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開始被嗆得咳起來,真沒用,看來她不但救不成人,恐怕連自己也要喪生在這裡。
「是柳——柳姑娘嗎?咳咳!」
一個微弱的聲音從角落傳來,紗紗一個驚喜,沒考慮到眼前即將傾倒的樑柱便衝過去。
著火的樑柱倒在她眼前,濃嗆的火焰讓她失去了知覺。
最後的記憶,她暈倒在一雙堅實臂彎裡。
???
她睡得真沉。
南宮忍細細看著枕上雪白的沉睡面容,鳥黑如緞的髮絲披洩在枕上,長長的睫毛微翹著,秀氣的鼻樑惹人憐愛。
真是不可思議,她竟會有那股堅毅的救人勇氣,只不過是名婢女,卻比任何官家小姐讓他折服。
此刻她黛眉微蹙著,睡得沉但似乎睡得不安穩,或許連在夢中都還掛念著救人之事吧。
她睫毛跳了跳,似乎要醒了。
「薛大嬸!」
紗紗大叫一聲,霍然坐直身子,她從熊熊大火的惡夢中驚醒,汗濕了一身。
「你放心,薛大嬸平安無事。」
一個安撫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紗紗微微一愣,這才發現身處在一個全然陌生的地方,好優雅,好安靜。
「柳姑娘可有感覺到哪裡不舒服嗎?」南宮忍見她呼吸急促,傾身關心地問。
紗紗怔怔地瞪著他。「南宮——南宮——」
她南宮不出個所以然來,人家是堂堂的駿王府小王爺,而她只是名冒牌婢女,直呼名諱似乎太無禮了。
「叫我名字就可以了。」南宮忍微微一笑,毫不介意她的失態。
「南宮公子。」她守份的叫了聲,在他關切的凝視下,雙頰不由的紅了。
叫名字太親暱了,這樣比較妥當,也比較像個有教養的婢女,她可沒忘記自己在他面前另有身份。
「你還好吧?」他問的是她的傷勢。
順著他關切的眸光,她這才看到自己的左臂受傷了,整隻手臂都纏上了白布,顯然傷勢頗重。
「我沒事。」她急著間:「貧民巷那些人怎麼樣了,都安全脫臉了嗎?」
他頓了頓。「我說了你別傷心,有兩位老人家來不及逃生過世了,分別姓李和姓何,我想你該認識。」
「噢。」紗紗難過的閉了閉眼,淚水不爭氣的滾下來。
李爺爺死了……今天她還掛念著要替他打掃房間呢,他一直有氣喘的毛病,不孝兒子和不孝媳婦在別的省城做生意,他乏人照顧已經好幾年了……而何奶奶兩腿不聽使喚也已經年,她根本沒有逃生的能力。
「說了不傷心的。」南宮忍拿起手絹替她拭淚,英氣逼人的俊容沉斂著,緩緩說道:「人死不能復生,我們已經盡力搶救,柳姑娘,你別再傷心。」
紗紗倏地抓住他拿手絹的手,急問:「那麼其餘的人呢?他們在哪?」
房子燒燬,他們現在恐怕都無家可歸,夜裡冷,郊外蚊蟲又多,這可怎麼辦才好?
南宮忍以另一手輕輕握住她手腕,穩定她的情緒。
「你別急,他們暫時先安置在衙門裡,都很安全,我已吩咐知縣給他們最好的照料,不會餓著凍著他們。」
「真的?」紗紗破涕為笑。
她明天一定要去看他們,尤其是大寶、二寶和三寶,他們就和她的親弟弟一樣。
他對她微微一笑。「我從來不騙人。」
「說得也是。」她安心了。
駿王府的小王爺怎麼可能口出戲言?想來那些居民一定可以獲得最妥善的照顧
咦,怎麼手裡溫熱溫熱的,好像握著暖袋?
低頭一看——
赫,紗紗這才發現自己還抓著人家的手,連忙鬆開,一顆心又跳得飛快。
「對……對不起。」她羞不可抑。
這還是她生平第一次握到成年男子的手,果然和女人的手大大不同啊,又大又修長,還有種說不出的剛毅觸感……
噢,天哪,她在心猿意馬想些什麼?她應該羞愧才對,怎麼可以有那些想入非非的雜念呢?太沒有禮貌了。
「沒關係。」他溫言問:「餓了嗎?」
她點點頭,但覺靦腆不已。
他會不會以為她是餓死鬼投胎,每次遇見她就是吃?
