倏然旋身,他再度躍上臥鋪扶起祁霎霎,以雙掌緊貼著她背脊,綿綿不絕地將真氣由手掌傳人她體內,企圖以先前的方法,替她去除體內其餘的陰毒。
小魔女該是活潑、刁蠻、古靈精怪、一刻不得閒的,只要見到他便以整他為樂,得逞後則會笑得連花兒都失色。她總是讓他避之惟恐不急,卻又無時不刻出現在他眼前,煩他、整他、笑他、鬧他,直到他受不了為止。她一向霸道不講理,即使是歪理也能說得理直氣壯、頭頭是道,非逼得別人承認她是對的,否則絕不罷休。她……
胸腹突覺一陣沉悶,一股腥甜味道頓時由喉嚨底部往上衝至口中,接著一道鮮血便從他的嘴角邊緩緩地流了下來。
「你是嫌自己命太長是不是?」秦金生一見,頓時怒聲斥道,他竟然在運功時一心二用,簡直就是不想活了!
快如閃電的出手,他迅速的在他身上連點上十七、八處穴道,以防他真氣逆流,走火人魔。
「你知不知道這樣做很危險?」
杜擎不發一語,只是靜靜地擁著因少了他雙掌支撐而軟躺進他懷裡的祁霎霎,凝視著她安靜柔美的嬌顏。
小魔女,這是他替她取的外號,全天下也只有他會這樣叫她,她是他的小魔女,只屬於他的。
直到現在他才知道,討厭她是為了防止自己更加喜愛她;逃避她是因知道她一定會想辦法如影隨形的跟他到底;而執意叫她小魔女,不喚其他名,只因為這個名是專屬於他。
原來,他的心早已為她淪陷,她是他的——
「小魔女。」
懷中身子輕輕的一顫,像是聽到他的呼喊,祁霎霎在昏迷多日後,第一次有了些許動靜。
杜擎以為是自己的錯覺,難以置信的又朝她低喊了一聲,「小魔女?」
先是一陣微弱的呻吟聲與蠕動,好半晌後,她終於緩緩地睜開眼睛。
「杜擎?」她看到了他,以為自己在作夢;」
「不是我還會有誰?」杜擎啞聲強笑道,伸手輕觸她蒼白而且冰冷的臉。「你現在覺得怎麼樣?」
「全身無力,背也好痛。」她一頓,慢慢地想起昏迷前所發生的事。「是你救了我?」
「當然,除了我之外,還有誰會笨得去救一個魔女?」
聽見他的回答,她一愣,整個人呆呆的望著他。
「怎麼了?」他擔心的凝望著她。
「我叫什麼名字?」她問道。
「小魔女,你的頭沒有撞到吧?」杜擎眉頭倏然緊蹙,伸手摸向她後腦勺,擔心她身上是否還有其他的傷勢被他遺漏,就像她身後的那一掌一樣。
無力的握住他在自個兒腦袋瓜上滑動的手,祁霍霎想起了當時的情形,他似乎是一眼就看穿是她假冒顧紅燕,但怎麼會呢?
「你怎麼認出我的?」感覺心肺不太舒服,她輕咳了兩聲後,好奇的問。
「你的聲音和語氣。」杜擎簡單的說。
「噢。」原來他真的那麼討厭她,連她的聲音和語氣一聽就知道!
「怎麼了,你是不是哪兒又不舒服了?」見她忽然沉默下來,他緊張的問。小魔女的個性向來都是一刻不得閒的,即使臥病在床,亦不可能會有改變才對。
「你一定又很生我的氣,對不對?」她咬著唇說。
「沒錯。」輕順著她因被自己擁抱著而亂了的秀髮的手忽然間停了下來,他忍不住怒氣的握緊她的肩,只差沒搖晃她,「你到底在想什麼?這種玩命的玩笑也開得出來?」
「這還不都是你害的!」她也生氣了,伸手想將他推開卻發現自己全身無力,「我傷得很重嗎?」她皺眉問。
「為什麼說是我害的?」不願回答她傷勢的問題,他轉移話題的質問道。
「要不是你把我一個人撇下,又躲得不見蹤影,我會想出這種方法引你自動來找我?」
「為什麼沒人在你身邊保護你?那些衛龍士呢?」
「祁九追紅燕姑娘去了,你又不是不知道。」
「那其他人呢?伯父不可能讓你一個人在外頭走動而不管的。」
祁霎霎撇撇唇沒有回答。她可是花了好大的勁才將那些黏人的衛龍士甩開的,還好當初向舅父學易容術時,沒讓幾個人知道。
「我該替伯父、伯母好好的教訓你一頓。」
「你敢打我!」她一聽,硬是提起一股氣將他推離自己一臂之遙,但下一刻,她整個人如同虛脫般的失去意識,又摔回他懷裡。
「前輩!」杜擎大駭,伸手接住她虛軟身軀的同時,放聲大叫。
