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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頁     決明

  「狐狸精就是狐狸精!換做我是她,搶了朋友的男朋友,我早羞愧地找個角落去躲起來,沒臉見人,哪像她?還敢無恥到教你幫忙!」駱麗心對袁媛的印象差到極點。

  她不介意未婚男女各自尋找更合適自己的對象,但是搶了好友的男人,總該有些內疚、有些抱歉、有些表示吧!哪還好意思佯裝天下太平繼續壓搾好朋友,要好朋友替她掏心挖肺?無恥!

  駱麗心壓根聽不進去妹妹不斷不斷傳達的意見,戳戳她的小腦袋,「你呀,就是太好欺負,才會一而再、再而三被身旁的朋友背叛。你自己算算,從小到大,你有多少任男朋友是被週遭的女性友人搶走的?」不等駱千蝶扳指算完,她先一步嚷了出來,「加萬浚正好二十一個!」

  「是因為那二十一個都比較適合我身旁認識的朋友……」二十任男朋友的「出軌」方式都和萬浚一模一樣,在駱千蝶的「撮合」下,不意外地看見他們遇見比她更合適的女孩子。

  「算了,那二十一個都不是好東西,讓給別的女人也好,我們小千蝶值得更好的男人。」駱麗心逕自做出結論,再一次將駱千蝶替眾前男友脫罪的論點拋到九霄雲外,或者該說——過耳而不入。

  「唉。」駱千蝶無力地輕歎。是她說話太沒有魄力還是音量太小?為什麼大家總是聽不到呢?

  「別為了那些男人歎氣!打起精神噢!」駱麗心鼓勵她。

  不是的,姊,我是為了你而歎氣的。

  駱千蝶在心底小聲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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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條絲線從屋頂垂吊下來,最尾端懸著擅自在別人家閨房死賴不走兼結網定居的蜘蛛。它緩步靠近自己下方那正伏在桌面上熟睡的駱千蝶,一如以前每次都忍不住多靠她近一些,多看她一眼。

  她的右手還握著色鉛筆不放,臉頰貼著未上完色的畫稿,長睫蓋住漂亮的眼眸,菱形小嘴半張,輕吁著軟軟酣呼,睡得又熟又毫無防備,看來已經累癱了。

  它爬上她的肩,動作很是輕巧,加上身形又小,完全不打擾到她。它探出腦袋,覽視著她的紙稿——可愛的構圖、鮮艷的用色,給人一看就十分豐富的視覺饗宴,更符合學齡前兒童的喜好。

  只是它發現她很喜歡畫熱熱鬧鬧的童話世界,有整群的森林動物手牽手圍著火堆跳舞,魚兒悠遊海底的麗景,湛藍天空間自在翱翔的鳥兒……可就是不畫昆蟲類!

  花叢間,沒有嬉戲起舞的蝴蝶美女。

  草叢裡,沒有拉著小提琴的蟋蟀紳士。

  不難看出,她討厭「蟲」字部的所有生物,也包括牠。

  「女孩子怕蟲怕蟑螂是天經地義的,但要像你這樣也算奇葩。」它記得前幾天她和一個叫袁媛的女孩在房裡討論畫稿裡的服裝設計,它瞧得一清二楚,當袁媛要她替某套衣服加上一對鮮彩蝶翼時,她眼裡閃過的不情不願,以及她在自己作品慌亂加畫上兩片翅膀時完全不敢睜開眼的委屈。

  它說話的音量不太,但是因為太貼近她,讓她在睡夢中仍被打擾。以為是蚊子什麼的在嗡嗡亂飛,她伸手就朝耳畔舞動,差一點就一掌將它打扁,所幸一它反應快,銀絲一吐,迅速將自己拉離那只「巨大」纖荑,退到安全範圍。

  「差點就冤死在你手裡……」呼,雖然她個頭嬌小,但是和它相比,還是驚人的巨大。它老是忽略這事,還以為自己是那個身長一七九的「人」。

  卡。

  不遠的客廳,傳來一聲細微響音引起它的注意。若不仔細去聽,很容易被忽略,那是異於鑰匙轉開門鎖時的聲音。

  但它聽到了。

  不是駱千蝶的姊姊,因為她一進屋子,就習慣性會嘰嘰喳喳「千蝶、千蝶」叫個不停,絕對不會有現在的安寧。

  它瞧瞧仍睡得好熟的駱千蝶。真沒半點危機意識,睡得這麼死!

