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書桌左邊抽屜最下一格有本存摺,內有五十萬是讓你讀大學用的。
我信守了我的承諾,而你也別忘了答應過我的事。
周巽葉紫震驚地看著這段看似簡短無情,猶如公文般的信函,腦袋一片空白。
監獄?他是什麼意思?
眼光迅速地往回拉,她仔細的從頭再看一遍,這次連下一段明顯以不同一支原子筆寫下的附註都沒放過。
葉子,有句話我考慮許久,不知道該不該對你說,本來不打算告訴你,但就這兩個月來的相處,以我對你的瞭解,如果不說,恐怕你會自作聰明的妄下定論,所以還是決定告訴你。
我想說的是,我喜歡你。
當然,你不必為這句話增加自己心裡的負擔,因為我沒有任何目的,只是很單純的想讓你知道,我們之間沒有任何的齷齪存在。
整封信到此為止,起頭得突然也結束得突兀,而且沒有她要找的答案。
葉紫臉上一片茫然,愣愣的瞪著手中的信紙,呆若木雞。
我人已在監獄中、我人已在監獄中……
他——是騙人的吧?
這種玩笑,他怎麼開得出來?
是的,一定是開玩笑,他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會在監獄中?他犯了什麼錯?
這不是真的,她不相信,不相信。
心中吶喊著不相信,淚水遏制不住的滑落眼眶,她用力將它抹去,新的淚水隨即又湧了出來。
她真的不想相信,但是以她對他的瞭解,周巽根本不是個會開這種玩笑的人,他怎麼可能會跟她開這種無聊的玩笑呢?
也許,他真的是太無聊了。
一個微弱的聲音在心中響起,可笑得連傻瓜都不信,但她卻寧願選擇相信。
一定是這樣的,她告訴自己,那天晚上他們倆吵了一架,雖然沒有言語謾罵,但是冷戰的氣息卻差點沒讓這個房間結冰,而且始作俑者還是她,因為他曾試著與她和解,以他的方式,也就是肉體結合的方式,結果卻被她冷漠的回應所拒絕。
沒錯,一定是這樣的,他一定是因為被她拒絕所以生氣,才會說這個謊騙她,一定是這樣。
「哼,別以為我會中計,我才沒那麼好騙呢!」她一邊吸著鼻子,一邊瞪著信紙冷哼道。
她不會中計受騙的,絕對不會!
葉紫愈想愈生氣,最後她抓起信紙用力將它撕成兩半,再兩半、再兩半……直到無法撕得更碎後,一把將它撒向空中。
瞬間,紙屑如雪花般飛落而下。
望著眼前散落一地的紙屑,葉紫終於露出一抹微笑。
「我絕對不會上當的,周巽,絕對不會!」
第四章
三月五日,一如每天的開始,太陽從東方升起照耀大地,早起運動的人們頂著朝陽循著道路折返,也有人賴在床上掙扎不起,堅持多躺一秒也好。
周巽端坐在屬於他的床位,看著鐵窗外的天色由黑至泛了魚肚白,一夜無眠。
雖然如此,他瞼上神情卻是精神奕奕,絲毫不像已然超過二十四小時而未曾闔眼的人。
一千八百個日子….:他用力握緊拳頭,卻怎麼也無法制止因激動而顫抖不已的雙手。
一千八百多個日子,他終於熬過來了!
好漫長的時間,像是永遠過不完般的痛苦難耐,但如今回想起來猶如南柯一夢般的不真實,他真的在這間牢房裡熬過了五年的時間嗎?
周巽轉頭看著牢房裡的每件物品,每個角落,它們全都熟悉的讓他即使閉眼,也能精細的描繪出形象、顏色,甚至其上有的裂痕與凹槽。
他從未想過要仔細注意這個簡陋的空間,但五年的時間已將它完全的刻劃在記憶中。
一如他從未想過要將她謹記在心,她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早已在不知不覺間深印在他心裡。
葉子,她可還記得他?
不曾想過自己會如此思念一個女人,事實上他以為自己很快就會忘了她,因為他想做的事實在太多,即使在牢裡也一樣。
他必須讀書進修,以圖出獄後面對媽媽的謊言,還得與獄中不善者對抗,與示好者結善,並取其長處以修短;他更必須表現優良與獄官交好,以促假釋的提早到來和生活上的有求必應。
他光是與人周旋便耗了所有時間,更別提他還要讀書,以及靠著昔日的兄弟偶爾捎來的信件修改未來的計劃。
他忙碌到連自己都難以想像,但是說也奇怪,她就是有辦法在他腦袋休息的時候,霸佔他每一個細胞,使他不斷思念她。
想她,但是那又如何?
