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火沸騰,藍眸熠熠,李奇盯在唐麥克臉上的視線卻絲毫未移動半分。
「真的只是為了錢,讓你枉顧我們多年合作的交情,甚至於法律、人命和良心?」他沉聲問。
「沒錯。」唐麥克乾脆的答道。
從他被貪婪的惡魔附身,而驅使他派人去殺害李奇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自己已經沒有退路。
他並沒有忘了過往的一切,也沒有堅持他非死不可,只要他這輩子不去愛人,感情沒有寄托,不會因此更改他遺囑的決定,讓屬於他的那份錢還是屬於他。
李奇從來不知道自從他將他列為遺產繼承人之一後,他就將全部的精力都投注在公事上,沒日沒夜的守護著宏展,甚至連老婆蓮恩都為此與他翻臉離婚。
他努力,是因為回饋有價值;他拚命,是因為未來在這裡,但是現在他的付出、他的未來、他所有所有的一切,只因他情生意動全部付諸東流,這要他怎能甘心。
「雖然我早知道是你,但是聽你親口承認我還是很痛心。」李奇哀傷的說,「麥克,錢對你來說真的那麼重要嗎?如果是的話,我甚至可以將整個宏展送給你,只要你開口。」
「哼,女朋友在我手上才這樣講,看來她對你真的很重要。」唐麥克冷笑。
從他出現後,李奇第一次將目光移向饒從夫,他的表情溫柔,藍眸中儘是深情。「是的,她對我的確很重要。」唐麥克得意的笑了,他就知道自己沒抓錯人。
「很重要是嗎?那麼比起你的命呢?」
「還重要。」
「那如果我說你們倆只能有一個活命……」
「我的命可以給你,但是你必須放了她,並且發誓從此不再找她麻煩。」李奇毫不猶豫地打斷他說。
「李奇,不要。」饒從夫再也忍不住的出聲叫道。她不要他以他的命來換她的。
他給了她一記安撫的微笑,再次面對唐麥克。
「放她走,麥克。你要的是我的錢、我的命,而我現在就站在這裡,你大可直接把槍口對準我,把她放了,一切都與她無關。」
「不!」饒從夫在唐麥克回答之前急促的喊叫,她由地上爬起來,剛剛撞破皮的膝蓋隱隱作痛著。
唐麥克緊張的盯著她的一舉一動,槍口也隨之調整角度對準她的背心。
「你怎可說一切都與我無關?你愛我不是嗎?你要娶我不是嗎?難道你說的都是空口白話?」她咄咄逼人的緊盯著李奇問。
李奇皺了下眉頭。「當然不是。」
「那好,既然不是,我們就是未婚夫妻,你別想將我撇開。」
「未婚夫妻……」李奇先是一愣,隨即抑制不住心中深切的愛意,輕聲的開口,「你……真的願意嫁給我,不是在開玩笑?」
「我願意。」饒從夫不再逃避的直視他的眼,自從剛剛在車上對他說了那句話之後,她便已決定要面對自己、面對他。
「老天!」李奇低呼一聲,「我還以為我會為了這句話等到天荒地老,沒想到……從夫,我曾對你說過我愛你嗎?」
「你有,但是我沒有。」說著,她的臉突然莫名其妙的赧紅起來,微微地低下頭。「我……我也愛你,李奇。」
突如其來的告白讓李奇錯愕得不知如何反應,他大張著嘴巴,瞠目結舌的呆望著她。
「你剛剛……說什麼?」半晌後,他結巴的問。
他呆呆的樣子讓饒從夫一時之間忘了週遭的一切,忍不住輕笑出聲。
「我愛你。」有了第一次的經驗,再次開口顯得輕鬆多了。她再次說,眼中有了濕意。
時間似乎頓時停頓下來,李奇只覺得呼吸困難,心臟狂烈掙扎著想跳出胸口。他以為「我願意」三個字給他的驚喜已經夠大,夠填補對她付出所有的愛之後所留下的空虛,沒想到……
「說出這句話之後,你別奢望這輩子我還會放開你。」他認真的凝視著她,啞聲道。
聽見他的話,饒從夫的表情變得好正經。
「這句話正是我要說的,既然讓我說出那三個字,你就別想再將我推開,譬如像現在。」她盯著他的眼,緩緩的說。
李奇沉默的看著她堅定不移的神情半晌,毅然點頭。「我知道了。」
她美麗的容顏立刻朝他綻放出一朵絕美的笑靨。
他將視線移回唐麥克臉上。「看在我們曾經是好朋友的份上,讓她過來我身邊。」
唐麥克皺了下眉頭。
「你手上有槍,難道還擔心我們會逃跑?」他挑釁道。
