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杉豐自在距那房門約有五公尺處就聞到空氣中濃郁的血腥味了,他跨過僵站在房門前的龍居靜,進入眼前這間慘不忍睹的房間內,面無表情的一一看過房內的兩名死者,其中一名正是警方明查暗訪,尋找多時卻始終不見的龍居圭介。
龍居圭介的心臟處被開了致命的兩槍,死亡的表情卻是平和安詳的,由他四周被扯亂、搗毀的複雜醫療設備與他臉上的表情可知,他的死亡可能是在他未知的情況下,也許自上回的四丁目事件之後,他根本就已經回天乏術了。
但是另外一名死者可就沒那麼好了,他身中五槍之多,由他拖拉一段距離的虛痕和他臉上痛苦掙扎、死不瞑目的表情大致可以猜測出,致使他斃命的一槍正是不偏不倚打在他心臟處的那一槍。
夠狠、夠毒,好一個殘酷無情的殺人手法!這就是為什麼他堅持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對邪惡之徒從不願手下留情的原因,畢竟那種泯滅人性的人渣、敗類、垃圾,誰能保證能百分之百的改過自新?即使有百分之九十九,誰又能保證那其餘的百分之一不會危害到下一個受害者?所以斬草除根成了惟一的方法。
「爸、爸爸……爸爸……」龍居靜終於恢復了人類的知能、動能,顫巍巍的拖曳到病床邊,對著早已斷氣的龍居圭介輕聲呼喊。
「他已經死了。」轉頭看著神情恍惚的他,上杉豐自告訴他這個殘酷的事實。
「不!」龍居靜目無焦距的抬起頭看著上杉豐自搖頭道,他不願相信這個事實,他不相信。「爸爸沒有死!沒有死!你騙我、你騙我!」他歇斯底里的朝上杉豐自大叫。
「走吧,我們一起去報警,命案現場最好保持原狀不要動,這樣警方來了之後才好辦事。」上杉豐自蹙眉看了他一眼,平靜的說道。
「不!誰都不准動我爸爸,誰都不准!」聽到報警兩個字,龍居靜反應激烈的張開雙手保護著身後躺在床上的龍居圭介大叫道。
看著龍居靜,上杉豐自用力呼了一口氣,痛失至親之人的感受他雖未曾嘗過,但是卻勉強可以想像,而這也就不難理解龍居靜此時會有這些歇斯底里的反應了。不過報警這件事卻也是刻不容緩的,如此殘暴的兇手若不早點繩之以法的話,天知道下一個遭殃的會是誰。
一想到將會有下一個遭殃之人,上杉豐自整個人都冷硬了起來,臉上表情更是兇猛無情得令人望之生畏、噤若寒蟬。他舉步走向房門口,期待屋內還有另外一支完整的電話可以讓他報警。
「站住!我不准——」見他移動,龍居靜立激動的朝他跨步尖叫,然而叫聲卻在半途間突然斷掉。
上杉豐自只聽到一聲響,回過頭卻已見他整個人昏倒在地。老天,這種會昏倒的男人,難怪他在驚見龍居圭介死亡後會有歇斯底里的舉動,他根本就還沒長成一個足以領導東京首屈一指的黑龍組的男人嘛,也難怪他會慌亂、不知所措得完全失去了一幫之主該有的分寸。上杉豐自皺眉忖度的走向他。
不過他昏倒了也罷,要不然待會警方來了,還不知道要如何通過歇斯底里的他這一關呢,幸好。走到他身邊,上杉豐自伸手將昏厥的他拉起來,打算將他摔至肩上搬移到隔壁房間去,卻意外的感受到他過度輕盈與細瘦的身軀,尤其在不經意的拉扯下,他由寬鬆領口所露出來的肌膚、肩膀與那件奇怪的緊繃背心。
完全不知道自己想幹什麼、在幹什麼,上杉豐自鬆開打算提起他,將他摔上肩的手,蹲下身動手解開他襯衫上的扣子,再剝去他胸前那件奇怪而緊繃的背心,然後就這麼瞠目結舌的瞪著他突起的胸部。
胸部?他竟然有胸部?!老天,這到底是……目光不由自主的移往他下半身,上杉豐自考慮著是否該脫光他以驗明正身,畢竟不少人妖也都有完美的胸部、曼妙的身材、絕美的臉龐,還有那如凝脂的肌膚與修長的頸部——該死了,這麼簡單的事實自己竟然一直都沒發覺到,他根本沒有喉結!
他的老天,龍居靜竟然是——是個女人!
