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當然可以。」來到大門,他把她丟了出去。
尹娃一個不小心被門檻絆倒,還來不及起身,就聽見夏侯焱命人關上大門,她急急回頭,卻只來得及看見他那毫不留情的俊容,和尾隨而至皇甫少和大丁擔憂的臉。
「不,開門,開門放我進去,」她迅速從地上爬起來拍著厚重的門板,「大丁叔,少王爺,你們開門讓我進去,大丁叔!」
聽聞她令人心碎的哭喊聲,大丁心生不捨,「少爺,北娃她……」他本想再為尹娃求點情,但一觸及夏侯焱凌厲的眼神,他便再也說不出半句話。
「你們給我看好門,倘若讓我發現沒我的命令便有人私自放北娃進來,我定不饒。」他惡狠狠的對二名門役下著最嚴格的命令,不怕他們敢不從。
二名門役聞言,心倏地大驚,為了自己的項上人頭著想,只好連連點頭,不敢有任何異議。
見狀,皇甫少除了歎氣還是歎氣,只是一聲比一聲歎得更長、更無奈罷了。
***
自從被趕出夏侯王府後,尹娃不屈不饒的一直守在門口,她得知夏侯焱曾下了道沒有人性的命令後,她就放棄求任何人讓她進入府內的希望。
她一直在等,等著夏侯焱想通,允許她再回到王府內。
自從上回她不在期間,夏侯焱遭人暗殺的事件發生後,她更篤信夏侯焱沒她不行,為了他的生命安全著想,即使已被趕出來,但凡他出王府到別處去,她一定會跟在後頭。
她知道他清楚她在跟著他,只是他從不正眼瞧她,完全把她當成了隱形人,他甚至還故意當她的面結識其他姑娘,才短短數日光陰,她就聽大丁叔對她說,他要成親了,對像即是他結識的那些姑娘之一,聽說對方還是尚書大人的千金,她還聽說他們情投意合,第一眼便看上了對方。
王府內外為這樁喜事張燈結綵,個個都忙著打理他們婚事的事宜,再也沒人注意到她。
冷冽的冬風,挾帶著皓白的雪花狠狠地刮襲著衣著單薄的尹娃,她躲在牆角,全身蜷得緊緊的,試圖用自己微薄的體溫,與大自然凍人刺骨的寒風對抗著。
她非常餓,因為被趕出來後,她就滴水未沾,要不是靠意志力硬撐,她根本無法活到現在。
她緩緩地抬起頭望著掛在樑上的綵球,她的心就如同冬風一般寒冷。
他真的不愛她了。
她把臉縮回雙腿之間,泛紅了眼眶。
他真的恨她入骨,再也不肯原諒她了……
無論她為他做了多少事,他都不屑一顧,她永遠也無法再打入他的心中。
他就要成親了,她還要繼續守下去嗎?
她能忍受將來他和他的妻子二人燕爾相好、如膠似漆的樣子嗎?
她苦澀地勾起嘴角,清楚自己不行,所以她必須選擇離開。
離開她所摯愛的男人。
離開她生活了將近二十個寒暑的地方。
打定主意,她扶著牆壁撐起虛弱的身子,緩緩一步一步,艱難地朝夏侯王府的大門口邁進。
「吳叔,」她輕喚了其中一位門役,「請問你能不能幫我找來一把匕首?」
「你拿匕首做什麼?」她不會想自殺吧!吳叔擔心的想著。
看穿他的疑慮,她嘴角彎出一抹弧度,「放心,我不是要自殺,也不是要殺人,我只是想對上蒼許個願而已。」
「好吧!你等一下,我進去幫你找找。」
「謝謝。」
不一會兒,吳叔幫尹娃找來一把鋒利無比的匕首,尹娃道了謝後,便繞到王府後方,人煙稀少的地方。
她跪在地上,雙手合掌,閉起眼睛向上天許著願。
「老天爺,算命師父說我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大福星,凡事一遇上我便能清災解厄,大事化小,小事化無。而我所愛的人夏侯焱,他雖貴為一名王爺,但他卻是個大災星,從小就禍事不斷,以前有我陪在他身邊,所以他才一直安然無恙。但今天之後,我將離他而去,唯恐他生命會遭受危險,信女在這祈求你,把我的福氣全部過繼到他的身上,我以我的血向你祈求,請你允准。」話甫落,她舉起匕首毫不猶豫的就往自己手腕奮力一劃,血液頓時如泉湧般汩汩而出,把地上皚白的雪染成觸目驚心的鮮紅。
血不斷的從她身上流失,再加上她原本就已虛弱不堪的身體,尹娃支撐不了多久便像斷了翼的蝴蝶,飄零而落,失去了所有意識。
她不怕自己死,只怕血流得不夠多,打動不了老天爺。
她最後僅能為他做的只有這件事……希望在未來的日子中,他能偶爾憶起曾有一個人伴著他一起成長,曾深深愛著他,曾……她更願他心裡頭再無半點恨意……
她願啊……
別了,吾愛……
第十章
夏侯焱待在書房藉由練字,想揮去在他腦海中不斷浮起的那張梨花帶淚的嬌容,毫無預警的,他的心突然像被刀刺過般,疼得他幾乎無法呼吸。
他揪著胸口,疼痛難耐的痛呼出聲,驚動了在門外守顧的大丁。
大丁一衝進門就看見他掃掉了桌上的筆墨紙硯,表情痛苦萬分地趴在桌上掙扎。
他惶恐不已,「少爺,你怎麼了?」
「我的心好痛。」
「心痛?我立刻去找大夫。」
「不,等一下。」他叫住正要跨過門檻的大丁,「不是那種痛……」
大丁不解,心痛還有分好幾種的嗎?
