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雙眉飛揚、英氣勃發的女子又是誰?
會是哪位皇室公主或郡主嗎?又或者,是哪位大官的千金或富豪的明珠?
不對。
怎麼看那女子都沒有一絲半點的嬌柔之氣。
紗紗忽而靈光一視,想到那女子莫非就是前幾日蘭花會時,衣兒、兮冽提起的,那位近日又大破敵軍,提前班師回朝慶祝的天將軍?
沒有雪膚花貌卻相當特別,顧盼之間有股女子少有的英氣,連她都被深深吸引住了,難怪能當南宮忍的粉紅知己。
「我還是快走吧……」紗紗失神的喃語。
看到了歸看到了,可是她一點上前質問的勇氣都沒有,反而緊張得想跑。
怎麼會這樣呢?做賊心虛的倒像是她,就怕一個不小心被南宮忍發現,萬一他誤會她在跟蹤他就糟了。
長相已經比不上人家,行為要是再像個神經兮兮的妒婦,那她這段純純的戀情肯定告吹。
想到這裡,紗紗趕緊把風衣拉得密密實實,渾身上下只露出一雙眼睛看路,鬼鬼祟祟沿著牆沿往不榭草堂而去。
???
「唉,衣兒。」紗紗無精打采的趴在顧衣兒閨房的桌上,咳聲歎氣是她來到不榭草堂之後唯一的語言。
「別唉了,你知不知道你在發燒?」顧衣兒把一條濕毛巾扔給她。「自己按住額頭,我已經叫小慶子去煎藥了。」
「謝謝。」紗紗接過毛巾按在額頭,她又唉了一聲。「你知不知道那位天將軍有多漂亮?跟她一比,我簡直就是只癩蝦蟆。」
她寧願南宮忍的紅粉知己是像杜雪色一般的青樓艷妓,那麼她至少可以自我安慰,南宮忍之所以和傅天在一起是因為人家的美色,男人基本上都是無法抗拒美色的。
可是說實話,那位天將軍分明既不妖嬈也沒有美色。
這麼一來,她既能身為南宮忍的紅粉知己,就只能解釋為他們在心靈交流這方面有默契,這比他迷戀美色還糟哪!
她這名小小武館之女,沒有才氣也沒有武略,怎麼和人家年紀輕輕就英氣煥發的護國大將軍爭啊?
「換過。」顧衣兒又摔了條毛巾遞給紗紗,似弄非嘲地說:「我知道傅天身為將軍自然英氣逼人,不過你也不必如此妄自菲薄,你不是什麼癩蝦蟆,你也有你的長處,起碼你廚藝好得沒話說。」
「傅將軍家的廚娘也能取代我這項唯一優點。」
紗紗更加洩氣,愈想愈覺得只有神氣的將軍才配當駿王府的小王妃。
她之前的美夢算是白作了,她真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曾經想像過當南宮忍小妻子的模樣。
天哪,她怎麼會有那般膽大妄為的想法?
可是不能怪她想太多,他吻過她啊,這點可不是她自己幻想出來的,他的熱唇千真萬確在她唇齒纏綿過,要不然撞見他與別的女子談笑風生,她的心怎會這麼難過?
她還是個很保守的女子,認為男女之間這樣就算互許終身了,哪知道人家不是這麼想的。
「好難過哦……我心痛……」
紗紗索性把毛巾放在桌面,她低垂下頭用額頭抵著毛巾,兩手癱在桌面,顯得死氣沉沉。
「你現在難過是因為你在發燒,而且還沒有喝藥的原故。」顧衣兒挑挑眉,實際地說:「待會喝了藥,在棉被裡窩一窩就沒事了,我會讓小慶子到你家走一趟,你今晚就留在這裡休息。」
紗紗感動的看著顧衣兒。「衣兒,你真好。」
衣兒雖然愛在嘴上刻薄她,不過想來也明白她現在不適合回武館去面對一大班人的嘈雜和殷拓飛關愛的眼神。
留在不榭草堂裡過夜是最好的了,還有衣兒這位女華佗可以徹夜細心地照料她,她的風寒也會好得比較快……
「咦,衣兒,你要出去?」
心頭正感溫馨之際,她見顧衣兒穿起皮裘,一副要出門的樣子。
「嗯,天色也晚了,你自己休息吧。」顧衣兒繫起皮裘雙帶,打了個漂亮非凡的蝴蝶結。
紗紗愣愣地問:「你要去哪裡?」
她還以為衣兒會陪著她哩,畢竟她藥還沒喝,燒也還沒退不是嗎?衣兒怎麼忍心扔下她一個人孤苦伶仃的在這裡?
