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荷連忙擋在他們之間,唯恐發生什麼衝突,「哲毅,別這樣,我們回家去好不好?算我求你!」她握住趙哲毅的手說。
「哼!」趙哲毅狠狠瞪了黎博文一眼,拉著雨荷往外走。
黎博文看著他們的背影,不禁為雨荷歎了口氣,他是過來人,一眼就看出這樣的夫妻關係不會長久的。
他只但願,這兩個人不要彼此傷得太重、太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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迅速回到趙家以後,趙哲毅用力攔著雨荷的手,不管其他人詫異的眼光,直接走向二樓的臥房。
當他重重關上房門時,發出之陣劇烈的撞擊聲,似乎就要將房子震倒。
趙哲毅將她推到床上,指著她無辜的臉說:「你居然背叛我,借口去看那孩子,其實是和那傢伙幽會!」
雨荷的眼底浮現受傷的神色,試著想解釋,「你怎麼會這樣想?我不過是去看看君揚而已,他真的病得很重,自從上次你要我不再去黎家以後,我就沒有再踏進他們家了。這次是因為黎先生打電話來,說君楊發燒得很嚴重,而且一直叫我的名字,所以我才會忍不住去看看他的。」
對她的話,他一點也不相信,「我只信任我的眼睛,你跟那個黎博文坐在一起,守著他的兒子黎君揚,一副家庭和樂的樣子,你還讓那個孩子叫你媽,讓那個男人叫你的名字,你說,你到底是誰的妻子誰的母親?」面對這樣莫名的指控,雨荷只能搖頭,「哲毅,你冷靜一點聽我說好嗎?君揚他一直是個很孤獨的小孩,他只是把對母親的思念之情,投射到我身上而且,你不能責怪一個這樣的小孩啊!至於黎先生,他也只不過為人比較親切,難道我不能和他做個朋友嗎?」
盛怒中的趙哲毅根本什麼都聽不進去,他只覺得他幻想中的噩夢終於來到了,他一直害怕而想躲避的事情還是發生了,這世界上果然沒有一個忠實的女人!
「你就像我媽一樣,沒有辦法安於家庭,我一直以為我很瞭解你,沒想到我終究還是看走眼了!」「不要拿你媽來跟我比較,不是每個女人都是那樣子的!」她討厭他每次都拿這個例子來相提並論,這讓她沒有一個可以立足的地方。
「你們女人就是這樣子!」他高聲大吼道:「我什麼都可以給你,為什麼你還要自由,還要自我?」「你不懂!我是一個人,我有人權的!我會思考、我會感覺,我不是你的所有物!」這種男女平等的基本觀念,他為什麼總是這樣難以接受?
「對,我就是不懂!我從來都不能懂得女人,我也不想懂了!」趙哲毅心底的溫度慢慢降低了,直至最寒冷的深處。
雨荷握緊了雙手,覺得無力感好重好重,「哲毅,你不要被上一代的事情蒙蔽了,你睜開眼看清楚我究竟是怎麼樣的人?從你認識我以來,我的人格難道你不相信?如果你連這點信任都沒有,那我們的婚姻還有什麼希望?」他搖了搖頭,自嘲地說:「哼!我就是不相信女人。」「天!我該怎麼說才能讓你醒過來?」雨荷的淚水已經潸然而下。
以往他對她的淚水總是心疼不已,現在憤怒卻掩蓋了這種感覺,「我不想再看見你,我也不想再待在這種家裡,我甚至懷疑綠萍是不是我的女兒?」「你之前就常到黎家去,說不定綠萍的父親就是黎博文!或者是那個楊日昇?我看你們根本就是舊情未斷!」他只是突然想到,卻越說越覺得有這個可能。
雨荷的心跳幾乎要停止了,「趙哲毅!我要你收回這句話!綠萍絕對是你的女兒,你不可以這樣侮辱我!」看著她哀痛欲絕的神情,他的心卻有如鐵石股冷硬,「我已經不知道該相信什麼了?是你毀了這一切,你再也無法挽回了!」「不要這樣對我,我求你……否則你會後悔的……有一天你會後悔的……」她像是有一種悲劇的預感,喃喃地說道。
「我後悔的是我看錯了你!」他說完轉身就要離去。
「不,哲毅,不要走……」她無助地伸出手,但趙哲毅已經走出房門,而且不曾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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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靜的夜晚,一陣汽車的引擎聲響起,又逐漸遠離,那一定是趙哲毅開車出去了。哭泣之後是平靜,平靜之後還是哭泣,雨荷忍受著這兩樣折磨,反覆讓她發抖、喘息,直到全身都疲倦了、虛脫了。