第四章
龍居圭介的喪禮肅穆、莊嚴且隆重,到場致哀之人不下萬人,而且廣及黑白兩道、外籍人士,由此可知黑龍組的勢力已到了無遠弗屆的地步。
身為龍居圭介唯一的血親,龍居靜面無表情的獨自跪坐在棺木邊,有如鋼板刻出來的表情除了鋼硬就是冷酷,在眾人哀慟的致哀神情之中顯得格外無情。而為此便有不少多事之人開始逞起口舌之能,批判起她的冷血與無情。
上杉豐自冷眼旁觀著這一切,身為她的貼身保鏢,他仍舊是寸步不離的跟在她身側。
老實說,如果事發當初他不是親眼目睹了她的激烈反應,現在的他一定也跟週遭這些多事之人抱著相同的感受,認為她是個冷血無情之人,父親都被人殺了竟還能如此沉著、不動聲色。即使她身為一幫之主,又扮演著男兒有淚不輕彈的男性身份,但是她所表現出來的一切是否也太過冷漠、太過無動於衷了?她有必要要如此抑制自己的真實感受,強裝冷漠嗎?即使不流淚,發怒也好,像她這個樣子無非是在自我折磨,她何苦來哉?
不,也許這一切也並非她所願,而是自小就教練成的,事實上他懷疑到底黑龍組裡有多少人知道她其實是個女兒身,龍居圭介到底又是以什麼樣的心態去培育、教養她的?讓一個女人當一幫之主領率一大群兇猛的男人,龍居圭介到底在想什麼?
當然,以之前他被耍得團團轉這點來看,龍居圭介對她與眾不同的教育的確成功得沒話可說,但是性別乃是天生的,她是個女人的事實終究抹煞不了,即使她本身並不覬覦愛情與婚姻而選擇了單身這一途,避開了嫁、娶這一尷尬事,但是黑龍組的後繼之人呢?不知道他們是否想過這一點。
龍居靜,黑龍組第二代組長,他所嫉惡卻又不得不去保護的人竟然是個女的。老天,他到現在還是不太敢相信這個事實,可是……
上杉豐自不由自主的將目光移至她與男人一樣平坦的胸部,再閉上眼睛驅逐浮現心中直想取代眼前景物的另一種美景……該死的!他握緊了拳頭在心中自我詛咒著,他發什麼神經?為什麼對那個景象念念不忘?他又不是沒見過女人的裸體,真是該死的!
「組長,白虎組組長率領其組員在外頭說要進來給上代組長參拜。」突然之間,一名組員由人群之中走到龍居靜身邊,小聲的請示道。
始終面無表情的龍居靜臉上突然閃過一抹令人不寒而慄的肅殺之氣,她緩慢的轉動頸子面對來人。
來人嚇得面無血色的退後一步,低頭急道:「我馬上叫人將他們轟出去。」
然而龍居靜卻開口說:「不,讓他們進來。」
「是。」來人一愣,立即應聲退下。
不一會兒,為數約有十人,身著鮮艷衣色的一群人突兀的踏進了這個肅穆莊嚴的殿堂,他們神態上有著偽裝的肅穆,嘴角卻抑制不住得意的微揚著,趾高氣揚的走在由眾人退讓開來的中間道上,筆直的朝龍居圭介的棺木前進,直抵一公尺處才停步。
為首者的光頭便是白虎組組長軍司耕時,他先是恭敬的朝棺木一鞠躬,在抬起頭後卻完全不是那一張臉,他得意的嘲弄道:「我不早跟你說過嗎?龍居圭介,人是不能夠太自私的,否則不會長命,你就是不相信我的話,現在……」
黑龍組組員聞言個個面露殺氣,其中仲村怒不可遏的一把揪起他的衣領,咆哮道:「混帳!你說什麼?」
軍司耕時先是以手勢要組員稍安勿躁,接著才以不為所動的表情撇了撇嘴角,用眼光指著官方為防幫派滋事而派駐在喪禮四周的警方人員冷嘲熱諷的開口,「那裡可是站了不少的警察,你在動手前是不是應該考慮看看?」他以不屑的口吻哼聲道,「更何況我好歹也是來向你們前任組長致哀的客人,你們是不是應該拿點禮貌出來呀?別讓人以為這就是鼎鼎大名黑龍組的待客之道。」
「你……」
「仲村,不得無禮。」龍居靜開口道。
「可是組長……」
「我說的話你沒聽到嗎?」她冷眼道。
「是。」仲村咬著牙,恨恨的放開他。
軍司耕時一被鬆開即以不可一世的態度輕揮了揮身上剛被碰過的地方,好像仲村的手有多髒似的。
「你不錯,雖然年輕,但至少還懂得一點敬老尊賢的禮貌,想必今後我們兩幫絕對能相處愉快,你說對不對?」他抬頭看向龍居靜說。
「你所謂的相處愉快指的是什麼?」龍居靜由棺木邊跪坐的姿態緩緩站起身,在對父親的遺體行一鞠躬之後轉身面對白虎組的一群人,平心靜氣的開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