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真的是……太荒謬了!
想這幾年來,堡裡對他表示好感的女人不計其數,堡外更是多不勝數,各式各樣環肥燕瘦、清純或美艷的女人他閱歷無數,甚至也嘗過不少,他怎麼可能會為了這個坐在他對面不過一刻時間的青澀姑娘心動呢?
這一切實在是太過莫名妙了,偏偏他無法否認心裡因她而產生的各種感受,想更瞭解她,想品嚐她紅唇的甜美,想獨自擁有她多變神情所衍生的風貌。
天啊,如果這不叫心動,他真的不知道所謂的心動究竟是什麼了。
看來,他祁霽龍是命中注定會有一個名叫杜柔的小娘子了。
他再替自己斟了一杯酒,仰頭本打算一口氣將它全部喝光,以慶祝自己的喜事將近,沒想到視線卻忽然與一雙秋水明眸對於個正著。
在大庭廣眾中任人品頭論足絕對不是一件輕鬆之事,尤其還能一清二楚的聽到別人對自己的評語時,那簡直就可以稱之為痛苦。
為達目的,杜柔無法起身離開客棧逃離痛苦,只能想辦法減輕它,所以她將注意力集中到眼前與她同桌吃飯的男子身上,企圖以此來忽略四周交頭接耳的聲音。
對面男子始終低垂著頭喝酒,所以低了一雙飛揚的眼睛,她什麼也看不到。
不過她卻發現了一件事,那就是他的酒似乎很好喝的樣子,要不然那又苦又辣的東西他怎麼能一口接一口、一杯接一杯的喝下去,而且嘴角還慢慢地揚起了一抹笑?
愈是觀察他,她愈是感到懷疑,終於在好奇心不斷的驅使下,她在他抬頭喝酒的那一瞬間,衝口問道:「我可以喝喝看你的酒嗎?」
祁霽龍明顯的一呆,不過他很快的重新掌控回所有的情緒。
他仰頭一口乾盡杯中物,放下酒杯為自己再添上一杯時,這才緩緩的開口。「為什麼?」他的聲音冷冷淡淡的。
「因為你的酒看起來比較好喝的樣子。」她老實的回答。
他看了她一眼,將目光投向她還盛著半杯酒的杯子。
「你的杯子裡還有酒。」他淡淡的說。
杜柔也將目光投向自己的酒杯,然後輕輕的蹙起眉頭。
這半杯酒該怎麼辦?
倒掉?
似乎不太好,尤其現在客棧裡的人幾乎都在偷偷的看著她,包括客棧裡的小二哥,她莫名其妙的就把人家店裡的酒倒掉,似乎太過分了些。
那乾脆叫店小二替她換個杯子好了?
這好像也不太好,因為如果小二哥問起為什麼要換時,她該拿什麼理由來回答,難不成要說因為他們店裡的酒讓她難以下嚥?
算了、算了,還是屏住呼吸一口氣把它喝光算了,反正一會兒就有甜酒可以滋潤她的口了不是嗎?
想罷,她一鼓作氣的端起杯子,仰頭幹盡杯裡剩下的酒。入口的酒一路滑燒人腹,辛辣而帶著苦感的滋味讓她再度露出先前吐舌的苦臉。
「好了。」她深吸一口氣,將空了的酒杯遞到他面前。
祁霽龍若有所思的看了一她酡紅而緊皺著眉的臉,然後伸手為她勘酒。
酒才倒了四分之一杯,他便收手停了下來。就這麼一點,杜柔霍然抬頭看他,目光迷醉,嘟著紅唇道。
她醉了!他在看到她酡紅的臉時就已經知道,所以他只倒了一點酒給她,卻沒料到這舉動竟會讓她露出如此可愛的神情。而且該死的是,除了他之外,全客棧內的人也都看到了這一幕。
無法遏止心裡的不悅,他緊緊的擰起眉頭。
「你已經醉了,少喝點。」
「誰說我醉了,你自己小氣,捨不得多給我一點就說一句。」她瞪著他斟給自己和斟給她的酒的差異,嘟起嘴表示不滿。
「我是為了你好。」他的眉頭愈皺愈緊。
「少來。」她朝他吐舌。
她竟然在眾人面前對他吐起舌頭,把屬於他的風情展現在眾人面前!
指頭暗自掐陷所坐的板凳,在板凳上留下十個小洞,祁霽龍幾乎要失控的跳起身,以最快的速度將她藏起來,以免她未經他同意,再次展露「屬於他的」的撩人姿態。不過僅存的一絲理智阻止了他,一個念頭閃過他腦海。
他抓起桌面上的酒瓶,為她添酒。半杯應該夠了吧?
