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習慣有人投以如此溫柔的關注,龍居靜一瞬間挺直了背脊,愈加僵硬的瞪著她。
他們認識嗎?龍居靜不以為然的忖度著,那麼對一個陌生人這個女孩憑什麼對她顯露出過多的關注?所謂無事獻慇勤,非奸即盜。除了上杉豐自和昨晚他那個朋友之外,這世上大概只剩當時接生她的醫生、護士知道她是個女的,全部的人都把她當成男人看待,而眼前這個女孩卻對一個陌生男人……
眼睛不由自主的射出凌厲的眸光,龍居靜眼光銳利的打量著眼前的女孩,這女孩該不會就是對方特地為她擺出來的美人計吧?
「你沒事吧?」見她始終未有回答,女孩三度開口問她,然而這回的開口卻不再只是寥寥數字,女孩接下來道:「你是不是剛和男朋友吵架?」
龍居靜一瞬間瞠大了雙眼,男朋友?她是怎麼看出自己是個女人的?自己身上的穿著雖比平常大了幾號,但起碼是套男裝,她是怎麼……
龍居靜還來不及有所反應,女孩已接著說:「不要問我為什麼會知道,如果現在有一面鏡子讓你照照你現在的樣子,你一定會知道我為什麼會知道。」她像在繞口令般說道,隨即熱絡的拉起龍居靜的手說:「來,如果你信得過我的話,我就住在前面不遠處,就我一個人住的小套房。你可以把你臉上花掉的妝卸掉,我再借你幾件衣服,雖然你明顯比我高上許多,但是我保證絕對找得到你可以穿的衣服。
「更甚者,如果你無處可去也可以住在我那裡,反正我那裡多一個人也不會擠到哪裡去,來來來,跟我來。啊,對了,忘記問你叫什麼名字了,我叫連潔己,簡單解釋就是又廉(連)潔又潔己的意思,這樣你就知道爸媽對我抱有多大的期許了吧?可惜他們忘了有句俗話說,期望愈大失望也愈大。哈哈……」
連潔己滔滔不絕的話語讓龍居靜沒有拒絕的機會,被連潔己溫熱的手拉著走,她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溫暖一點一滴的駐進她向來只有空洞的心底,讓她不由自主的想哭……
不行這樣,她怎麼可以還有想哭的感覺?她可是堂堂黑龍組的組長龍居靜,那個從小便被嚴厲告誡男兒有淚不輕彈的龍居靜,她怎麼可以動不動就想哭?不行!絕對不行,她要離開這個女孩,這個無事獻慇勤的女孩,她要……
「來,到了,這就是我家,請進。」推開家門,連潔己帶著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的表情,對她擺了一個請的姿態說道。
瞪著連潔己臉上的笑容,龍居靜欲言又止的說不出話來,之前在心中所作的決定一點一滴消散,眨眼間已半點不留痕跡。她的腳步不由自主的踏進連潔己的小套房,門在她身後小聲的砰然關上。
「來,請進。我剛剛不是跟你說過多擠一個人也不會太小嗎?你覺得怎麼樣?」連潔己將她由迴廊拉進套房內,然後在套房的正中間轉了一個圈圈,對她微笑道。
龍居靜看了週遭約有五坪大小的空間一眼,不由自己的對她點了點頭。
連潔己為她的反應幾乎笑瞇了眼睛,她拉著龍居靜到梳妝台前,將龍居靜按坐入小凳子上,「這邊坐,這是卸妝專用的濕巾,我去倒杯茶給你喝,你慢慢卸沒關係。」
終於知道自己的樣子有多嚇人,龍居靜瞪著鏡中雙眼既紅又腫,整張臉有如打翻了調色盤似的自己,羞愧得幾乎要拿把刀把自己殺了,免得到外頭去嚇死人。她真是笨到家了,竟然忘了臉上的妝,以為只要拿掉假髮、借套男裝穿便能恢復原來的自己,她真是……
做一個男人有什麼不好?她竟傻得直想要恢復女兒身,看看現在的她,也只不過做了半天不到的女人,便將自己搞得三分不像人七分倒像鬼的狼狽樣,她真是天下間最愚蠢的大傻瓜了?
「對了,你還沒告訴我你的名字呢!」燒著開水的連潔己突然叫道。
「我叫龍居靜。」龍居靜掙扎了一會兒後才回答。看著鏡中醜陋的自己,她突然一鼓作氣的抽了兩張濕紙巾往臉上抹去。她真的好恨自己!