  它決定行使「屋主」的權利,去看看是哪號傢伙闖進了「它的」家——

  長足不發出任何聲音地爬出駱千蝶的房間,客廳的燈光關到只剩下一小盞日光燈支撐著照明的工作,一個男人躡手躡腳在客廳裡翻箱倒櫃,忙碌得很。

  小偷。這個名詞很快地閃進它的腦裡,卻沒有其他動作——因為偷也偷不到它的東西,沒差。

  可是那個男人不經意撞到櫃上擺飾的花瓶,眼看花瓶就要摔個粉碎而發出巨響,勢必會吵醒房裡的駱千蝶——

  「唔!」賊男人一臉驚駭,悶悶地低呼。他本打算悄悄的來又悄悄的走,沒打算驚動任何人,這下可慘了——

  瞬間,一條極似銀晃小蛇的東西疾射而來,在花瓶落地前兩公分快速纏圈住瓶身,猛力收勢,將它吊在半空中搖搖晃晃。

  「嘿,小心點。」沉穩又冰冷的男嗓在賊男人身後開口提醒,「花瓶掉下去會吵醒人的。」

  「謝謝!謝謝你!我不小心撞到,幸好有你——呃……」賊男人原本喜孜孜向幫忙的人道謝,驀地噤聲,驚覺不對勁而轉身。

  有個男人正輕手關上房門,不讓一丁點聲音偷跑進房間打斷好寶寶的睡眠。

  那個男人,一絲不掛,大剌剌將一身毫無贅肉的肌理展露在賊男人面前,優雅間帶點示威、帶點嘲弄,只有自信十足的人才有這等袒胸露臀的勇氣。

  極黑墨的髮絲略帶蓬鬆地垂落在那張英挺的臉龐,在燈光淺微下,暗與明的交迭模糊了他此時臉上的表情,一雙眸卻反常地異樣晶亮,幾乎就要成為他五官間唯一看得清楚的部分。

  他正彎著眼,在笑——

  「你是誰?」賊男人愕然地問。

  「屋主。」未著片縷的男軀走近賊男人,終於讓賊男人瞧清了那張始終處於半明半暗遮蔽下的臉。

  「屋主?這間房子我調查過,只有一對姊妹花,哪裡冒出你這個男人?!」賊男人喳呼地指著裸男人,「我要下手行竊前可是很認真做足功課,從房子門鎖開啟的難易度到屋主交友狀況、幾點上床睡覺、幾點倒垃圾、幾點洗澡,沒有一絲出錯。我可不記得這間屋子裡啥時多出一號男屋主!」

  裸身人面對他的指控,只是淡笑,「這表示你的功課做得並不好。」

  「誰說的!我還知道住這間房子的姊姊今天和男朋友去約會,她男朋友整整矮你一個頭,妹妹也失戀了半個月,兩人交友單純,不亂搞男女關係,連男朋友都不輕易帶回家來,怎麼會讓男人進駐屋子裡?!」賊男人立刻反駁。

  眼前的裸男人不會正巧和他是同一掛的「賊人」吧?!

  「噓!這麼大聲做什麼?」裸男人長指抵在自己唇上,要賊男人嗓門壓低些。「小粉蝶在睡覺,吵醒她,我跟你沒完。」

  「噢……對不起。」十指趕忙摀住嘴,反省。

  咦?不對呀!他是小偷耶,被屋主發現自己的偷竊行徑,哪裡還管什麼噤不噤聲,這種時候應該要做的是亮刀逼人交出身家財產——

  呃,雖然眼前的裸男人看起來很不好料理,要撂倒他可能要很拚……

  管他的!說不定他是空有那具看起來很有看頭的壯軀,實際上不過是風一吹就會被吹跑的白斬雞……

  「年輕人,你搞不清楚狀況呀?!看到沒?刀子可是不長眼的!」賊男人壯起膽子,拿出口袋裡的美工刀,在裸男人面前甩呀甩、晃呀晃的。銀亮亮的刀光反映在裸男人臉上,照出他好看的模樣。

  賊男人佯裝獰笑,想用惡霸臉來壓過裸男人一直掛在臉上的恬淡笑意。

  「會怕吧?會怕就好!給你幾個選擇,一是自己把所有家當搬出來孝敬我,二是當做沒看到我,三是縮回房間去發抖,四是以上三個步驟按部就班一次做完!」

  「刀子有什麼好怕的?」裸男人還很認真地發問,像是真的有疑問。

  「等我在你那張漂亮的臉上劃兩刀,你就知道怕了!」哼哼!

  「是嗎?」裸男人張開雙手,左右食指微微勾動,在微燈下,彷彿有條若隱若現的絲縷在兩指之間耍玩。「我這輩子還沒被人威脅過,原來被威脅的味兒是這樣呀?滿有趣的……現在你威脅完了,該輪到我表現了吧?」他的十指像在跳舞一般,一根一根各自動著,乍見之下,像在空中彈著鋼琴,修長有力的指節猶若彈奏著優美的旋律,一勾一挑。

  「你以為嘴上說要表現就有用嗎?!別小看我手上的刀!」賊男人一面喊著,一面想作勢揮舞它,卻突然發現執刀的手臂像被什麼東西沾上,動也不能動。

  他仔細一看,竟然發覺自己的週遭滿滿地布下一條又一條看似無形,但又實際存在的絲線。

  「這是什麼碗糕?!」賊男人驚叫,越想掙扎,那些銀色軟絲糾纏得越緊;更糟的是,不只握刀的手,就連他的雙腳、身軀、脖子、淌著冷汗的頰邊,都在層層線縷包圍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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