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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頁     凱琍

  望著他的背影,突然,她心中一陣疼,一陣酸,依稀有種依依不捨。

  不會什麼呢?她也不懂,明明晚上就能見面了,可她的胸口為什麼這樣緊緊抽痛著?這天下午,雨荷要給小朋友們上課前,接到了一通請假的電話,原來是黎家的奶媽,何嫂。「由老師,抱歉,我們君揚發燒了,今天不能過去上課。」何嫂說。

  雨荷微微一驚,「沒關係的。君揚的情況怎麼樣?很嚴重嗎?」「我請醫生來過了,已經給他吃了藥,可是他一直哭,一直叫爸爸。我們先生人在美國,他可能很想念爸爸。」唉!可憐的孩子,雨荷一聽到這樣的消息,整顆心立刻酸楚起來。「我上完課以後,就過去看看他好了。」「謝謝白老師,再見。」掛上電話,雨荷的心情略微沉重,替四位小朋友上完兩小時的課以後,她就對郭管家說:「我要出門一下。」「請問夫人要上哪兒?要不要司機接送?」郭管家恭謹地問。

  「我只是到黎家,走一會兒就到了,因為君揚在發燒,他爸爸又不在,我想過去看看他。如果少爺回來,麻煩你跟他說一聲。」「我會代為轉告的。」郭管家替她開了門。

  雨荷就這麼出了門,急急趕到黎家。

  何嫂一看見她就說:「君揚又在哭了,我怎麼哄他都沒辦法。」「我來看看。」雨荷走進臥房,看見君揚躺在床上,雙頰發紅,額頭冒汗,呼吸急促,眼底則是不斷流下眼淚。

  「我要爸爸……我不管……我要爸爸……」黎君揚畢竟才七歲而且,一生起病來,又沒有親人在旁,整個人都慌了、亂了。

  雨荷坐到了床邊,「君楊,老師來看你了,你別哭了好不好?」「爸爸呢?爸爸在哪裡?為什麼……爸爸不來看我?」雨荷拿紙巾幫他擦掉眼淚,「爸爸很忙,他在外國,沒辦法趕回來。」黎君揚皺起小小的眉頭,「爸爸是不是不要我了?」「不會的,爸爸告訴過老師,要我好好照顧你,他怎麼會不要你呢?不要胡思亂想,老師在這裡陪你。」

  黎君揚看著雨荷的微笑,軟軟地撒嬌說:「老師,你跟我媽媽……好像喔!」其實,黎君楊已經三年沒有看見媽媽了,根本也不記得媽媽長得什麼樣子,只是雨荷那份女性的溫柔,讓他感覺就像是他的媽媽一樣。

  雨荷輕笑一聲,「是嗎?傻孩子,你一定發燒得很嚴重。」「老師,你唱歌給我聽。」他記得他媽媽曾經唱過歌給他聽,雖然他早就忘記那是些什麼歌了。

  雨荷握起黎君揚的手,「如果我唱得不好聽,你也不准笑喔!」「不會的,我只想聽聽老師的聲音。」「那我就唱陽明山國家公園頌吧!你仔細聽喔!」雨荷做了個深呼吸,才開始唱道:「七星山巔白雲飄,油坑硫氣噴,大屯鳳蝶嬌……」黎君楊靜靜地聽著,感覺那柔和的聲音擁抱著他,讓他慢慢的安心了、平靜了。他在心裡不禁想著,如果白老師真的是他媽媽,那該有多好啊!

  第七章

  凋

  和花季同時開始

  也同時結束

  所謂幸福

  就是你失去的東西

  日子一天一天過去,雨荷繼續教小孩子英文,一週四次,合起來不過八個小時,算是相當輕鬆。但是,加上了黎君揚,就有些不一樣了。

  黎君揚非常依賴雨荷,不是要雨荷去看他,就是要來找雨荷,幾乎天天都要看到她才能滿足。

  雨荷總是利用趙哲毅不在的時間,陪伴黎君揚說話、唱歌,或者做東西給他吃,讓他的寂寞減到最低點。

  不過,她沒有告訴趙哲毅這些事,因為,她很明白他會有什麼反應,大概會把她綁起來,不准她再工作了。

  在傭人面前,趙哲毅總是對她淡漠有利;只有在夜幕低垂時,他才會對她熱情如火。而他絕口不提那天喝醉的事情,她當然也只好假裝忘記。

  只不過,偶爾她會想起他的話,卻怎麼都想不出其中的道理。

  總之,她只能下定決心做好他的妻子,她對自己這麼說。

  婚後第三個月,趙家的家庭醫師發現雨荷懷孕了,自此以後,趙哲毅對她的照顧及控制,就更無微不至了。

  第一,所有課程停止,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

  第二,家庭醫生幾乎天天都來報到,為的就是要確定雨荷的身體健康,絕對不能有一絲閃失,否則後果是不堪設想的。

  第三,趙家的廚房也是無時無刻不在忙著,因為夫人懷孕了,要補身子,所以每一道菜都不能大寒大熱,必須營養充足,均衡調配。萬一夫人吃壞了肚子,或因此得了什麼病,

  那廚房裡的傭人們可就要吃不完兜著走了。

  至於郭管家,他負責指揮調度一切,每天也都是排滿了行程,要安排好雨荷看醫生、進補、胎教、休息的時間,也是一件浩大的工程。

  照理來說,雨荷應該是全世界最輕鬆愜意的孕婦了,但實際上呢?