夠了!該是做一個結束的時候了,她這麼告訴自己。
於是她走下床,開始默默的收拾東西,拿出皮箱,打開衣櫥,看見那麼多的衣服,卻不知該拿哪一件,尤其是許許多多的回憶,更是帶也帶不走。
閉上眼,昨天好像還在眼前,她不敢相信那些日子已經過去。一時之間,她竟又哭倒在地,心中滿是糾結的情緒,弄得她無法好好呼吸。
終於,她選擇了放棄,只帶一個皮包就夠了。
此刻已經是十一點多,她走到一樓的育嬰房,看了女兒最後一眼。綠萍正熟睡在搖籃裡,粉紅色的雙頰,看起來如此可愛。
這時郭管家破門進來,眼神略微黯淡,「夫人,我剛和少爺聯絡過,他說……明天晚上才回來。」「沒關係。」是的,沒關係了。
「那就好。」郭管家有些欲言又止,畢竟主子們的事,他也不能多說什麼,尤其是這種夫妻吵架的事。
「很晚了,你不用再跟少爺聯絡了,快去休息吧!」郭管家點了點頭,「夫人也請早點休息。我想……明天少爺回來以後,一切應該就會好轉的,夫人如果有什麼事,都可以來找我商量的。」「不、不用了……謝謝,真的謝謝你。」雨荷由衷的感激這些日子以來他的幫忙,不願在這最後的時刻還麻煩到他。
等郭管家離開以後,雨荷又轉過頭去看著女兒,怎麼看也不覺得疲倦,因為……這即將是最後一次了。
直到午夜一點,雨荷回到主臥房,拿出了紙筆,深深呼吸了好幾次,才寫下她給趙哲毅的第一封信,也是最後一封信。
哲毅:我們的路,一起走來,沒想到已是分開的時候,必須你走你的、我是我的。相信嗎?雖然我沒對你說過,但我是愛你的,然而在這份愛中,我失去了自己。為了愛你,我以為我可以妥協、可以沉默,但聽到你對我的指控,我崩潰了,我受不了這樣的冤枉、這樣的委屈。
事就像一場夢,只是這夢醒得好快,我還來不及挽留一些什麼,就該睜開眼睛面對現實了。也但願你的雙眼能真正張開,看清楚我對你的翼心。
我走了,這次再也不會回來。
雨荷留她把這張紙貼在鏡子前,相信趙哲毅第一眼就能看見。
站起身來,再一次環顧這房間,往事如同浪潮般湧來,讓她幾乎要站不住了。但已不能再挽回,已不能再重來,她明白。
她看了這房間最後一眼,又到相連的書房看過一次,慢慢走到一樓,再次看了女兒的睡臉,這才捨得踏出腳步走向大門。
家裡好靜,所有的人都睡了,沒有人會發覺她的離開。
她輕輕打開大門,一陣水珠向她吹來,原來外頭下雨了。她撐起雨傘,看見雨水自天空落下,好像正在為誰悲泣。
關上門,此後,她與這個家再無關係。
路上,是風、是雨,她沒有去處、沒有方向,只能一步一步往前走。
等她終於停下來時,她發現自己走到後山的崖邊,附近只有一盞暗淡的路燈,底下則是無限的山谷。
她收起淡藍色的雨傘,輕輕擱到地上,任那雨水將她擁抱、任那風聲對她傾訴、像是回到了家一樣,將她洗刷得好乾淨、好徹底。於是,她閉上眼睛,迎向這暗夜的懷抱。
第八章
悼往
當晚霞滿天
我們跟著夕陽沉默
動也不動地停頓在一個休止符上
寂靜得彷彿置身於深深的湖底
那聲音……幾乎像是哭葬
那個雨夜的隔天,人們在山崖發現一把淡藍色的傘,郭管家認出那是雨荷的傘。從那之後,警察、搜救隊和私家偵探都來過,投下大規模的人力和物力,但他們什麼也沒有找到,雨荷像是自這世上消失了。
三個月過去,雨停了,美麗的夏日來了。
所有的人都放棄了希望,趙哲毅沒有舉行喪禮,他拒絕相信他的妻子已經過世。儘管日日夜夜的搜尋,卻是毫無蹤跡,他似乎只能接受她已離去的事實。但就在趙哲毅心灰意冷之際,附近卻傳出山崖處有幽靈的說法。
趙哲毅第一次聽見這消息,是在傭人們收拾餐廳時,他無意中走過而聽見的。「你們剛剛說什麼?」趙哲毅衝上前問。
一個女傭被嚇著了,「我們……我們沒說什麼。」「我剛才明明就聽見你說幽靈這兩個字,到底是怎麼回事?快說!」超哲毅茫然的眼中像是燃起了一絲絲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