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一分一秒的過去,溫室裡的兩人彷彿遺忘了世界,也彷彿被世界遺忘了。
除了有人會送來餐點飲料,他們完全不受外界打擾,只活在彼此的眼光裡,就像伊甸園中的亞當和夏娃,卻沒有蛇或上帝的存在。
家齊從未戀愛過,甚至也不太瞭解女人,但憑著天生的敏銳和細心,他就是能找出最適當的方式,連他都想不到自己頗有天分。
更何況,勝玉是個如此奇妙的女人,他不費吹灰之力就愛上了她。
「你會不會記得我?」激情過後,他總會問一些傻問題。
勝玉理都不理他,轉過身假裝入睡。
他的指尖沿著她的雪背滑過,自言自語道:「我想我會記得你,深深的記得你……」
是的!他初次的愛戀,就奉獻給了這個買下他的女人。這未免有點愚蠢、荒謬又好笑,可它就是莫名其妙的發生了。
感覺到他的碰觸,她頗不自在的扭動身體,卻已懶得多做掙扎,她太清楚自己無力抵抗,他會用優勢的體力和驚人的耐心來對付她。
「你知道嗎?我曾幻想過,我將會愛上怎樣的人。如果有人間我,以前的我可能會回答說,我喜歡開朗樂觀的女孩,最好還有陽光般的笑容。」
她突然動也不動,她知道自己一點都不是這類型的。
「現在我卻發現,人生有太多驚奇,連我自己也不知道,我居然會……愛上一個聰明又有氣質的女人,外表看起來很冷靜,內心卻很脆弱,讓人忍不住想要守護她。」
她無法再忍耐了,轉過頭命令:「閉嘴!」
但他只是對她傻笑, 「你不喜歡聽到我這麼說嗎?」
「你令我噁心!」說什麼愛不愛的,這不過是場買賣!
他卻像要捉弄她似的,故意大聲嚷嚷, 「我愛你、我愛你!我畢家齊愛你白勝玉,我永遠永遠愛你!
她即使拿雙手摀住耳朵,仍會聽到他那發自肺腑的聲音,她真是怕了他,這被買來的男人根本是個瘋子。
坦白說,他對她並不粗魯,也不蠻橫,他只有一套「死纏爛打」、「死皮賴臉」和「死心塌地」,就能強迫她聽他的情話綿綿、接受他的親密憐愛。
「哈哈……」他樂得大笑,抱住她轉呀轉的。
「我頭暈,你快停下來!」這比坐雲霄飛車還恐怖,她怕自己的心就要管不住了。
他終於將她放下,讓她坐在百花之中,伸手撫弄她的長髮,柔聲說: 「我好高興,我愛上了一個人,雖然這一點都不聰明,可是我好高興喔!」
「傻瓜。」望著他澄澈的雙眸,她的胸口有點痛楚。
他拉她躺在草坪上,握著她的手說: 「我從懂事以來就一直在工作,我不是討厭工作,但我從來沒有像這樣放假過,什麼煩惱都不用管。當然,你也可以說我這還是『工作』,因為我會得到一筆最高的報酬。」
「廢話。」她歎口氣,任那晨光灑在自己身上。說真的,她也好久好久沒這麼愜意過,彷彿溫室以外的世界都不存在了。
她該念的書、她該學的事、她該還給畢老爺的恩情……全都隨著陽光蒸發了。
剩下的,只有眼前這傻氣到極點的大男孩。
「就算這是工作好了,我還是覺得我在放假,我想唱歌耶!」說著,他竟然毫不害羞的唱起來,「好一朵美麗的茉莉花,好一朵美麗的茉莉花……」
勝玉完全被他嚇著了,這傢伙五音不全、荒腔走板,怎麼會有勇氣唱歌?
「你唱得難聽死了!」她忍不住要抗議。
「哈哈廠他抓抓後腦,笑了笑說:「不只是你,大家都這麼說,每次我要唱歌,他們就會逃走,真是糟糕!」
「那你就別唱了。」學過聲樂和鋼琴的她,難以容忍如此走樣的演出。
「那你唱給我聽好不好?」他立刻要求。
「不要!」她閉上眼,懶得管他。
「你不唱的話,我就要唱羅!」他扯開破鑼嗓子,放聲高歌,「芬芳美麗滿枝椏,又香又白人人愛……」
「閉嘴!閉嘴!」她跳起來,雙手直接堵住他的唇。
他握住她的手親吻,晶亮的眼裡寫著喜悅和期待。
算他狠!她深吸口氣,幽幽然的唱起,「讓我來,把你摘下,送給別人家,茉莉花呀茉莉花……」
他驚為天人,又鼓掌又喝彩,「好聽!安可!再來一首!」
「免談。」她才不跟他鬧,又不是小孩子了,還在玩唱歌遊戲。
他歪著頭,也不勉強,只是又唱了起來,「雪霽天晴朗,臘梅處處香,騎驢灞橋過,鈴兒響叮噹!」
「夠了!」這殺千刀的,他想把她逼瘋嗎?