五年的時間,她恐怕早已將他遺忘,更別提世界之大,或許她人也不知去向。
「唉!」
乍然響起的歎息聲震得周巽在一瞬間坐直了身體,臉上表情也由深情的思念轉為冷漠。
兒女情長,英雄氣短。他千萬不能忘了這句至理名言,更何況他想要什麼樣的女人會沒有?實在不必為一個相處不到三個月,可能已嫁為人妻、成為人母的女人歎氣。
把她忘了吧,你對她的思念可能只是單純的慾念,因為待在獄中無性生活,而她剛好又是你在入獄前的最後一個女人,所以你對她才會特別思念。
深吸一口氣,周巽重新整理自己的思緒。牢門外突然響起了腳步聲,筆直的朝這方向走來,一名面熟的獄官出現在他眼前,對他咧嘴而笑。
「周巽,出獄了,恭喜你。」鐵門打開,張獄官朝他笑道。
「謝謝。」他從床緣邊站起走向他。
「你的書不帶走?」張獄官指著他堆放在床底下的一堆書。
「都看完了,誰要就送他吧。」
「我看這獄中可能沒人能看得懂。」一半以上都是原文書,少數寫著國字的又是專業書,送人?也許看誰的枕頭不夠高吧,那些書都夠厚,拿來墊高枕頭應該滿實用的。張獄官在心裡忖度著。
「那就丟了吧。」他毫不在意的說。
「今後出去有什麼打算?」張獄官好奇的問,以他的上進心與學識,應該會有一番轟轟烈烈的作為吧。
「看情況。」他簡扼的日答。
依大毛上個月寫給他的信來看,巖哥似乎想把位置傳給趙漾,一個在他坐牢期間迅速竄起的人物。據說那人心狠手辣的程度就像是巖哥的分身,難怪巖哥會這麼中意他,還想把位置傳給他。
不過等他出獄後一切都將會改變,他不會眼睜睜的看著屬於他的東西被別人奪走。
「待會兒有人來接你嗎?」張獄官輕點了個頭又問。
「沒有。」
「要不要我叫人送你一程?」
周巽看了他一眼,終於露出一抹微笑。
「老實說有點想,但是從進來這裡的那一天起,我發誓不再搭上警員所開的車,所以謝謝你的好意。」
張獄官聞言也露齒一笑,誤會他這話的意思是絕不再犯法,從此痛改前非,腳踏實地的好好做人。
「好吧,那我替你叫輛計程車。」他笑著說。
「謝謝。」
張獄官輕拍了下他的肩膀道:「走吧,我帶你去領東西。」
周巽點頭,與他並肩而走。
八點整,監獄大門邊的小門在咿呀聲中開啟,周巽抬頭挺胸的走出監獄,重獲自由。
出門後,他第一件事便是抬頭看著頭頂上寬廣的天空,感覺舒暢的滋味。
原來門裡門外的天空果真有所不同,外頭的天空不僅感覺變大變藍了,連太陽都變暖了,雲也顯得格外可愛。
不由自主的,他揚高了唇角,舉目尋找張獄官為他招呼來的計程車,在看見它後朝它走去。
他終於出獄了。
***「啪!」
一個巴掌聲刷白了五個大男人的臉色,包括被打的大毛,但蒼白並未在他臉上停留太久,一個巴掌形的紅印立刻顯現其上。
「你是豬嗎?還是白癡?這麼簡單的事也辦不好?」趙漾冷然的罵道。
「你——」阿撇一怔後,怒然的衝上前想為大毛報仇,卻被大毛一把拉住。
「對不起。」大毛低著頭說。
「一句對不起就好了嗎?」趙漾得理不饒人的逼問。
「姓趙的,你不要太過分了!」阿撇火氣極旺的朝他咆吼。
「你說什麼?」趙漾緩慢地轉頭看他。
「我說你不要太過分,別以為巖哥他——」
「阿撇!」大毛倏然嚴厲的打斷他,以防他禍從口出。
「哼!」阿撇看了他一眼後,冷哼一聲不再開口。
「怎麼不繼續說?你想說什麼就說呀。」趙漾語氣輕蔑的盯著阿撇,陰冷的目光令人心驚膽戰。
「再給我一天的時間,我一定會將這件事辦好。」大毛轉移他的注意力。
「一天是嗎?如果到時還辦不好呢?」趙漾將口自光轉向他,眉頭輕佻的問。
「我會自廢右手。」大毛直視他的雙眼,毫不猶豫的回答。
「大毛!」阿撇難以置信的叫道。
趙漾滿意的露出一抹邪笑,森冷的目光看向大毛的右手,好像已經迫不及待想看他自廢右手的樣子。
「好,這是你自己說的,我等著看結果。」說完話,他頭也不回的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