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快快!準備氧氣罩!注意血壓!」
救護車的聲音呼嘯而來,刺耳的警鈴聲令六月下午後的感覺更為悶熱,匆匆忙忙被推進醫院擔架推車上的傷者渾身沾滿了血跡,他猶如死屍般的躺著,肥大的臉又青又腫。
紀芷丞的雙眼不由自主地隨著傷者移動,醫護人員正在為他做緊急心臟按摩,看樣子他傷的很嚴重,不一定會醒過來。
這不是警匪槍戰片中才會有的血腥場面嗎?想不到在現實生活裡還真有人會傷成這樣。
她難受地蹩攏了秀氣的眉宇,眼底是一片震撼與茫然。
「我的老天,小姐,別看那個,你會受不了的。」正在幫她排隊掛號的高姨回頭警告她。
芷丞困難的吞了口口水,輕輕地點頭應承高姨,高姨很滿意地繼續排她的隊,邊排邊抱怨著,雖說是市內極負盛名的醫院,不過這隊伍也實在太長了。開醫院還真好賺耶!
「你們聽好,他媽的別讓他死掉,他是這個案子的重要證人!一陣陣暴怒狂吼想龍捲風般的橫掃進來,寬敞的掛號大廳全籠罩在來人的低氣壓下,沒人敢吭上一吭。
在候診椅裡的芷丞被狂暴的聲音吸引了,她微微抬眼,接著很快的發現自己必須要借由仰望才能完全看到那個人的臉。哇!好高!包裹在黑色直筒牛仔褲裡的是一雙令人嫉妒眼睛一亮的長腿。
但是沒什麼數字概念的她,實在目測不出那名男子的身高,只知道他起碼比高姨的兒子高馭還高上一個頭,高馭大哥是一百八十公分,那麼這個人不就有一百八十五公分以上了嗎?
一頭凌亂的黑髮下是張稜角分明,充滿陽剛味的古銅色的臉龐,堅毅的嘴角是具有侵略性的那是一張很男人的唇,而他厚實寬闊的胸膛讓人忍不住想靠一靠,粗曠性感的男性氣息像熱浪一樣的教人心動。
他敞著襯衫領口,挑著一道駭人的濃眉,額前過眼的劉海在滴水珠,下巴殘留著熬夜的鬍渣,強悍壯碩的他,神情又剽悍有不耐煩,炯炯發亮的眼神像要吃人般,為他添了幾分不馴的野性。
她從來沒有見過這種男子,那麼危險有那麼具有吸引力,讓人忍不住頻頻對他注視。
不過,也或許是她見的人太少了吧!否則為什麼偌大的掛號處只有她一個人對他的豪邁氣魄投以激賞的眼光,其餘人則多半是能躲則躲的害怕的神情?
「怒,稍安勿躁,吳登揚只是中了三發子彈而已,他死不了。」怒漢的同伴靠過去安慰他了,芷丞很細心的留意到了,這兩個人還有那麼幾分相像,都有著同樣的臉型和同樣的濃眉厲眼。
「大哥,這次若不能將這姓吳的小子繩之於法,小祝就死的太冤枉了。」嚴怒一拳擊在花崗石砌成的堅固壁面上,以便恨聲地說。
「我懂你的心情。」嚴喜拍拍他老弟的肩膀,掛起一抹緩和氣氛的微笑。「我知道你向來把小祝當親大哥一樣,他的死對你打擊很大,可是你對他這麼好,小心我這個親大哥可是會吃醋的哦!」「大哥,你在亂說什麼啊?」嚴怒皺起眉峰對他只個和他個性迥異的兄長很沒轍。
「怒,別太嚴肅,放輕鬆點。」嚴喜笑了笑,遞給他老弟屬下剛買來的罐裝咖啡。「你每次隨我們查起案子來就不眠不休的,比我們還賣命,你這個樣子若被老媽看到,她鐵定殺了我你知道她向來不贊成你走這行。」
「這行我是干定了,誰都不能阻止我。」嚴怒不耐煩地撇撇嘴。
「喂,老弟,你今年才要升高三,未免太早立定志向了吧!」嚴喜撞撞他手臂。「老媽眼巴巴的期望你考個有氣質的大學,讀個有氣質的科系,別跟他老公和她大兒子一樣,整天打打殺殺的。」
嚴怒的眉習慣性的跳了起來。「什麼打打殺殺?那是黑道的行徑,警察的任務是主持正義,保護善良市民。難道你跟老爸不是為了把這個當成自己的責任才去幹警察的嗎?」
「怒,你要知道,孤掌難鳴啊!」嚴喜語重心長地說,誰都知道現在警界一團亂,比黑道還亂。
他知道怒自小跟著他和父親在警界裡穿梭, 看多了他們出任務的狀況,也就對正義公理懷有無比的抱負,一心想追隨父兄的腳步, 可是他們的老媽——嚴家的女主人卻對二兒子也要去當警察感冒極了,她可不願一天到晚提著心臟為三個大男人擔心。