唐麥克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你過去。」他就不相信他們還有本事逃,就讓他們享受一下臨死前最後一次的擁抱吧。
聞言,饒從夫迅速地奔向李奇,撲進他懷裡。
李奇收緊手臂,緊緊地抱住她,接著便低下頭做一件從她開口說我愛你之後他便很想做的事,吻她。綿細而熱情的吻頓時在兩人間燃燒開來。
饒從夫絕望的回應他的吻,因為她知道如果真不幸,這將會是他們最後的一個吻。
想到這兒,她的眼淚立刻不由自主的滑了下來。
「別哭,不會有事的,相信我。」他吻去她的淚,輕聲地安撫她。
她的眼淚如斷了線的珍珠,在他的安撫聲中一顆顆的滑落。
「唉!」擦不盡她流不停的淚水,他忽然輕歎一聲,「看來我不做些事,你的眼淚是不會停的。」
饒從夫並不瞭解他說這句話是什麼意思,直到下一秒鐘他抱著她迅速轉身,然後突如其來的槍聲轟然在她耳邊響起——
「別動,麥克,我並不想傷你。」李奇的聲音自她頭上響起。
饒從夫茫茫然的抬起頭,完全弄不清楚剛剛發生了什麼事,直到她看到他手上握著不知從哪冒出來的槍,直指著面色土灰的唐麥克時,她這才慢慢地瞭解,他們不再有危險。
只是這一切是如何發生的?她目瞪口呆的望著眼前急轉直下的情況。
「不……」
唐麥克像是見了鬼般的白了臉,他不斷地搖著頭,像是無法接受情勢的轉變。
「你身上為什麼會有槍?」他尖聲厲問。
「剛剛在醫院跟朋友借的,只是沒想到會這麼快就派上用場。」李奇緩緩地回答,一雙深藏不露的藍眸卻是注視著饒從夫,像是在向她解釋。
為了他特殊的身份,下午為槍擊案而趕到台大醫院的大人物不少,其中竟意外讓他見到一位相識已久的朋友。
二十五歲的他在中情局內已是赫赫有名。在一次困難的任務之後,他的身份不再只是名特務,偶爾還得當教練操操那些菜鳥。但因為他的真正身份不能公開,年齡又輕,難免會引來菜鳥的質疑,進而不斷有挑釁的事件在他課堂上發生。
而這個趕到醫院的大人物,便是其中一名由台灣到美國接受特訓,而且不斷向他挑釁的學生之一。
再度相遇兩人都充滿了驚喜,在感歎歲月不饒人和世事多變後,他也問起槍擊事件之事,並在大致瞭解情況後阿莎力的立刻弄來一把槍給他防身。
也該算他命不該絕吧,沒想到這把盛情難卻的槍竟然這麼快就能用到。
「怎麼可能?這怎麼可能,我不相信,我……」狂亂的神情在他臉上一閃而逝,唐麥克忽然反身撲向剛剛被李奇一槍打落在地上的手槍。
槍聲在瞬間響起,只見原本靜落在柏油路上的手槍,在一道火花間突然彈跳起來,接著槍聲連續響起,直到那把槍被打到路邊,掉落不見底的崖下。
「我的槍!」唐麥克淒厲的大叫,趴在路邊拚命的朝崖下伸長手,彷彿這樣做就能撈回那把掉落的手槍。
「夠了,麥克。」李奇冷靜地說。
「我的槍、我的槍……」
「麥克……」
「啊——」唐麥克忽然放聲大叫,像發瘋了般。
饒從夫驚嚇的抓緊李奇的手臂,他反手將她整個人圈在懷中,安撫的輕拍著她,一邊目不轉睛的注視著唐麥克,直到他停止大叫,失魂落魄的爬站起身。
「什麼都沒了,什麼都沒了。」他喃喃自語的念著。
「並不是什麼都沒有,如果你願意,一切都可以重來。」李奇看著他說,他並不想將他交給警方,如果他願意放下屠刀的話。
「什麼都沒了,什麼都沒了。」唐麥克依然喃喃地念著,空洞的雙眼了無焦距。
李奇輕蹙了下眉頭,微微地鬆開饒從夫,想上前證實他心裡的臆測。
「不。」她拉住他,臉上有著明顯心有餘悸的害怕。
李奇給了一個放心的微笑,拍了拍她的手,然後走向始終都沒停過喃喃自語的唐麥克。
「麥克,你還好嗎?」兩人僅剩一步之遙時,李奇問。
「什麼都沒了,什麼都沒了。」
「麥克,你認識我嗎?」他上前一步,伸手輕碰他肩膀。
「什麼都沒了,什麼都沒有。」
「麥克,什麼沒了?」李奇刻意將語氣放柔問。
唐麥克忽然停了下來,他慢慢地抬起頭,以散亂的眼神茫然的看著他。「我的前途、我的財產,沒了、什麼都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