,她必須開始習慣,那將伴隨她直到她閉眼。
☆☆☆
冰冷的水滴滴在白艷的臉上,驚醒她。
白艷驚恐的睜開無焦距的雙眼,顫抖的在黑暗中伸出雙手找尋水滴來源。
一雙強而有力的雙臂倏然把她凌空抱起,她被攬進一個濕漉漉的懷抱,本能地胡亂揮動雙手,驚惶失措捶打強行抱起她的陌生人。
對方有力的緊抓住她,不受她奮力掙扎影響,穩健走動。
她必需求救!
白艷張大嘴,困難的出聲,「曜麟……曜麟……」她直覺地呼喊黑曜麟的名字。
「我在這,噓,別怕。」他低頭給她一個讚賞滿意的親吻。
白艷瞬間僵硬,停下掙扎,恐懼與不安交雜。
「熱情叫我就該有點回應。」他輕咬她微啟的朱唇。
她感覺被抱進車裡,他渾身濕透也將她弄濕了,她完全不解他異常的舉動。
心底因他沒有丟棄她而湧起一股歡欣,她又回到他的懷抱裡。
「去哪裡?」她感覺車子快速行駛。
「秘密。」
車行一段時間,黑曜麟停下車開始動手解開覆蓋在白艷右頰的紗布。
「不要!」她立刻護住自己的臉頰,不希望他看到醜陋的傷疤。
「乖,聽話。」
黑曜麟輕咬她的右耳垂,誘哄她放下心防,趁她雙手抗拒推他,失去防備之時,拉開她右頰的紗布,檢視她頰上的疤痕。
她渾身僵硬,下敢想像當他看到醜陋噁心的疤痕會是什麼表情。
「還痛嗎?」他的聲音包含心疼與不捨。
白艷搖頭,以手護住,不希望他看。
這是第一次她在意自己的容貌在別人眼裡的評價,因為他說過,她的容貌是她吸引他的因素之一,她在乎他的觀感。
黑曜麟拉下她的手,極輕柔地吻上她右頰,滑過深褐色的疤痕。
內心的騷動可能深刻到心臟麻痺嗎?他引發她從未體驗的情緒。
是同情、珍愛還是惋惜?她看不見他的表情,也無法靠感覺得知。
「你讓我憤怒,從沒有人能讓我這麼生氣。」吻到她頸上動脈,他的語氣和緩,不帶責備。「要我說幾次你才明白我只要你的陪伴。」他深歎口氣,「無論你變成什麼樣,都不會改變我的決定。」
他溫熱的吐氣噴在她頸上,感性的話讓她動容,她只能回答,「對不起,我辦不到。」她知道他會懂她辦不到的是什麼。
「辦不到離開我?辦不到再看見我?辦不到什麼?」他明瞭她在意、放不開的是什麼,他不想點破,他要她親口告訴他。
白艷環住他頸項,靠在他頰邊,感受他的溫熱,她曉得他明知卻故意要她說,但她沒辦法,只能靜靜的流淚。
「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愛哭?」他的責難包含著寵溺與不捨。
她好矛盾,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想什麼,重點是,她在逃避什麼,她好混亂。
「我好懦弱。」她怯怯地輕吐出自己的問題。
「看得出來。」他戲譫地回答。
他大概是世界上最瞭解她的人,可能更勝過她自己,只是,他沒辦法改變她的想法和記憶,如果可以,她渴望他能消除那些記憶,或許,水遠被蒙在鼓裡的人是幸福的吧!
黑曜麟抱她下車,走到游泳池邊,放她坐在池邊,旋即跳下水,水花濺到她身上,靠著摸索,她才知道這是游泳池,也解釋了他為何全身濕透。
指尖滑過水面,她想起第一次在水裡時的情景,沉溺在歡樂的回憶裡。
「陪我。」黑曜麟扶住她的腰,小心翼翼抱她下水。
看不見讓她只能緊緊攀附他,渾身發抖。
「深呼吸一口氣,閉氣。」
白艷按照他的指示,閉上眼憋住氣,黑曜麟立刻帶她潛入水中,讓她坐在游泳池底,扶著她的腰與她面對面。
她緩緩睜開眼,卻只見到一片黑暗,沉在水中世界,失望的表情不自覺展現在她臉上。
他知道她有多愛身在水中的感覺,清楚記得她快樂的告訴他,她覺得在水中有多麼的自在,她是多麼的嚮往,表情是如何的歡喜。
他傾身吻住她,以熱情傳達他的渴望,她皺起眉,無法承受他激烈的吻。
黑曜麟抱她浮上水面,放開她讓她呼吸。
「告訴我,為什麼不想再看見這個世界?」他抱緊她,微怒質問。
苦澀的神情在她臉上一閃而逝,「就是不想。」
「原因?」瞭解白艷如他,就這一點想不透。
「我說過,我會是你的累贅,你承諾過只要我要求,你會給我我想要的自由,放開我就是我想要的自由。」她說得平靜,說完的那一剎那,她明白這是違心之論。
「不!我絕不放開你!」他憤怒地擁緊她。
他的痛苦由她造成,她感覺他心中燃起了狂怒烈焰,焚燒她,也灼燙自己。
晴喜隱身落地窗後,看著這一幕,深深歎息。
☆☆☆
「就交給我吧,我會好好照顧她的,黑大哥,安啦!」晴喜拍拍自己的胸,再三保證。
黑曜麟看了白艷一眼,走出病房,今天有個他不能缺席的會議。
白艷聽到他離開的腳步聲和關門聲:心裡立刻湧起無依的感覺。
「他一下子就回來了,別一副被丟棄的小可憐模樣,好像我是空氣。」晴喜從包包中拿出一個海螺,走近白艷身邊。「為了娛樂你,我帶來我珍藏的寶貝給你聽。」她拿起海螺放在白艷耳邊,興匆匆地問:「聽到聲音了嗎?」
白艷聆聽耳邊傳來的聲音,疑惑道:「什麼聲音?」她只聽到低沉的回音。
「我收藏的稀世海螺,它會傳出人心中的實話,它叫做『實話螺』。」晴喜認真地說,語氣正經。
白艷沉默的聽著,等待晴喜接下來的話。
「你聽到黑大哥的聲音了嗎?他正在說他真心愛你呢!」晴喜將海螺貼在白艷的耳上。
白艷因她的話而渾身僵硬。
晴喜放下海螺,坐在白艷身邊,將她溫熱的臉頰靠在白艷冰涼的頰上,以極甜美的嗓音說話。
「你的眼睛看不見,為什麼連心都蒙蔽了?你在哀傷什麼呢?」晴喜細聲輕問。「黑大哥很愛你,你該把他讓你感覺到的情感傳達給他,讓他知道你收到了,不該讓他一直受挫,最後你會失去他的。」
晴喜溫柔帶有含意的話傳人她心中,強迫她吸收。
「以前的我是個人見人厭、又病又可憐的小孤兒,腦瘤讓我每天頭痛,眼睛有時看得見、有時看不見。我哭泣時沒人理我,生氣時也沒人理會,最後,我必須忍著淚大笑,才有人同情我,願意跟我玩,陪我度過頭痛的每一分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