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丁叔。」她窘迫的大叫。
大丁不理她繼續說下去,「唉!大丁叔也老了,再活下去也沒多少年,我一直等著喝你和少爺的喜酒,期待能抱抱你們生的小娃兒。可是到現在你也二十有二了,早過了姑娘家該出嫁的年齡,和少爺間卻一點動靜也沒有,你可知道我們大家等得有多心急。」
「我和他是不可能的。大丁叔,你忘了我是什麼身份,少爺他是一個極重身份地位的人,縱使我能嫁他,也不過是個妾。」
「嗯!說的也是,但嫁給少爺當妾也比嫁給其他人當大房要好得多,在王府內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你會一輩子不用為吃穿煩愁。」
「不!」她幽幽地輕搖螓首,「我很貪心,我只想成為別人的唯一。少爺給不起我想要的,所以我寧願下嫁尋常老百姓,也不會嫁給他。」
「你這又是何苦,少爺對你很好的,也許你一要求,他會准的。」
「會嗎?」她苦澀地反問,「大丁叔,別騙我,你真認為他會?」
「這……」大丁猶豫了。
「罷了!」她長歎了口氣。
她早知道他們不可能有完美的結局,卻還是明知故犯的把感情投注在他身上,是她自己太傻,怨不了任何人。
「可是我還是認為你該勇敢嘗試一下,即使結果都是一樣,但畢竟你試過了,這樣才不會造成遺憾不是嗎?」大丁仍然堅持己見,他也疼這孩子,希望她能有個好歸宿,他深信少爺和她會是最相配的一對。
她苦笑了下,「算了,大丁叔,我們先把眼前的問題解決再說吧!」
「我給了你意見啦!決定權在你自個兒手上,我出去了,你好好想想。」
「大丁叔……」
決定權在她手上?
她低頭望著自己的雙手,腦中一片紊亂。
唯今之計,告訴他事實似乎是最恰當的抉擇。但,要是他不肯原諒她呢?
那麼他們就再也無法恢復像過去般的生活了。
這太冒險了,她可以嘗試嗎?
尹娃思考了很久才終於下了決定——她不說也不留。
尹兒這個身份本來就不該存在,既然尹兒只是虛構出來的人物,那就讓她消失吧!如此一來,什麼問題都不會發生。
或許這代表她在逃避現實,但,能逃多久就逃多久,世上沒有人會喜歡面對現實的,她也不例外。
她不敢妄求太多,只願能繼續維持現狀……
***
教訓惡霸回府後,推開房門,預期的人沒納入眼底,夏侯焱勃然大怒。
「大丁!」他大吼,「來人,給我找大丁過來。」
「不用找了。」尹娃恢復成原來的侍僕模樣走進,「我讓他去睡了。」
「去叫他起來,我有事問他。」耐住身體的不適,他沉聲命令道。
「我以為你有事找我。」
「你先給我找大丁來再說。」他在椅子上坐了下來。
「你想問他什麼問題,問我也是一樣,如果你是為了尹兒不見的事,我可以代他回答你,她走了,永遠不會再回來了。」
「再說一次。」他憤怒地瞪她,「誰沒經我允許就放她走的?」
「我。」她話甫落,立刻得到一記響亮的巴掌。
「你好大的膽子,竟敢違背我的命令!」夏侯焱氣壞了。
尹娃萬萬沒想到他會出手打她,他不曾打過她的,她驚愕地瞅著他。
「你好好檢討你最近的行為舉止,你不認為你愈來愈過分,愈來愈不把我放在眼底?」
「我……」
「沒有理由,沒有藉口。」夏侯焱堵掉她想為自己辯白的話,「我是你的主人,我說一就是一,我叫你往東你就不准往西。甚至我叫你去死,你就得去死,不用問為什麼,也不准不照辦,這些身為侍僕該有的認知,你不該不知!」
「可是……」
「沒有可是!」一滴冷汗由他的前額沿頰滑落。
她目光一縮,不再開口。
「北娃,你跟在我身邊該瞭解我是怎樣的一個人,平時我可以跟你嘻嘻哈哈,不講究主僕關係。但我很忌諱有人違背我的意思,不遵從我的命令,我以為你知道這點。」
「……奴才知道。」
「知道還不斷屢犯。」
她咬緊下唇,「北娃知錯,請少爺原諒。」
「我不以為你真知道自己錯了。」雖然他很努力維持嚴厲的語調,但卻感到有股力不從心的感覺。
尹娃似乎也察覺不太對勁,夏侯焱的聲音夾帶一絲喘息及一絲虛弱。
她抬起頭看他,才詫異地發現他的臉色蒼白得緊。
「你怎麼了?」她連忙扶他到床上坐。
「沒什麼。」該死!他的頭怎會如此昏眩?
