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以!」螭兒心急地以雙掌包裹住那只讓炙焰燒紅燒燙的右手,高溫焚得她淌下淚,她忍著痛道:「會被誤會,現在,不可以!」
「不會被誤會的,好螭兒,因為……」焚羲貼在她耳畔低笑,「他們壓根就不曾信過我。」
他想撥開她被燙紅的柔荑,她卻固執不放。
雲中君的聲音再度朗朗傳來。
「另外……將辟邪劍交出,軒轅。吾必須確保諸家神將安危,不容得你執劍逞兇、頑強抵抗。」
「聽見沒?執劍逞兇呢,總是這樣,一條條莫須有的罪名,不容我反駁。分明是那些不識相的傢伙先擾我、惹我,揮劍相向,現下倒成了我執劍逞兇,欺負弱小了。」焚羲伸出舌,輕輕在她耳珠子上打轉,「你說,天理何在?」
漫天雲霧層層起,層層落,眾仙佛或站或坐地置身其中,風雲撩動他們的發、它們的衣,神獸的低狺聲成為沉默中的點綴。
眾仙佛優雅靜謐,焚羲也怡然自得,好似螭兒是唯一心急如焚的人。
「焚羲……」辭窮的她只能喃喃喚著他。
焚義嘴角一扯,搶先開了口,「若這個『天』如此咄咄逼人,如此不留餘地,那——」
烈焰直竄上天際,焚出一片火紅。
焚羲冷到極致的嗓音流洩,與右手那柄吞吐著熾芒的辟邪劍同時並存。
「滅了何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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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知道是誰先動干戈,或許是焚羲,也可能是暴怒的炎帝,或是其他的天兵神將們……
她只知道混亂的暴風、狂怒的雷電都朝她及焚羲襲來,焚羲鉗緊她纖細腰肢,避開了轟然巨響的強光,辟邪烈焰劃斷風勢。
「是你選擇了兵戎相見,莫怪吾等以多欺少!」
「早早便知道你是滅世罪源,無論多少佛理也無法洗去你的惡念,雲中君尊者,毋需與他多言,擒下他便是!」
「自找死路!」
「乖乖束手就縛吧!」
因激憤而顯得雜亂的指控排山倒海而來,逼得她與焚羲飛天不得、遁地不能,況且焚羲亦無逃避之心,辟邪余焰燒亮他一雙黑眸,血亮得嚇人。
即使螭兒屈縮在焚羲的臂彎間,距離辟邪劍尚有一段距離,她仍讓青焰所灼傷,白慘慘的臉上煨出紅艷,雙唇卻褪了血色。
「怕,就閉上眼。」
焚羲的聲音和著颯颯風嘯飄送,她刻意忽略交雜在兩者之間的咆哮劍鳴及令人毛骨聳然的皮肉進裂聲——來自於數位不知名的神將。
螭兒合著輕顫眼瞼,她只能累贅地牽絆焚羲的腳步,他雖不說,但她也明白一手要執劍抵抗眾神的攻勢,一手又得擔負她的安危,是何等吃力!
仙佛一輪一輪地上陣與焚羲鬥法對戰,一批神將退,另一批神將又咄咄逼人地上前,難保焚羲不會耗盡精力,況且他還牢牢地將她護在臂彎間……
螭兒害怕地直低喃著不要打了,但呼呼風聲輕而易舉地吞噬掉她的請求。
辟邪化為火蛇,狂傲地燒散雲霞,逼退神將於百尺之外,甚至有數頭神獸因受驚嚇而躁動不已。
雲中君白袖拂蕩,兩道白霧挾帶雷霆之勢脫手而出,包覆住辟邪劍身所激燃的火炎,紅焰與白霧糾纏片刻,白霧抵擋不住猛烈焚火,霎時蒸發為縷縷輕煙,消散於天際。
「辟邪劍果然名不虛傳。」雲中君面無表情,但聽得出語氣中佩服之意,翻騰的衣袖稍止,週身湧動的氣芒也略微停歇。
「過獎,辟邪最名不虛傳之處並非這不足為奇的小小焰火。」焚義嗤笑著。
雲中君半合的神眸緩緩睜開,淺淺地笑著,「這是當然,辟邪劍能誅仙滅佛又能蝕人心魂,爾爾微火又如何能代表。吾已見識過它誅仙佛的嗜血囂狂,亦目睹它蝕人心魂的傳言……吾只得到一個結論。」
「喔?」誅仙佛是指他斬了一群神將,蝕人心魂當然是暗指他因體內這柄蝕心劍之故,一步步背離正途羅。
「辟邪劍留不得,必須毀之。」
雲中君說完,引來焚羲低低的笑。
「光說是沒有用的,先由我手中奪到劍再來做吧!」
辟邪劍格開身後另外數道攻擊,劍氣掃滅腳下炎帝所焚起的焰火,一場干戈再起。
風雲變色。
螭兒瑟瑟縮縮,些微的燎原星火灼傷她的粉頰,帶來無法忽視的疼痛。
「小螭獸……」
螭兒因這聲由心底竄起的輕柔呼喚而微怔,銀瞳瞟向焚羲,只見他正專注於回應天兵神將的猛攻。
不是焚義在喚她,那是誰呢?