不是身體病變的痛,他感覺得出來,他的這種心痛好似是失去重要的人那種痛到骨子裡的痛。
誰死了?
還是誰出事了?
腦中第一個急竄而過的是那張他始終念念不忘的臉龐,他心一悸。
他有聽僕人說過,自從她被他趕出去之後就未曾進食過,至今也已十日之久,是她嗎?
「大丁,去找北娃,快去,我要知道她的現狀。」他再也無法漠視自己依舊關心她的情感,他飛快的對大丁大聲下令,「快去。」
「是。」大丁趕緊轉身去辦事。
不會是她出事的,絕對不會是她。夏侯焱不安地自我安慰。
回憶起趕她出王府的這十日,他的日子絕不比她好過,他出王府去結識其他女子不過是為了演戲給她看,甚至他還故意假造認識了尚書大人的千金,並要與她共結連理的事來,目的只是要讓她傷心欲絕,以便發洩他心中對她欺瞞他的氣憤。實際上,他卻後悔自己竟趕她出王府,甚至還下了那道冷血的命令。
他從趕她出王府的那一剎那他就後悔了,可是他拉不下臉再讓她回來,只好一錯再錯,不去探望她,不讓她回王府。
偏偏因為之前他太過震怒的模樣,嚇壞了王府內上上下下的人,所以沒人敢來向他稟報她目前的情況,天曉得他有多擔心她,但……
他真的無法不顧尊嚴的下令讓人給她送膳食去,也無法捉個人來問她是否安好,所以這十日他便在日夜的煎熬下痛苦的度過了。
天哪!求求你,絕對不能讓她出事。
絕對不可以!
大丁來到尹娃這些日子常窩住的牆角找她,可惜撲了空,於是他連忙又詢問吳叔,吳叔才告訴他,方才尹娃向他討了把匕首往王府後方走去。
大丁忙繞到王府後方,卻看見尹娃倒在一大灘血漬中,她的臉呈現死人才有的慘白顏色。
他大驚失色,急忙上前探她的鼻息,竟發現她已無呼吸。
「老天!」大丁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府中向夏侯焱報告此事。
「你說什麼?!」夏侯焱震驚的瞪大眼看他,「你說北娃死了?!」
「是的,就在咱們王府後方,她全身是血,已無鼻息。」大丁哽咽地道。
「不可能!」夏侯焱低吼一聲,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急奔而出。
不可以,沒他的允准怎麼可以死。
他的血液幾乎為之凍結。
她不是說要伴他一輩子的嗎?她怎麼可以現在就死。
他不准!
他絕不准!
待他趕到王府後方,眼底映入滿地觸目驚心的一片血跡,他如遭雷殛,全身再也無法動彈。
他發現自己的氣愈來愈不順,空氣似乎跑不進他的胸腔,他幾乎快要窒息。
「少爺。」隨後趕到的大丁見狀,忙上前扶住他,「少爺你還好吧!」
「告訴我,躺在那的不是北娃,快告訴我。」他捉住大丁的手,自欺欺人的說。
「少爺……她是北娃。」
「不——」夏侯焱狂吼一聲,踉蹌的奔上前,「北娃!」
尹娃臉上甚至還掛著一抹笑,絕望而燦爛的笑,彷彿要留下她這生最後的美麗。
夏侯焱屏住氣息,顫抖的探她的鼻息,聽她的心跳及測她的脈搏,在發現一切都毫無動靜後,他的心為之破碎。
「不要這麼對我……」他緊緊的擁她入懷,沙啞的吶喊,「北娃,你不能丟下我一個,我不能沒有你,你是知道的,你是知道的啊!」
現在的他再也無法端起臉孔假裝不在乎她,假裝他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