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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頁     金萱

  「而金融危機是絕對免不了的,宏展在美國可是排名十大企業之一,總裁一死,公司股票難道不會受影響?而紐約股市一跌,別說台灣了,全球還有哪裡的股市紅得了?唉,我看明天一早第一件事,就是出清手上的股票。」

  「你別講得那麼恐怖。」

  「我不過就事論事而已。」

  「如果真是這樣,我們可要好好祈禱他不要死了。」

  「沒錯,不過看這情形,恐怕凶多吉少,人都已進去兩個小時了。」

  聽到這兒,饒從夫再也支持不住的靠著牆壁滑坐到地上。

  凶多吉少?

  不會的!他上回不也受了槍傷嗎?只不過兩、三天他便生龍活虎,這回又怎可能會被輕易的被擊倒呢?

  不會的!

  「小姐,你沒事吧?」

  她過分蒼白的臉色與爬滿臉頰的無聲淚水吸引了在場一位記者的注意力,他一方面關心,一方面好奇地蹲在她面前問。

  饒從夫茫茫然的望著前方的人影,搖了搖頭。

  他會沒事的,一定會沒事的。她不斷地告訴自己。

  突然,手術房的燈暗了下來,緊閉的玻璃門向兩邊滑了開來,在場所有的媒體一擁而上,包括原本蹲在她面前的那名記者。

  饒從夫沒有跟上前,她根本沒有勇氣去面對即將公佈的消息,如果是壞消息……

  從手術房走出數名穿手術服的醫護人員,除了主治醫生外,各個默然地穿過媒體記者離去,其中有一名高大的醫護人員在途經滑坐在牆角的饒從夫身前時,驀然停了下來。

  看著她臉上交織的淚痕,口罩下的藍眸清楚地浮現出心疼。他蹲下身,溫柔的扶起她。

  「你……」看到那對令她難以置信的熟悉藍眸,饒從夫忍不住的發出疑問。

  「噓,什麼都別說,跟我來。」他小聲的打斷她,扶著她的手臂迅速地遠離是非之地。

  「是你嗎?」一離開那群媒體,饒從夫立刻迫不及待的以她帶有沙啞的哭腔問。

  他緩緩地停下腳步,在轉身的同時取下覆在嘴巴上的口罩,面對她。

  「是我。」

  話聲未落,只見人影一閃,她已快速的向他撲過來,用著足以令他窒息的力氣緊緊地擁抱著他。

  李奇伸手順勢將饒從夫圈在懷中。雖然分開不過十天,但是他真的好想她,好想這種擁抱她的感覺。

  「你可惡、混蛋、大笨蛋!」一陣不痛不癢的拳頭在他胸前不斷落下,她哭著叫罵。

  他任她打,在她身後的雙手卻將她擁得更緊。

  他把她嚇壞了。

  「你這個該死的大笨蛋,你怎麼可以這樣嚇我?怎麼可以?!」

  「對不起。」

  「你……可惡……嗚……」

  「對不起。」他親了她的髮梢一下,再次柔聲道。同時注意到兩人的舉動已經引起旁人的注意,他圈著泣不成聲的她將她帶出醫院大門,往停車場走去。

  「從夫,你將車停在哪?」他問。

  她抬起頭,餘悸猶存的淚眼在凝視了他半晌之後,才將視線轉向停車場,茫然的梭巡著。她忘了把車停在哪了。

  看著她臉上茫然的表情,李奇眼中滿是溫柔,他將她擁緊了些,柔聲道:「來,把車鑰匙給我。」接著便攬著她在停車場上慢慢的尋找她的車。

  待他們坐上車後,饒從夫失控的心情才逐漸平復,只不過面對毫髮未傷的他,她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你沒事?」她的聲音充滿心有餘悸的顫抖。

  「我沒事。」他轉身,與她面對面的說。

  「那攤血……」

  「是我一個朋友的。」

  「在急診室裡的……」

  「是他,因為子彈卡在骨頭,所以手術花了不少時間。」他緊盯著她,柔聲問:「你以為中槍的是我?」

  她的表情像是被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懼與痛苦所籠罩,露出一種令他忍不住揪心的感覺。她虛弱的看著他,眼中淚光閃爍。

  「是的,我以為是你。」她抖聲說。

  「這讓你感到很害怕?」

  「是的。」

  「你害怕我會死?」

  她輕顫了一下,點頭承認。

  「為什麼?從夫,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麼你會害怕我死?」

  雙眼掛著淚,她楚楚可憐的望著他,要他別逼她,她還不想承認。

  「因為你愛我。」

  身體有如觸電般的一顫,她別開眼,拚命地想眨掉眼中的淚水,彷彿這樣便能否認一切。

  「不,我……」

  「別再逃避了,從夫。」他輕聲打斷她,「承認愛我並不會要了你的命,相反的,它甚至可以救我一命。」

  她緩緩地抬頭看他,不瞭解他話裡的意思。什麼叫做救他一命,難道說事情還沒解決,他還會有生命危險?

