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又被爸媽詢問關於工作的進度,我能說什麼,只能搖頭。
爸爸不發一言的想甩我耳光,卻被媽媽以我待會兒還要上班而攔了下來,讓我倖免於難,但我卻知道逃得過一時逃不過一世,這一耳光遲早還是會印在我的臉上,因為梁列這個案子,可能真的不是我能勝任的。
該向處長請求換個輔導對象嗎?
可是梁列還是當初處長特別挑選給我,說他比較容易輔導沒有危險性,連這樣一個案子我都做不好,還有什麼能力去接觸其他可能更危險、更艱難的輔導對象呢?
我怎麼會這麼沒用,我……
「群美。」
忽聞叫喚聲,談群美抬起頭,只見多日不見的小芳正在門口處朝她招手。
「進來沒關係,小芳。」她朝她說道,同時將日誌收進抽屜中。
小芳探頭探腦的走了進來,老實說她有點害怕B組的人員,因為所面對的輔導對像有差,她總覺得B組的人個個像身懷絕技,有點兒嚇人。
「今天怎麼有空來找我?」
「什麼今天有空,其實我每天都有來,只是沒見到你而已。你在忙什麼呀?才過來B組不到一個月就這麼忙?」小芳抱怨的問。
談群美忍不住輕歎一聲。
「怎麼了,工作很重、很累嗎?我覺得你待在A組比待在B組合適多了。」
「我也這麼覺得,但是……」她欲言又止的搖了搖頭。
「你爸媽一向都這麼……恩,不重視你的想法嗎?」她想了一個比較宛轉的說法,事實上應該說自私自利、不懂尊重、不懂人權。
談群美苦澀的一笑。
「他們怎麼可以這樣?」小芳為她感到生氣。
「算了,我已經習慣了。」
「群美……」
「小芳,你今天的工作是什麼?」她開口打斷小芳還想為她抱不平的好意。
「到聖心育幼院去幫忙。」一頓,她想繼續先前的話題,但談群美沒給她機會。
「我跟你一起去好不好?我好久都沒去那裡看小朋友了。」
「真的?」一聽她要一起去,小芳喜形於色,「但是你的工作呢?」
「這邊的工作性質與A組的不一樣,需要花費比較長的時間去完成,休息一天沒有關係的。」
「那好,我們一起到聖心去,不過我先告訴你,詹彩雲也會去。」小芳的表情一下子沉了下來。
「今天聖心有辦什麼大活動嗎?」
「你真聰明。」她扮了個鬼臉。
看著她的模樣,談群美忍不住的輕笑一聲,推開椅子起身。「走吧。」
今天她要忘記一切關於梁列的事,好好的放鬆自己,至於接下來她該怎樣做,是請辭然後咬緊牙根讓爸媽打罵一頓,或者硬著頭皮再接再厲,繼續與梁列纏鬥下去,就看她明天的心情如何了。
反正俗話說得好,船到橋頭自然直,一切等明天再說吧。
真想念那群天真無邪的小朋友,如果她也能像他們那樣無憂無慮該多好,可惜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窩在早已因習慣而聞不出異味的被窩裡,梁列伸長了耳朵,仔細凝神靜聽,等待那熟悉的腳步聲響起。
時間差不多了,她應該快來了吧?
從未碰過像她這樣的女人,活像只打不死的蒼蠅,不管他身上有多臭,動作有多不雅或噁心,或者如何冷漠的對她視而不見、置之不理,她依然有辦法自得其樂的待在他身邊,簡直就跟傻子沒兩樣。
轉頭看了一眼仍然骯髒,塵埃滿佈的四周,他忍不住得意的勾起唇角。
當她看到他依然睡在唯一一間沒有被打掃過的房間裡時,一定會氣得跳腳吧?
真不知道她腦袋瓜裡到底在想什麼,竟然花了四萬塊請四個清潔義工來替他打掃房子!
既然名為義工,她何必給人錢?
一天一萬,沒打契約也沒找人監督的,就這樣輕易的相信別人一定會做好口頭上答應的事?
傻子,簡直就是個大傻子!
不過還算她好運,剛好碰到四個老實人,竟然真的將這棟四層高、擁有八戶房子的小公寓打掃得一乾二淨,只除了他現在所躺的這一間房外,因為有他的阻擋。
真有點迫不及待想看她見到這房間內的景象的反應。
揚著唇,梁列以得意的目光巡視著房間四周的凌亂與骯髒,忽然之間,角落放證件的小包包落入他視線中,他看著它,眉頭不由自主的皺了起來。
她到底是怎樣第一個女人?
真是傻或者工於心計?