顧衣兒興致濃厚地說:「鳳凰樓請來名伶孫永演出一連十天的好戲,今天是最後一天了,前幾日大風雪無法出門,今天我定要去瞧瞧那戲有多好。」
紗紗掙扎著想阻止,「可是……可是我在發燒啊。」
「我知道。」顧衣兒不以為意。「你發燒,我留在這裡也沒用,發燒與退燒純粹是個人的事,旁人幫不上忙,你自己自求多福吧,記得待會喝藥,我走了。」
「衣兒……」紗紗無力的伸出手,接著又無力的垂下。
眼睜睜看著她走出房門,紗紗頓時感覺備受打擊。
什麼嘛,她還以為她這個病人兼失戀人會博得所有人的同情才對,沒想到衣兒可以走得那麼乾脆俐落,一點對她的不放心都沒有。
唉,她還可以說些什麼呢?全世界都遺棄了她。
顧衣兒走了沒多久,小慶子便送藥汁進來。「柳小姐,你的藥汁煎好了,快喝了吧。」
「謝謝。」紗紗掀開碗蓋,黑黑的藥汁看起來很苦,她皺皺鼻子,見到站在一旁等空碗的小慶子,連忙像抓到浮木般慇勤的招呼,「坐嘛,小慶子,現在這個時候藥莊應該不忙吧,我們聊聊。」
有人陪總比沒人陪好,要不然她會胡思亂想,南宮忍與天將軍有說有笑的畫面一直在她腦海揮之不去。
「不了,柳小姐。」小慶子恭敬地說:「今天東街斗螳螂,我趕著去下注,您快喝了藥吧,碗我要收下去。」
「啊?那——好吧。」
小慶子都這麼說了,她只好咕嚕咕嚕趕緊喝掉藥汁,免得耽誤人家下注的時間。
怎麼會這樣?連小慶子也沒空陪她,難道孤獨今晚注定要與她相隨?
紗紗乏力的走到床上躺下,乖乖照顧衣兒臨走前的吩咐,將一床大棉被密不透風地裡在身上。
沒多久,藥汁發揮了作用,她開始產生睡意了……
???
「好熱……」
夜半,迷糊的囈語從紗紗口中逸出,這一覺睡得昏天暗地,把昨夜裡因咳嗽沒睡好的份全補回來了。
「紗紗,我幫你擦擦汗。」
溫潤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體貼地為她拭去濕汗。
「謝謝你……衣兒……」
她感動的想,衣兒今天的聲音份外溫柔,少了平時的敏銳之氣,聽起來一點都不像衣兒,這聲音——
紗紗倏然睜開眼睛。
睡意退了一半,坐在她身旁正為她細心拭汗的人不是南宮忍又是誰?
「驚訝嗎?」南宮忍微笑道:「顧小姐通知我,她說你在發燒,我不放心,所以過來陪你,順道對你解釋一些事情。」「什——什麼事?」紗紗吶吶地問,臉都紅了。
糟了,她睡覺的醜態都被他看見了,這下他怎麼還敢娶她當駿王府的小王妃?
哎喲,她該不會講出什麼不該講的丟臉夢話吧?或者是流口水之類的難看德行
黑眸定於她臉,南宮忍勾勒起徐徐微笑。「例如你下午在一葉知秋樓看到的事。」
「我在一葉知秋樓看到的事?」紗紗瞠目結舌的跟著重複一遍。
天哪!衣兒連這個都告訴他,她不敢看他了。
他不疾不徐地說:「天將軍是我的好朋友,她昨天大破敵軍回朝,今天約我喝茶敘舊,僅此而已。」
「我知道……」她真恨不得找個地洞鑽,低垂著眼睫,她完全不敢接觸他的視線。
南宮忍續道:「我與她是在朝政上的知己,都認為當朝聖上該樂以天下,憂以天下,威與信並行,德與法相濟,上安下順,弊絕風清,所以經常一起討論朝政,提出諫書。」
「我知道……」她依然垂著頭,聲音小小的。
她真的不該把眼睛看到的當做事實,人家只是普通朋友嘛,一起討論朝政而已。
哈,就像她和初雅、兮冽、妝丞、衣兒一樣,是人都會有幾個朋友的,這沒什麼,真的沒有什麼,安啦,是她小題大做了啦。
「這麼說,你沒有疑慮了?」
紗紗搖搖頭,她怎麼敢再有疑慮,她不是那麼不知好歹的人呵。
「那麼,我準備明天到柳家武館做客,不知道你同不同意?」南宮忍輕笑問道。
「到我家做客?」她傻傻地看著他。「為什麼?」
她家裡雖然很寬闊,可是沒什麼看頭啊,又不比王府裡什麼都有,他這樣尊貴的人到她家裡幹什麼?讓他們自慚形穢嗎?
「我想拜訪柳伯父。」
「拜訪我爹?」這她就更不解了。
她爹平時除了喜歡在弟子面前運運掌風之外就不喜歡與人交往,拜訪她爹做什麼?紗紗靈機一動——
咦,莫非又有什麼優差要給柳家武館做?
南宮忍看著她,認真而專住地說:「請他老人家將唯一的掌上明珠許配給我南宮某人為妻。」
「我爹他老人家唯一的掌上明珠……」念著念著,紗紗喝地一聲瞪大眼睛。「就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