  「是的。」看出她淚眼裡的疑問,李奇沉聲點頭道,藍眼也隨之陰陰地沉了下來。「三番兩次沒要成我的命,對方恐怕已到狗急跳牆的地步,雖然這回警方的介入可能使他們的計劃延後或更改,但只要我製造機會給他們,想必他們是絕對不會放過的。」

  饒從夫驚愕的瞪大雙眼,慢慢地瞭解他話裡的意思。「你打算繼續拿自己當餌?」

  「他們一定不會放過這機會,不是嗎?」

  他們想殺他都想得快死了,又怎會放過?「我一點都不欣賞你這個笑話,別開玩笑了。」她面無血色的望著他,顫抖著說。

  他微微一笑,不作任何反應。

  「李奇,你是開玩笑的對不對?」等了半天他沒反應,她推推他的肩膀要他回答。

  「你應該知道我是不是在開玩笑。」

  他依然微笑著,而她卻想尖叫出聲。

  「交給警方。」她聽見自己以命令的口吻開口道,然而他卻毫不猶豫的對她搖頭。

  「他們的動作太慢了。」

  「你就這麼想死?」她激動得讓手指用力的掐進他手臂中。

  「你真的很愛我對不對?那麼為什麼你就是不肯嫁給我呢?」他凝視著她眼中的恐懼與脆弱,溫柔的問。

  她收回手,將視線移向車窗外。「我絕對不會讓人有機會背叛我。」

  「我不是你父親,也不會介意你有沒有替我生兒子而藉口向外發展,如果你不想生也可以。」

  她搖頭,無視於他語氣中的熱情與保證。「沒關係,反正我也不會嫁給你。」

  「從夫,我愛你。」

  她慢慢地轉向他,雙眼變得空洞的微笑著。「你知道嗎?我爸以前也常對我媽說這句話……」

  「我不是你父親,你要我說幾次!」他攫住她雙肩用力的打斷她叫道。

  「不要逼我,李奇。」饒從夫淚眼盈眶的哀求他。

  「算了。」注視她半晌,李奇霍然鬆開她。

  在他鬆手的那一瞬間,她感覺到自己的心緊縮了一下。她矛盾的望著他。

  「能不能渡過這難關還不知道,也許明後天我就會死於非命,這樣的我又怎麼有資格要你嫁給我,算了。」

  聞言她再度變得面無血色,而他卻不再看她,表情冰冷的逕自發動車子,離開醫院。

  第一次面對生氣的他,饒從夫心慌得不知所措。

  雖然他沒有任河激烈的言詞或舉動,但是光從他冰冷的表情和握在方向盤上泛白的手,她就知道他有多生氣。

  她看著他的手,那是一雙充滿力量的手,她看過它們毫不留情的對待他自己身上的傷口,也看過它們對付王令時,不費吹灰之力便將高七尺,重逾兩百磅的大男人摔出三公尺外。可是儘管如此,他卻從未傷害過她一根寒毛,對待她有若玻璃娃娃般小心翼翼,生怕一個太過用力而將她壓碎。

  他從來不曾對她怒聲咆哮或動手動腳,像爸爸對媽媽那樣。

  他沒有君子遠庖廚或男尊女卑的觀念,像爸爸對她們那樣。

  他甚至於不介意她是否能為他生兒子,即使想不生也可以。

  他不是爸爸,徹頭徹尾沒有一點像他,而她也不是媽媽,傳統、保守、以夫為天……

  「繫好安全帶。」

  他突如其來的嚴肅嗓音打斷她的思緒,她將視線移往他臉上,再移向車窗外。要上高速公路了嗎?

  「我們被跟蹤了。」他沉聲道。

  她聞言瞠大了雙眼,恐懼的轉身朝車後方看,那些人是真的想要他的命!

  「從夫!」她突如其來撲向他的舉動讓李奇驚叫出聲。

  「電話,你沒帶手機嗎?」一陣摸索,她在他身上沒找到她要的東西,心慌得想哭。

  他的眼神一下子變得好溫柔,連同冰冷的表情也在瞬間融化,變得柔情似水。「放心,我不會讓他們傷你半根寒毛的。」

  「你這個笨蛋!」她真的哭了起來,「他們要殺的人是你不是我,快!快點加油,前面有間警察局,只要把車開到那裡……」

  「來不及了。」

  內線快車道的車突然不斷地朝他們擠來,讓他們在選擇避免碰撞的情形下不得不將車子駛進岔路,離警局愈來愈遠。

  「怎麼辦?現在怎麼辦?」饒從夫愈慌,眼淚也掉得愈凶。

  怎麼會這樣?在三姐妹中她一向是最堅強,而且絕不輕言掉淚的。媽媽自殺死時她沒哭,被爸爸趕出家門時她沒哭,後來為籌措大姐醫藥費而進入舞廳工作,面對一群可怕又噁心的老色狼時,她也沒掉一滴淚,直到遇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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