他衝著她直笑,那企圖明顯到不需言語。
天啊——她到底是招誰意誰了?無奈的,她只好又開啟「金口」唱道: 「響叮噹,響叮噹,響叮噹,響叮噹……好花採得瓶供養,伴我書聲琴韻,共度好時光……」
就這樣,溫室裡滿是歌聲、笑聲和叫好聲,這場音樂會只屬於兩人,只屬於青春年少,只屬於愛戀和記憶。
* * *
上帝用七天創造了世界,接著,人類開始了生命的故事,其中自然也包括分離。
在第七個深夜裡,滿天星光格外耀眼,家齊摟著勝玉,細細體會時光的流逝, 「我可以有個請求嗎?」
她沒搖頭也沒點頭,只是靜靜看著他。
「如果……有一天我們再見面的話,希望你會認得我。」
「不會有那一天的。」即使有那個可能性,她也要否決掉。
「誰說的?世界這麼大,人生這麼長,我們也許會在路上碰到,也許會在機場相逢,你怎麼知道命運會如何安排?」這幾天來,他已經成了「宿命論」 的忠實擁戴者,若非奇妙的命中注定,他又怎會愛上一個買下他的女人?
「就算那樣,我也不會跟你有所瓜葛,你要記住,你得放棄有關孩子的任何權利,也不准洩漏有這筆交易的存在。」她再次重申,非常嚴肅也非常嚴厲。
「我知道,我都知道!」他還是不肯放棄,遊說道:「我只是希望你別忘了我,別把我當陌生人看待,就這樣都不行嗎?」
「我無法承諾你什麼。」
她的冷漠讓他好挫折、好受傷,「難道你對我一點感覺都沒有?」
「感覺是最不可靠的東西,等你長大了就會明白。」想想,她也真奇怪,跟他說這些什麼?該不會是傳染了他的傻氣吧?
「我早就長大了!」家齊仍然堅持己見,「我會讓你記得我的,我一定會!」
「你別又發瘋了好不好?」他突然將她壓住,害它連呼吸都不太順暢。
在這最後的夜晚,他以身為男人全部的能力,讓她體會到身為女人全部的快樂,但這並非為了「繁衍」或「職責」,而是他對愛情淋漓盡致的表現。
勝玉不能抗拒也不能偽裝,她確實迷失在他柔情的網中,那太甜蜜也太黏膩,她沒有足夠的冰冷來抗拒。
「其實,你是有一點點喜歡我的吧?」
他一直逼問,她一直逃避, 「我討厭你……我討厭你……」
「你騙我!」堅持己見地說:「你是怕我愛上你,忘不了你?已經來不及了,你不想看到的事全都發生了……」
「我才不管你!」她的指尖抓在他臂上,就為了他那時快時慢的折磨。
她的倔強、她的冷漠,讓好脾氣的他都有點生氣了,「你本來就不用管我,反正我要愛你是我自己的事,我要一輩子記得你也是我高興!」
汗水、高溫、喘息、低吟,儘管這春意充滿溫室,兩人仍像敵人似的對抗著。
感覺到她的退縮,家齊卻更擁緊了她,不讓她逃開他的存在,在這最後一夜,他是鐵了心腸要完全佔有她。
「怎麼了?你受不了?」他吻在她的眉心問。
「我沒必要忍受!」這該死的快感、這致命的瘋狂!
「我要把自己給你,你不能不要!」只有在這歡愛的時刻,他難得的霸道才會湧現,而且是一發不可收拾的固執。
雖然只有七天的相處,勝玉已摸清他的性子,根本就像個小孩似的,平常又乖又聽話,一旦爆發起來,卻無法五天。
「你說,我有沒有給你帶來一點點快樂?」
噢——老天!她咬著唇忍住想說的話,如果只有一點點快樂的話,她又何必苦苦搜尋那所剩不多的理智?
他以拇指探入她的口中,不讓她壓抑自己,「你唱歌很好聽,叫起來更好聽。」
他這話教她雙頰生紅,惱怒地咬住他的拇指,卻讓他更為興奮, 「你愛咬就咬,我想留下你的痕跡,以後我就要記得你曾這麼咬過我。」
她真是沒力氣也沒法子了,對這個傻氣到極點的大男孩,除了任他發狂抱著、愛著、要著,她還有什麼更好的應對之道?
只願,時光能治好他這傻氣又固執的毛病……
隔天一早,家齊迷糊醒來,發現床上只有自己,枕邊人已經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