秦金生本已退出屋內讓他倆談話,聽聞杜擎的叫喚聲後,迅速地奔進屋內,就見杜擎面無血色,一臉驚恐無助的望著他,懷裡抱著再次失去意識的祁霎霎。
「前輩……」
揮手阻止他說話,秦金生拿起祁霎霎的手為她把脈,半晌後才鬆手放開她,他沒有馬上為杜擎說明情況,反倒若有所思的沉默著。
「前輩?」杜擎忍不住的開口。
「她沒事,只不過是身體過於虛弱,再加上一時激動岔了氣才會昏厥。」
杜擎這才鬆了口氣,見他似乎還有話想對白己說,於是開口問:「前輩還有話想對晚輩說?」
「你很在意她?」秦金生問。
沒料到他會問這個問題,杜擎怔了一下,低頭看著祁霎霎緊閉雙眼、絕美卻蒼白的容顏,不消多久即以無比肯定而且堅毅的語氣,輕聲應道:「嗯。」
「那好,老夫就告訴你,其實要治癒她體內的陰毒並非真的沒有辦法。」
杜擎雙目中頓時升起一抹精光。「請前輩告知。」
「世上有兩種奇異草藥專治寒陰毒症,一為烈焰草,一為火龍花。這烈焰草老夫活了一甲子也只見過一回,據說它生長在雪峰之巔的烈焰洞內。這烈焰洞顧名思義,洞內定是充滿了灼熱的烈焰,尋常人就連站在十丈外,都受不了那的人的高溫,所以想取得它無異比登天還難。」
「但前輩不是曾親眼見過嗎?」
他輕點了下頭。「那是運氣。其實烈焰洞並非所有生物都近身不得,有一種火猴便是生長在洞中。老夫一位朋友為了得到一株烈焰草,足足在雪峰之巔住了十年,與火猴培養感情,最後才由火猴那裡得來一株。」
花十年時間住在雪峰之巔?
其實只要能治癒小魔女的傷,讓她恢復昔日的活力,他一點也不在意這十年的時間,但是她的身體能撐得了這麼久嗎。
「那麼火龍花呢?」他詢問著另一個希望的可能性。
「這火龍花老夫也只聽過其名,從未見過。據說它只生長在某一處隱密的山谷中,花瓣有如手掌般巨大,色彩艷紅,是療毒驅陰寒的聖品。」
「那隱密的山谷……」
「至今無人知曉它在何處。」秦金生搖頭道。
也就是說他根本用不著考慮火龍花就對了,杜擎眉頭深鎖的沉思著,看來惟今之計,只有將希望放在烈焰草上了。
看了一眼昏睡的祁霎霎,他杜擎以性命起誓,一定要得到烈焰草,好將她體內的陰毒驅盡!
第五章
一輛馬車在官道上疾駛往北而行,駕車之人雖然一臉風塵僕僕,卻依然難掩其俊逸非凡的相貌,只可惜他眉頭深鎖、神情凝重,否則一定更加不凡。
夕陽逐漸西沉,彩霞與雲層相互輝映,漾出千變萬化的美麗色彩。
可杜擎拚命的駕車趕路,根本就無心欣賞眼前美景。他必須在日落西山前到達下一個城鎮,否則夜晚的寒意,將會再一次成為祁霎霎與他的夢魘。
為了早日得到烈焰草,在離開秦金生的住處後,他便買了輛馬車載著祁霎霎往北而行,希望早一日到達雪峰之巔尋得烈焰草,為她解了體內陰毒。
此時乃小暑之節氣,氣溫稍微炎熱。他打算在寒冬來臨之前拿到烈焰草,再帶她回溫暖的南方調養,然而他沒想到的是,即使在這小暑節氣裡,日夜的溫差也足以要了祁霎霎的命,尤其是愈往北行愈顯嚴重。
從出發往北行至今已進入第七天,這七天裡,祁霎霎醒醒睡睡的,不過即使醒來,她亦虛弱得連起身的餘力都沒有,這對向來活潑好動的她無異是種折磨。
前五天裡,刁蠻倔強的她老是不聽話,只要醒來見他不在身邊,便會想盡辦法溜出馬車或屋外去,嚇得他心驚膽戰,從此只好寸步不離她身邊。
也許真是上輩子欠她的,當他對她不理不睬時,她硬是要巴著他,害他頭痛不已;現在寸步不離守著她後,她又嫌他礙事;討厭,一見他就有氣。
病人一向都是如此難以伺候嗎?
角色交換之後他才知道,她當初究竟花費了多少心思照顧與陪伴他,雖然她頑皮、愛鬧,又時常整得他病情加重,但是以她當時的年紀與身份而言,他實該感動得痛哭流涕才對。
亡羊補牢,猶未晚矣。
他發誓一旦等她病癒,便要將她迎娶進門,好好的疼愛她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