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放開我,讓我收拾東西。」她堅定的看著他,表情絕然而冷漠。
周巽不知道自己現在能說什麼或該說什麼,只能強迫自己鬆手放開她,即使那感覺像是有人拿刀子在他身上割了一個大洞。
他看著她在房內移動,快速的收拾自己的東西。
因為是臨時性的決定,家裡並沒有準備足以容納她所有私人物品的行李箱,所以葉紫只能用她當初搬來時,裝東西的一隻背袋和一隻提袋裝她所要帶走的東西。
兩隻袋子所能容納的物品實在有限,因此她只能帶走必要且絕對重要的東西,至於其他絕大多數是衣物和書籍就只能留下。
雖然她帶走的東西並不多,但每見她將一樣屬於她的東西放進袋子裡,周巽的胃就不由得痙攣,感覺冷汗從他額頭上淌了下來。
周巽呀周巽,你在擔心什麼?她只是暫時離開你而已,只要危險一過,她便會回到你身邊。更何況瞧她所帶走的那點東西,你根本就不必擔心她會一去不回,只要把她當成出國旅遊就好,只不過這趟旅行的時間可能長一點而已。
他深吸一口氣,緩和自己的情緒,看著她將兩隻鼓脹的袋子拉鏈拉上。
「我幫你拿。」他一手提起一袋行李。
葉紫無言,僅是看他一眼,即轉身朝門口走去。
「好好照顧自己,等事情過後,我會去找你。」下樓梯時,他對她說。
她默然不語。
「等我,我一定會去接你日來。」
她依然沒應聲。
「葉子……」他欲言又止的輕歎一口氣,終於不再嘗試誘她開口。
反正不管說什麼話,也比不上實際的行動更令人信服,所以等事情過後,他會拿出最具體的行動來告訴她,他有多麼愛她與她肚子裡的孩子。
「我就送你到這裡。」剩下最後一個階梯,他停下腳步。
不確定剛剛一路飛車回來是否有被人跟蹤,所以為了她的安全,他不能跟她走在一起,不能親自送她上車。
「謝謝。」葉紫一愣後,垂下眼瞼,伸手接過他手中的行李。
「等我。」
她撇了撇唇角,沒有答話,逕自轉身離去。
周巽站在原地許久,才忽然想起她連一句再見也沒說。
第十章
她不見了!
就像水滴蒸發在空氣中一樣,不留一絲痕跡的消失。
周巽簡直不敢相信!
過去三個月來,他不眠不休的與趙漾周旋,除了想早日成就自己的目標之外,最主要就是想早日接她回來。
他必須承認他想她想到快要發狂。
所以一等情況穩定,趙漾肯定至少要吃十五年免錢飯,其餘黨羽歸順的歸順,逃亡的逃亡,並肯定不敢再出現在他面前後,他便迫不及待的驅車來到她上班的地方,直接衝上樓找正在上班的人兒。
「葉小姐已經離職了。」大門的接待小姐這麼跟他說。
離職了?
她不可能離職的,她怎麼會離職呢?這是他現今可以聯絡到她的唯一方式,她不可能離職的!
然而事實證明,即使他將那間公司整個翻過來,還是找不到她。
她離職了,為什麼?
她的同事一致回答因為她搬家了。
搬家?
他當然知道她搬家,但問題是誰能告訴他,她究竟搬到哪裡?現在人又在哪兒?
沒有人知道,竟然沒有一個人知道她搬去哪裡!!
恐懼像支利箭狠狠地刺穿他的心,周巽茫茫然的呆坐在與葉紫共同生活將近一年的房內,怔忡著。
他失去她了嗎?
不,不可能的,他是那麼的愛她,而她也愛他,兩個相愛的人怎麼會分離呢?絕對不可能!
可是為什麼他連她現在人在哪裡都不知道?而她要辭職換工作也沒告訴他一聲?
對了,他差一點忘了是他要她別跟他聯絡的,必須等一切危機都解除後,再由他接她回家,可是辭職……
為什麼他從沒聽她提過這件事,那現在他又該去哪裡接她回來?
葉子,你是故意要報復我嗎?報復我讓你一個人離開,連大門都沒踏出去送你上車;報復我丟下懷著身孕的你,沒盡到照顧你的責任;還是報復我不聽你的勸告,執意要走黑道這條路?
一個女人,懷著孩子,辭了工作,全身上下就只帶了兩個塞不下十件衣服的背袋,這樣的她會去哪裡?該怎麼生活?
他真的該讓人千刀萬剮的,為什麼當她離開的時候,他沒想過這些問題,直到現在找不到她的人,才在後悔莫及?