  這一晚,趙哲毅在花園裡找到了雨荷,而且很不滿意地發現她在歎氣。

  他不聲不響地走到她背後,伸出雙手環住她的肩,「為什麼歎氣?」「啊!」雨荷被這突來的狀況嚇之大跳,她原本一個人站在花園裡的,怎麼會突然出現一雙臂膀,和一個低沉的聲音呢?

  「我是你丈夫,瞧你嚇成這樣。」他更不高興了。

  雨荷轉過身,看清楚趙哲毅的模樣,才撫著胸口說:「你真的把我嚇壞了!」他伸手抬起她的下顎,瞇著眼問:「你說什麼?為什麼看到我會嚇壞了?」雨荷瞄了他一眼,難以回答這個問題,只能又輕歎一口氣。

  雨荷沉吟之會兒才說:「我不懂,我才懷孕一個多月,應該是可以工作的,為什麼一定要我停下來呢?我每天除了進補、散步和休息,根本沒有別的事可做,我真的快瘋掉了,拜託你讓我做點事吧!」

  「不行,你現在是有身孕的人,我絕對不答應。」他說得毫無反駁餘地。「我只是跟小朋友相處而已,一點都不累啊!」

  「那些小孩常常感冒生病,我不准你跟他們在一起,萬一你感染到什麼病菌,那孩子怎麼辦?」「我不會的,我不像你想像中那麼嬌弱。」他搖搖頭,「我說不行就不行,不用再多說了。」「為什麼?每次我都得聽你的?」

  雨荷不禁想起以前也都是如此,聽他的話離開社團,疏遠楊日昇學長,搬進趙家,做他的新娘,一切都是照他的意思,這樣的話,她自己到哪兒去了呢?

  「聽話!我是為你著想。」他看出她眼底受傷的神色,放緩了語氣說。

  「不,你不是!」她推開他的雙臂,「我們都很明白,你只是要把我關在這裡,你只是害怕舊事重演!」「不准你胡說!」他額上的青筋突起,因為,他憎恨自己父母的過去。

  「是,我不說了,因為,我跟你再也沒有什麼好說的了。」她轉過身,頭也不回地走進屋裡。

  留下趙哲毅站在花園中,望著一池白色荷花,悠悠吐露著香氣……

  那一晚,他們第一次分房而睡,他選擇了書房的沙發作為床鋪,當然,這成了難眠的一夜。

  ★★★

  第二天傍晚,趙哲毅提早回家,一心只想看見雨荷的臉。

  他買了許多孕婦裝和嬰兒裝,他以為這應該會讓雨荷開心一些,但他也說不上來自己為何要討她開心。

  畢竟,這不在他對這樁婚姻的預料之中。

  在大門口,趙哲毅看見一輛白色汽車離開,他一進屋就皺起眉頭問:「剛剛離開的是誰?」郭管家說道:「是一位楊先生,他說是夫人的大學學長,下午的時候來找夫人,大概待了兩個多小時。」見鬼的,一定是楊日昇!他現在還來做什麼?難道他還沒死心?

  趙哲毅勉強保持冷靜的表情,而當他衝上二樓的臥房,看見他的妻子正坐在窗前無聲流淚,他原本的一片柔情全部消失無蹤,轉化為熊熊的怒火。

  「你為什麼哭?你就真的這麼痛苦?」他生氣地轉過她的身子。

  「你……怎麼提早回來了?」雨荷淚眼模糊地望著他,感到些微詫異。

  她的問話讓他更加起疑,「我不能回來嗎?你在害怕什麼?」「我沒有害怕……」可她的眼底透著迷惘。

  他握住她的雙肩搖晃,「剛剛楊日昇來過是不是?他跟你說了什麼?他是不是還想著你?你是怎麼回答他的?」他這種暴怒的樣子嚇壞了她,她退縮了一點說:「他只是來看看我……問我過得好不好而已……」「你為什麼躲在房裡哭?你是不是向他訴苦?說你過得很不好?」

  雨荷的眼淚掉得更凶了,無限的委屈湧上她心頭,「因為你根本不瞭解我!日昇說得沒錯,這裡像是監獄一樣,你就是不肯給我鑰匙走出去!」監獄?她居然說他為她造成一座監獄?一種被誤解、被背叛的寒意,迅速穿透了他的全身,「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你竟然對我說這種話!」「我需要自己的空間,你懂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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