「靜,我可以這樣叫你嗎?卸妝可不是這樣卸的,來,讓我來。」連潔己走到她身邊,輕柔的阻止她粗魯的虐待自己的臉部肌膚,小心翼翼的接手替她卸妝。
「想不想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他一定做了很過分的事才會讓你這麼傷心對不對?」她一邊忙一邊說,「其實對感情最好不要太死心眼,如果對方經常讓你這麼難過,不如分手算了,也許下一個男人會更好。倘若真那麼倒霉碰不到更好的,其實一個人也好過和一個鎮日讓你垂淚到天明的男人在一起好吧。我一向都是這麼認為的,你覺得呢,好啦,這樣應該可以了。你先把身上這件過大的襯衫脫下來,我帶你去洗臉,如果你想順便沖個澡也可以,對了,我該先找套衣服給你穿才對,我……」
「連小姐,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我們倆之前根本索昧平生,還是你時常做這種事,照顧一個路邊撿來的陌生人?」龍居靜突然伸手拉住忙著要去找衣服給自己穿的連潔己,目不轉睛的盯著她問。
達潔己突然對她微笑,然後轉正身子面對她,「我發誓你是除了我父母之外,唯一踏進我這間套房的人。至於為什麼我要對你這麼好,老實說可能是因為同病相憐的關係,因為不久前我也跟你一樣做過這件傻事——為男人哭花了臉、哭腫了眼,所以看到這樣的你自然而然就把你帶到這裡來,連上班都……啊!」
瞪著梳妝台上指著九點十分的時鐘,她瞠目結舌得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謝……謝謝你為我做的一切,我想這樣就可以了,你快去上班吧。」龍居靜也看了時鐘一眼,然後以她所不熟悉的字眼——謝謝,向她告退。
「不,你別走。」連潔己伸手攔住她說,然後說著她突然走到電話機旁,在龍居靜瞠目結舌的表情下拔掉電話線,「反正我一天不去也死不了,相反的,如果這樣能氣死那個冷面笑將,就算要我死我也會死而無憾。」
「你……」
「來,這件浴袍先借你,在你沖澡時我會找出一套你可以穿的衣服的,你快去吧。」她由衣櫥內找出一件乾淨的浴袍和一條毛巾遞給龍居靜。
「我……」
「有什麼話洗完澡出來再說吧。」連潔己打斷她說,「對了,洗面乳、沐浴乳那些用品裡面都有,也許它們不是你平常慣用的,就麻煩你稍微忍耐一次了。啊!開水開了,我替你泡杯糙米茶可以吧?我這裡只有這一種茶。」
「謝謝。」看著在廚房內忙上忙下的她,龍居靜終於打消要離開的念頭,輕輕的向她道了聲謝後轉身沒入浴室。
連潔己,這個相遇不到半小時的陌生女孩會成為她二十三年來的第一個朋友嗎?隱隱約約之間有一股暖流由心底流洩而出,龍居靜知道了答案。
帶著一股前所未有的輕盈感受,龍居靜乘著夜色回到她離開了兩天兩夜的黑龍組,只是她絕沒想到一陣狂濤正無聲無息的接近她。
半夜十二點過後,黑龍組雖與尋常人家一樣陷入夜的沉靜,除了幾個哨口的守衛組依然精神抖擻的在站崗外,大部分人都應已準備就寢。
龍居靜的突然回歸在她的示意下並未張揚,她一如往常般步履輕盈的走在通往後院的迴廊上,直上二樓的房間。然而就在她回房沒多久後,門上突然傳來緊急的敲門聲,她眉頭一蹙將門打開,門外站的是宇治分支首領仲村治司。
「這麼晚了有什麼事?」她沉聲問。
「組長,你終於回來了,我這兩天一直在等你。」
「什麼事?」龍居靜為他著急的神色皺起了眉頭。
「我知道叛徒是誰了,是高市鷹二那個混蛋!」
他語不驚人死不休的話讓龍居靜的臉色在一瞬間陰沉下來,她凌厲的雙眼緊緊的盯著他。
「你有什麼證據?」她問。
「屬下已經探查到他們的活動時間與地點,就在今天晚上的一點半,橫濱的一處舊倉庫裡。」仲村治司點頭如搗蒜的說,「組長,我一直都在這裡祈求上天讓你快點回來,幸好在這千鈞一髮之際你終於回來了,今天晚上我說什麼也一定要替上代組長報仇!」他一臉咬牙切齒的表情。
「這件事你還告訴了誰?」龍居靜的聲音冷若冰霜。
「沒有,我誰都沒說。」仲村治司搖頭道,「因為現在敵暗我明,在不知誰是敵、誰是友之前,除了組長之外我根本不敢跟誰說,以免打草驚蛇,不過組長你放心,宇治分支的組員絕對是忠心不二的。我已經派了大部分人埋伏在他們今晚活動的地點,倘若今晚屬下沒等到你回來的話,即使賠上我這一條命或整個宇治分支,我也不會放過那個叛徒,為上代組長報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