可是這也沒辦法啊,她現在就真的是餓了嘛,若是跟他說不餓,待會肚子又發出雷鳴才尷尬哩,不如老實一點的好,比較保險。
南宮忍擊了下掌,走進一名清秀的小婢女。
「少主有什麼吩咐?」小婢女恭敬地問。
「盛粥。」他簡單地下令。
「是。」
不一會,婢女端來香噴噴的稠粥,似乎已經熬很久了。
「粥裡熬了藥材,大夫說對你的肺有好處,你吸了太多濃煙,需要調養調養。」
淡淡的說明之後,他吹散粥面的熱氣,舀起一口粥送到她唇邊。「我餵你吧,你的手受傷了,適才大夫替你包紮過,最好暫時不要活動。」
「這……這樣啊……」紗紗期期艾艾的不知該說什麼。
粥已經到嘴巴前,總不好拒絕吧,所以她自然而然,張口就吃了。
「燙嗎?」他的黑眸定在她臉上。
「不會。」紗紗被動的搖頭,被動的任由心律不整,她血液快逆流啦。
上次她做夢也沒想到自己會跟他坐在一起吃飯,現在則做夢也沒想到他會餵她吃飯。
哈哈,這豈止是有進展而已,簡直進展太大了,這麼神奇的事情,兮冽知道一定很替她開心。
南宮忍勾勒起一抹笑意道:「那麼多吃些。」
在他不疾不徐的餵食下,紗紗把一大碗藥粥吃得涓滴不剩。
婢女收走了碗盤,又送來一壺熱茶,茶香裊裊,葉片在王杯中緩緩舒展。
窗外山風徐徐,林濤森森,夕陽投影在鬱鬱蔥蔥的林間,幽幽的茶香飄在室內,紗紗頓覺心曠神怡,忍不住大大吸了口清新空氣。
南宮忍啜了口茶道:「柳姑娘,丞相府不知道你在這裡,臨晚了,待會我送你回去。」
「丞相府……」紗紗傻傻地重複,一時沒反應過來。
他微笑以對。「或者,要我派人捎個口信給丞相,讓你留下來過夜休息?」
「哦,不必了!」她連忙阻止他的好意。
老天!她想起來了,差點就露出馬腳,她是被快樂沖昏頭了嗎?居然一時忘了自己的婢女身份。
她不能不回去,就算她根本不必回丞相府,也要回柳家武館,要不然貧民巷失火的事傳開來,拓飛又不見她回去,他準會去報官。
所以縱然依依不捨,該來的還是來了。
明月高掛時分,紗紗在南宮忍的伴隨下走出她歇息的宅院,院外等候主人的正是當日在開陵橋上他們初相遇時,他駕馭的那匹雪白駿馬。
「別怕,我不會讓你摔倒。」
他穩穩地將她托上馬背,自己也一躍上了馬身,他拉住韁繩,將她圈在身子之中。
紗紗回頭望了望宅院的匾額,上有「清風別館」四個飄逸勁俊的字。
「這裡是——」她留戀地問。
「我的私人別業。」他微笑接口,「如果不想待在王府,我就會在這裡,你喜歡的話也可以常來。」
「我?」她指著自己的鼻子,不敢相信他的話。
她真的可以常來嗎?以一名婢女的身份?
紗紗如夢似幻的與南宮忍共騎,盼望這條路永這不要到盡頭,不過這種願望通常是不切實際的,盡頭當然會到,丞相府就在眼前。
「我抱你下去。」
南宮忍先將她抱下馬,自己再俐落地躍上馬背。
「小心傷口不要沾水,柳姑娘。」
他叮囑之餘,復又掛心她身為婢女,不幹粗活兒似乎是不可能的事,要維持傷口乾爽並不容易。
「我知道,謝謝。」紗紗癡迷的目送白馬王子遠走,然後換個方向,自己甜蜜的走回家。
???
夢幻是這幾天最常出現在紗紗臉上的表情,自從她外出貧民巷又把左臂纏滿白布回來之後,就經常笑得甜蜜蜜、傻兮兮,大家都弄不懂她何以受傷還傷得那麼愉快。
「說起你陸伯伯,真是重情重義的好兄弟,當年他跟你爹我同是鎮遠鏢局的鏢師,改任捕快之後也是威名震四方,後來進入宮中當帶刀護衛,更是不忘當年的兄弟情誼,現在宮中有這麼輕鬆的差事也不忘提攜咱們柳家武館,真是難得!
「皇太子秋狩要柳家武館全權包辦安全事宜,這是份大優差,誰都知道根本不會有人膽敢動皇太子半根寒毛。
「不過你爹我還是決定大展身手,由我領隊親自保護皇太子的安全,讓大家知曉我柳君子寶刀未老,各路盜匪罩子最好放亮點,否則我定然會對他們不客氣,誓死保護皇太子安危,這個……紗紗,你究竟有沒有在聽爹說話啊?」
滔滔不絕的說完之後,柳君子困惑的望向女兒,問得很懷疑,因為她始終維持同一個雙手撐下巴的姿勢,已經半個時辰沒換過動作了。
「沒有啊。」紗紗緩緩搖了搖頭,她腦袋裡除了清風別館那一個下午的溫馨甜蜜之外就裝不下別的。
「沒聽到沒關係,爹再從頭說一次給你聽。」柳君子興致高揚地續道:「你就不知道啊,紗紗,你陸伯伯是多麼重情重義的好兄弟,當年我與他一起在鎮遠鏢局護鏢,他改任捕快之後也威名震四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