「你出去後發生了什麼事?」她緊張地詢問,「你的臉色好差。」
「你繼續跪著……我還沒訓完話。」他上氣不接下氣地命令道。
「少爺,你受傷了對不對?」她不理他的話逕自問道。
「去跪著。」
「是訓我重要還是你的命重要?」他的執著惹火了她,「你也許都快死了,還在意你那無聊的自尊做什麼?小王爺是人,奴才就不是人?你清醒點好不好!」
「你……」
「如果你要訓我,等你好了,我隨你怎麼訓都行,現在請你先讓我看看你受傷的地方好嗎?別再和我嘔氣了,我很擔心你的。」她放軟口氣求道。
看她一副焦急如焚的模樣,夏侯焱才緩緩開口:「我和少遇上了一群搶匪,本來對付他們我還游刃有餘,但是不曉得為什麼,我居然會失手而中了對方一刀,背部被劃傷了。」
「背部!」聞言尹娃迅速地脫掉他的衣服,當她看見他背部那長達一尺的傷口後,她差點站不住腳。
老天——
「你受了那麼重的傷不趕快求醫,還有時間罵我,你真不要命了。」她激動的想去找大夫,卻被夏侯焱拉住。
「別找大夫,我不想讓我爹娘擔心。」他趴在床上忍痛道。
「不找不行的。」
「可以,一定可以,你是福星不是嗎?只要有你,我就不會死的。」他努力說服她。
「你別傻了。」
「北娃,乖,聽話,去拿醫藥箱來,你替我包紮就行了。」
「不。」
他的意識愈來愈昏沉,眼前的景物逐漸模糊。
「北娃……聽話……」
「你流太多血了,我救不了你,你聽見了嗎?少爺。」他的執拗快讓她急哭了。
「我相信你……對不起,打了你。」夏侯焱再也支撐不下去,整個人完全陷入黑暗之中,失去了意識。
「少爺——」
***
夏侯焱整夜都在發燒,尹娃一直陪在他身邊幫他換毛巾,並適時地的餵了他一些水,望著他痛苦的表情,她的一顆心彷彿全揪了起來。
她伸出手輕輕撫平他緊糾的眉宇,低聲安撫他,「少爺你會沒事的,振作點,這點小傷打不敗你的!」
他沒有她真的不行!
單單今天她沒陪他出門,他就受了如此嚴重的傷回來,更何況是以前。
一想到他曾有好幾次在鬼門關佛徊,她就不禁打了個冷顫。
以前他都怎麼瞞過她的?她記得以往每天早晨看見他時,他都一副神清氣爽的模樣,壓根看不出他有受傷。
在那笑臉背後,他承受了多大的痛苦?
天哪!為什麼她會如此遲鈍,直到今天才知道這種事,她太不應該了。
王爺夫人要她待在他身邊就是為了保護他,不讓他有生命之憂,而她卻完全沒盡到責任,這叫她如何去面對他們二老?
倘若今天少爺有個三長兩短,她拿什麼賠?
「對不起、對不起……」含著淚水,她輕輕地貼近他的臉頰,「我以後不會再惹你生氣,也不會再任你一人獨自與死神搏鬥,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為你擋去所有災厄,我會把我的福氣帶給你,相信我。」
冥冥之中好像有人在他耳邊說話,可是他太累了,聽不清楚。
是誰在說話?
又說了些什麼?
大聲一點,他聽不見。
那聲音好溫柔,可又好像很自責似的。
他喜歡這聲音,因為這聲音好似能拂去他的不快般,讓他忘記了疼痛。
「我愛你你知道嗎?明知這是不對的,但我卻克制不了自己的心,我很傻對不對?你根本不會在意我,你無法愛我……」她哽咽的說不下去。
他靜靜地聆聽著,雖然他不曉得是誰在說話,但她說話的語氣好悲傷,彷彿有什麼解不開的憂愁。
他想幫她。
「有時我會怨你為何看不清楚我其實是個女兒身,我恨你為何一直把我當成男人來對待,究竟你是真不曉得我是女人,還是故意裝傻?我真的不懂。」
是尹兒嗎?是尹兒在對他說話嗎?
「我雖離你很近,但又覺得和你離得好遠,所謂咫尺天涯一定是這個意思。」她自嘲道:「我看似瞭解你,可實際上卻是最不瞭解你的人,大丁叔明白我的心意,皇甫少也懂,唯獨你不懂,我們二個似乎找不到一個交集點。」
她輕闔上眼,沉陷在幼時的回憶中,「還是小時候好,不識情愁才能完全快樂,我可以喜歡你卻不能愛上你,因為愛上你注定是個悲劇的開始……可惜時間不能倒轉,光陰無法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