「不談那些煩人的問題了。」嚴怒爬梳頭髮。「大哥,你認為 B組追得到陳昆池那隻老狐狸嗎?」
「既然他的綽號是老狐狸,就不是那麼容易追得到."嚴喜沉吟了一會.「不過據小剛才的回報,陳昆池已經中了兩槍,想要逃遠很難……」
芷丞入迷地聽著他們的對話。
看來那個叫「怒」的年輕男子是個很有正義感的人,他還真是人如其名,一臉的怒相。
而被「怒」稱為大哥的那今人就悠閒多了,他配戴著槍和征件,不知道是隸屬哪個單位的譬政人員……
一陣混亂的鳴笛聲打亂了芷丞的思考和目光,擔架推車再度被推了迸來,橫躺著的男人血跡斑斑,灰敗泛青的臉色比前一名傷者更嚴重數倍,雙手無力地垂著,如蠟人一般,動也不動。
一陣暈眩朝芷丞襲來,她揪緊領口,想吐的感覺倏然湧上心門。
「組長,陳昆池舉槍自盡!」一名精瘦的男人急匆匆地跟著推車進來.立即朝站在角落的嚴喜報告。
「媽的!」嚴怒憤然握緊拳頭,他就知道陳昆池沒有面對法律制裁的勇氣,這個孬種。
「呀!有人昏倒了。」掛號處起了一陣騷動。
「小姐!」一聲尖銳的聲音響起。
嚴怒皺皺眉宇,一個大步走過去,一眼就看到個小小的身影軟趴趴地倒在冰冷光潔的花崗岩上,她就像只被獵人射中的獵物般無助。
「怎麼回事?」他彎身抱起那柔軟無骨的身軀,怪了,明明就是個少女,可是身子怎麼像個小孩一樣單薄。
「快!快送她去找醫生,我家小姐有心臟病哪!」高姨急得快瘋了,如果小姐有個三長兩短那可怎麼辦才好,先生人又不在國內…… 」
「心臟病?」
嚴怒看了一眼懷中的少女,她蒼白的面孔血色盡失,毫不況豫地,他快步朝急珍室走去。
% % %
寧靜微涼的夏日傍晚,夕陌輕輕暖暖的照在碎花窗簾上,米白色的方型玻璃窗敞開著,由裡往外望去.窗外是一片綠茵青翠的草皮,繁花綠葫交錯,扶疏的花木和迎風的木棉樹葉正在享受黃昏夕照。
這是一同很有品味的房間,優雅、華麗又氣派的裝潢,室內寬敞的空同足夠兼具臥房、書房與起居室的功用,令人眼睛陡然一亮。
數幅十八世紀歐陸名師的古老油畫作品掛在仿古的牆上,描金天花板透露著典雅、宮廷格調的貴重傢俱系出名門,燈飾與花瓶的擺設充滿了高貴的書卷氣,而錚亮銅把手的門更是道出了屋子主人要求完美的性格,裊裊香氣充斥其間,吐露著婉約的少女氣息。
房裡的大書桌旁此刻正坐著兩個人。 那少女正努力的在K書中,她白白細細的手骯不停地動著,纖細的手指握筆在練習英文單詞,兩排又濃又密的長睫毛像小窗簾似地,一張尖尖悄悄的心型臉蛋精緻分明。
她面龐白皙,青黛宜眉,瞳眸明亮,嘴唇好薄好薄,烏黑如絲的長髮中分著垂在肩上,雪白潔淨的頸項令人想一親芳澤——。
瘦質婷婷的她,看起來純純的、靜靜的、雅雅地,眉目如畫,清秀得就像一幅仕女留,也宛如琉璃般細緻,有一段我見猶憐的韻致。
這樣動人的女孩是很難抗拒的,像現在就是,她旁邊的年輕男子正無法自主地被她給吸引著,眸光一直沒有離開她臉上。
「高大哥,這句的文法我不但。」芷丞把厚厚的參考書推到高馭面前,手中的紅筆點到她不懂之處。
高馭驀然回神,一陣臊熱爬上他的耳根子,希望生丞沒發現他剛剛直盯著她看的失態。
「這句嗎?好,我看看。」高馭趕緊靠過去,把眼光端端正正地放在參考書上,命令自己把心收回來。不知道為了什麼,芷丞開始變得用功了起來,過去她對課業一直是散漫的,甚至只求六十分可以過關就好,而大家也都因為她自小的體質纖弱不忍對她有太多要求。
她喜歡塗塗畫畫、喜歡拉小提琴。喜歡看古今中外的小說、喜歡詩詞歌賦,就是不喜歡坐下來好好的背教科書。
可是自從上個月的某一天開始,她突然像變了個人
她開心地笑了。。按了桌旁的金色小鈴,對著通話裝置說話,「徐師傅,我是芷丞,麻煩您幫我準備兩人份的點心,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