「我要跟你一樣,滿滿的一杯。」
很好,她要醉就讓她醉個徹底吧!他有些生氣的替她將酒杯斟滿。
杜柔見狀抬起頭對他嫣然一笑,然後在他失神呆愕時,急切的端起她以為是甜味的酒,猛然喝了一大口。
「咳咳……」
未料到的辛辣與苦感讓她在一瞬間嗆咳出聲,她捂著嘴巴,一臉痛苦外加怪罪的瞪著他,無聲的指控他騙她。但即使如此,她臉上的表情依然可愛不已。
見她再次展現屬於他的美麗風情,而且這一連兩次,祁霽龍再也遏止不住自己的獨佔欲。
他倏然起身,以凌厲的目光緩慢地在週遭巡視了一圈,他雖然沒有開口說話,臉上亦像是戴了張面具般的面無表情,但嚇阻的效果卻超強,頃刻間,原本緊黏在杜柔身上的目光全部撤離,膽子大的人全身僵硬的坐著不敢動,而膽子小的人則乾脆起身結帳,逃命似的奔出了客棧。
「小二。」他將目光轉向躲在櫃檯後方,只露出一顆頭的店小二,冷冷的喚道。
阿彌陀佛!阿彌陀佛!店小二迅速的縮頭,將整個人都藏了起來,心中還忍不住默默的祈禱著,不要波及到我呀,我是無辜的。
「小二。」
冷然的聲音再度響起,祁霽龍雙掌運氣,猶如閃電般疾速劈向藏在櫃檯後的小二,也劈向在座每一個人,讓人渾身一顫,僵住了。
然後突然之間,不知道由誰開始,紊亂的腳步聲驀然大響,齊朝同一個方向。也就是客棧門口衝了出去。
只半晌,整間客棧除了掌櫃的、店小二,以及祁霽龍和杜柔外,就只剩下五、六個不知是腿軟站不起來,或是真的膽大包天的客倌。
走向櫃檯,一錠金元寶咚一聲放在櫃檯上,祁霽龍面無表情的看著躲在櫃檯後方,聞聲抬頭的掌櫃與小二。
「這間客棧我包了。」他緩緩的說。
「嗄?」
「從此刻起,人可以出去,不准進來。」
「嗄?」
「要我再講一遍?」他銳利的雙眼微微地一瞇。
「不不不,小的知道了、小的知道了。」嚇呆的掌櫃與小二這才回過神來,同時面無血色的拚命點頭。
「很好。」祁霽龍滿意的輕扯了下嘴角,轉身準備回座,卻看見杜柔從板凳上站起來,半身橫過桌面,偷偷地喝他杯裡的酒。那可愛的樣子讓他下意識的迅速移動目光,看向在座那僅存的幾人,誰膽敢與他分享屬於他的一切?
倏然接觸到他凌厲而嚇人的目光,留下的數人迅速的低下頭,膽戰心驚的後悔不已,自己剛剛為什麼不走,留下來幹什麼?真是個豬頭呀!
滿意眾人的反應,祁霽龍走回座位,然後目不轉睛的看著雙手斂起、輕放在雙膝上,佯裝淑女樣的杜柔。
「你偷喝我的酒。」他語調平鋪直敘說。
她一開始像是完全沒聽到他的話般動也不動,接著卻慢慢地抬起酡紅的小臉,一臉做錯事被抓到的可愛樣子,對他吐了吐舌頭又嘻嘻一笑。
「被你發現了?」
他並沒有坐回先前的座位,反而朝她身邊的位子坐下,以擋住留在客棧內其他可能的視線。
老實說,他以往對自己從未對女人有過佔有慾而感到自傲,因為女人是禍水,歷代不知有多少帝王因女人而亡國,可是現在,他卻能體會為何會有人寧願捨棄大片江山,只愛一美人的心情,因為幸福,是再多權力與財富所換取不到的。
「為什麼要喝我的酒?」他看著她醉態迷人的小臉,好奇的問。
「你的酒根本就不是甜的。」她忽然皺起秀眉,指控的瞪著他說。
「我從沒說過我的酒是甜的。」
「但是你喝起來的樣子就像它是甜的。」她不高興的嘟著嘴,好像錯在他。
「你想喝甜酒?」他挑眉問。她氣嘟嘟的樣子真的好可愛。
「我不喜歡喝酒,它們又苦又辣好難喝。」她答非所問的說,一張臉皺得就像剛喝了口酒一樣。
「那你為什麼要喝?」
「可惡的混蛋,要不是因為他,我也用不著跑到這裡來讓人品頭論足,還得喝這麼難喝的酒。」她猛然抓著他的衣領大吼。
祁霽龍一雙劍眉倏然挑得高高的,他若有所思的看著幾乎整個人都要靠到他身上來的她,懷疑的問道:「他是誰?」
「我才不要嫁給他。」醺然的杜柔始終答非所問。
他大概知道她口中的混蛋罵的是誰了。
真是出乎意料之外,他原本以為不要這門婚事的人只有他,因為不管他長得是何模樣,光是頂著臥龍堡之名,就足夠讓世間女子前仆後繼地想嫁他了,沒想到他這個可愛的未婚妻竟然說不要嫁給他,還罵他是混蛋,這可有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