拜昨天那四個長舌的清潔義工所賜,他們說了一大堆關於她的事,讓他心中打算阻隔所有女人的藩籬出現了裂痕。
本以為她跟之前耍弄他的女人沒兩樣,接近他、無條件的拿錢給他,全是有目的,貪婪的想得到更多的錢,只因為他是傳奇梁列,一時的窮困潦倒並不代表一輩子,想要翻本隨時都可以,所以她才會放心的將全部財產拿來給他。
然而從那四個認識她將近兩年的長舌公口中聽來,她似乎跟耍心機、狡猾、算計之類令人憎惡的詞彙搭不上線,相反的,到是愚蠢、笨蛋這類的比較適合她。
然而,誰能向他保證,這一切不是在演戲呢?
尤其她還是個千金小姐,對於這一點他並不感到訝異,畢竟名利向來不分家,一旦人擁有財富之後,緊接著便會想要擁有好名聲,而最好的沽名釣譽的方法,除了捐錢之外,便是加入義工團體的行列中。
想了一堆,他開始疑惑起來,為什麼她到現在還沒來?
抬頭望向房門入口,同時側耳聆聽,四週一片悄然無聲,連平日風吹垃圾翻動或老鼠開派對的聲響都不再有。
她到底被什麼事耽擱了,一向準時的她從來不曾像今天這般遲遲未到,是不是臨時有事,或者……在來的途中遇到了什麼事?
眉頭在一瞬間緊蹙起來,梁列起身走到窗前,向下望這公寓前的馬路,從盡頭的那一端望到這一端,就是沒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
她究竟在搞什麼鬼?
突然之間,他如遭電擊般渾身一震,整個背脊挺直得像是隨時都可能繃斷。
他難以置信,自己竟然會關心起她來!
搖幾下頭,他大步走回先前棲身的角落,然後迅速的窩進棉被中。
她的死活根本就不關他的事,他告訴自己,事實上她若能從此不再出現在他面前,他才要謝天謝地呢,這樣正好可以讓他回到先前無慾無求、我行我素、有飯吃飯、沒飯就餓肚子的生活,豈不愜意?
沒錯,她不來最好,他的耳根子才能恢復清靜。
閉上眼睛,他想忘卻一切,並讓自己快速入睡,然而她的身影不斷竄入腦海。
該死的女人!她憑什麼弄亂他好不容易習慣的生活?雖然墮落、萎靡不振,但至少輕鬆自在、毫無牽掛,可是現在呢?
輾轉反側就是無法放鬆下來,他倏然起身決定到外頭去走一走,或許這樣能擺脫那個女人的影子。
「煩死了!」
他朝樓下走去,出了公寓大門。
第五章
看著鏡子中連化妝也掩蓋不住的掌印,談群美苦笑了一下,看來現在的她除了硬著頭皮繼續與梁列周旋下去之外,再也無其他路可走。
沒想到,真的沒想到一場育幼院之行,會將她逼上不歸路,即使身負重傷亦無法退。
當某記者好記性的想起她便是前一陣子奮勇救人而上報的義工,上前與她搭訕聊天時,她便突生一股不好的預感。
果然不一會兒,善妒的詹彩雲已踩著三寸高跟鞋走過來,冷嘲熱諷、明褒暗貶的將她從A組調到專案B組的事說了出來,並極盡譏諷之能事的要媒體記者們拭目以待她的表現。
她原以為這只是一段倒霉的插曲而已,沒想到爸媽竟然如此神通廣大,當天晚餐時,還大肆稱讚她做得好。
好?她根本什麼都沒做,哪裡做得好了?
相反的,她什麼也做不好。在A組的時候,或許她能勉強自己達到他們的要求,但是在B組……
「爸、媽,我想回到A組,因為B組的工作我根本就應付不來。」
當她將這句話說出來,餐桌上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中,然後一陣瓷器相互撞擊的聲音倏然響起,緊接著是爸爸怒不可遏的狂吼聲。
「你說什麼?」
她勇敢的將先前說過的話重新說了一次,話聲未落,一個夾帶著雷霆萬鈞之勢的巴掌已迎面落在她臉上,讓她感到灼然刺痛。
她捂著臉,看著媽媽以「她明天還要去上班」的理由攔住震怒中的爸爸,接著只聽他倆輪流對她威脅、放話與警告。一連串的話語中只有一個重點,那就是不准她丟談家的臉,即使應付不來也得咬牙撐下去,除非「因公殉職」,否則絕不准離開B組。
真是奇怪,照理她在聽到如此冷酷無情的話語時,應該要很傷心、很難過才對,畢竟世上最親的父母竟然為了面子而不管她的死活。可是說真的,她一點感覺也沒有,或許是早已麻木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