「你忘了我的聲音嗎?小螭獸。」
螭兒在焚羲懷裡抬頭,於雲霄之間十數名仙佛中發現似曾相識的身影。
天庭尊者!
可他並末開口呀,況且她與天庭尊者的距離如此之遙,它的嗓音怎可能像是由她心底響起?
似乎發覺了螭兒的疑惑,天庭尊者約略解釋。
「我現在正以千里傳音與你交談,你毋需擔心有第三者聽到我們的對話。」
螭兒沒應聲,因為她也不知該如何回應這縹緲神音。
「你還記得那日我與你說的話嗎?」
螭兒當然記得,她就是因為天庭尊者所說——軒轅存在的宿命是毀天滅地,進而想勸焚羲棄了辟邪劍,才惹得焚羲不快。
她心底甫閃過這個念頭,天庭尊者的聲音再度傳來。
「我知道你是記得的,讓你獨自面對軒轅的怒氣,我覺得過意不去……」
咦?!天庭尊者聽得到她未說出口的心聲?螭兒一驚。
「但為了軒轅好,也為了讓他擺脫辟邪劍的控制,小螭獸,你還願意助我們一臂之力嗎?」
這……
「我們真正想對付的只有辟邪劍,而非軒轅。」知道螭兒的遲疑,天庭尊者附帶保證。
螭兒的身軀隨著焚羲揮動辟邪劍的招式而轉動,但她的眸子不曾離開天庭尊者半刻。
「你不是已經知道了軒轅繼續與眾神抗衡下去的唯一下場?」天庭尊者提醒。
唯一的下場……是呀,元神被毀,肉身被滅,焚羲數千年來的道行將化為灰燼……
螭兒交握在焚羲腰間的柔荑緊絞得死白,不是因為目睹辟邪劍砍得數名神將支離破碎,而是為了天庭尊者曾說過的與天庭為敵的下場。
「就算他如願地焚盡眾仙,他能弒一位神、弒百位神、弒個位神,但那又如何?天庭之中仍不乏能人,天帝更不可能坐視軒轅胡作非為,今日他勝了一回,明日呢?他能把握全身而退?傻螭獸,天都不一定是無所不能,況且是軒轅?」
天庭尊者的話語宛如巨雷,字字轟擊在她心頭。
別傷他!求求你們,別傷他!焚羲他根本就不想滅天,你們又何苦如此相逼?螭兒在心底殷殷懇求。
「你並無法力預見未來,但我們能,軒轅終會犯下滅天的重罪。」這也就是為何諸仙對軒轅皆如此戒懼。
螭兒不斷搖頭。不,她不信!她所認識的焚羲只是一個甘於平淡又毫無建樹的神祇,怎可能……
「他將帶著辟邪劍,焚盡天界,天庭大亂,人間又如何避得了大劫?」天庭尊者洩漏些微天機。
螭兒凝望著咫尺之距的焚,即使面對眾仙佛毫無破綻的圍攻,他唇邊一抹沉笑始終都在,彷彿獲取某種極致樂趣似的享受著這場殺戮。
這樣的他……這樣的他將會順著既定宿命,犯下無可饒赦的重罪?
可能嗎?焚羲,你會這樣做嗎?
「小螭獸,你害怕失去軒轅吧?」
天庭尊者突然柔聲詢問,讓螭兒擰起漂亮細眉。
她當然害怕!對她而言,焚羲是她唯一的擁有,單單他的喜怒都牽繫著她所有思緒——他笑,她便跟著快樂;他怒,她的心情也隨之蕩到谷底,她沒有辦法想像失去焚羲後,她該如何自處?
「我已經說過,我們的目的只在於封住辟邪劍,你若肯助我們,我們不會為難軒轅。」
真……真的?
「真的。」
不傷他一發一膚?
「嗯。不過你若繼續躊躇,我就不敢保證軒轅毫髮無傷。」天庭尊者暗示著眾仙佛的攻勢越發頻繁猛烈,螭兒若再拖延時辰,恐怕死傷在所難免。
我只是只末修行的螭獸,若連神佛都奈何不了辟邪劍,憑我又能做什麼改變?螭兒低問。
「別妄自菲薄,此事除你之外,再無人能做列。」天庭尊者鼓勵著她。
……告訴我,我能做些什麼?
「我教你一道咒語——別緊張,這只是避免辟邪劍再度回歸軒轅手上的小小封劍咒,並不會傷害他,你只要等待辟邪劍離開軒轅的剎那間唸咒就行了。」
只是封住辟邪劍?
「沒錯,這咒語雖簡單,但若不是近身之人亦不見成效。小螭獸,阻止軒轅的惡念及挽救眾生僅在此瞬間,你,可有把握?」
螭兒抿著唇,半晌,微微頷首。
「很好,聽仔細了。」
接下來,天庭尊者教導她默唸咒語數回,這道咒語只有短短數句,聽起來不太像是完整的咒語,螭兒雖然好生困疑,但仍牢牢記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