後悔?是的,他後悔了。
原來他一直汲汲營營追求的權力、勢力和財富並非真的無所不能,因為它們抹不去他的後悔,填補不滿他的失落感,更無法讓他心愛的女人回到身邊。
周巽啊周巽,為什麼你一定要等到失去了,才知道後悔?
他苦澀的笑,然後將臉埋入雙掌中,感覺淚水緩緩地濕潤了手心。
誰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而已。
***房門「砰」的一聲被大毛用力一腳踹開,他和阿撇兩人急切的衝進屋內,並在看見屋內的那個「人」後,不約而同的低呼出聲。
「老天!」
坐在房內的「人」只有在房門忽然被人用力踹開的那一剎那,抬頭看看來者何人,之後便再度恢復先前望著電話的姿勢,一動也不動。
「周巽……」
沒錯,房裡的「人」正是周巽,只是此刻的他和一個月前完全判若兩人。
瞧他現在的樣子,一個月未理的頭髮早已變型,滿臉末刮的鬍子,顯得骯髒而邋遢,然後,瘦削的臉頰配上國寶級熊貓眼,他的樣子簡直就只有嚇人兩個字可以形容。
他到底發生什麼事了,怎麼會變成這樣?大毛和阿撇對看一眼,心中同時產生這個疑問。
「發生了什麼事?」阿撇蹙起眉,沉聲問。
周巽沒有回答,甚至動也不動。
「周巽?」
「媽的。」大毛克制不住的咒了一聲,「周巽,你說話呀,你這樣一聲不吭,我們怎麼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要怎麼幫你?」
阿撇拉了向來衝動的大毛一下,無言的告訴他讓我來。
大毛重哼一聲,煩躁的走到窗邊抽煙。
「周巽,怎麼沒看到葉子?」阿撇左右張望一下,假裝不經意的問。如果他猜得沒錯,周巽會變成這個樣子,八九不離十肯定與葉子有關。
周巽沒有立刻回答,卻在沉默許久後,突然以連自己都從未聽過的黯啞嗓音,粗嘎的說:「我找不到她。」
「葉子嗎?」
他僵硬的點頭。
「你不是知道她上班的地方?」
「她離職了。」
「所以你就每天把自己關在房裡,等她或許有一天會打電話給你?」阿撇瞄了一眼他身邊的電話。
他盯著身旁的電話,沒有回答。
「你有幾天沒睡覺了?」
周巽搖頭。他根本就不記得自己上回睡覺是什麼時候的事。
「吃飯呢?你有多久沒好好的吃一餐了?」阿撇繼續問,語氣卻明顯的嚴厲許多。
他依然搖頭。
「他媽的,!」阿撇再也受不了的咒罵,一把將他由床邊給撈起來,「你自己選,是要先睡覺還是先吃飯?」
周巽撥開他的手,再度坐回床上。
「我不餓也不想睡。」
「他媽的,你以為把自己餓死、累死,葉子就會回到你身邊嗎?」
「她愛我。」他強硬的說,目光始終沒離開過身旁的電話。
「媽的!」大毛怒斥一聲,將手中的煙蒂丟到地上,用力的踩熄。他走向周巽,將他由床上扯起來。
「你他媽的可不可以像個男人呀?為了一個女人,你把自己弄成什麼樣子,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你他媽的心裡到底在想什麼?你的目標呢?你的雄心壯志呢?你知道有多少兄弟跟隨我們、信任我們,而你卻他媽的一聲不吭失蹤了一個月,就為了一個忘恩負義的女人,那種爛女人……」
「注意你的措詞。」周巽戾眼看向他,冷聲警告。
大毛冷笑,「我就偏要叫她爛女人……」人字才出口,一記有如鋼鐵般的拳頭猛然擊向他,讓他踉蹌的連退好幾步。
「我說過注意你的措詞。」
「你他媽的竟然為了個女人打我?」大毛難以置信的瞪著他,「好,你不讓我說是不是?我就偏要叫她爛女人、賤女人!」
「大毛!」阿撇喝道,企圖阻止他在老虎嘴上拔毛,但是太遲了。
連續精神緊繃了一個月的周巽,像頭出閘的猛虎般,猛然撲向大毛,而大毛亦不甘示弱的予以反擊。頓時屋內拳影齊飛,兩人不分青紅皂白的打了起來,毀了屋內一大半的傢俱與用品。
「夠了,大毛。」阿撇終於受不了的插入兩人之間,一手攔下失控的大毛,一手將早已搖搖欲墜的周巽推到床上。
大毛用力的甩開拳頭,重哼一聲轉身離去。
阿撇知道他是先回車上,所以沒有攔他。他在床沿坐下,看著仰躺在床上幾乎可說是慘不忍睹的周巽,重重的歎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