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了那樣明明白白的熱吻宣示之後,他又怎麼能莫名其妙地告訴她,他只是一時昏了頭而已,希望她不要介意?就算人家根本就不喜歡他,恐怕也會想殺了他吧!
他是個不負責任又懼於責任的浪子,像她那種女孩太純潔了,連吻都唯恐會玷污了她,他沒事去惹她幹麼?就不能將她視而不見嗎?現在可沒轍了吧!真的要來表明態度嗎?還是乾脆裝作沒那回事好了,裝傻就要裝到底,不要沒事跑來做無謂的解釋
和多餘的狡辯,干了就是干了,再怎麼講也抹煞不了他吻了她的事實。
他真的不在乎她嗎?若在乎,也不是因為那張幾乎一模一樣的臉孔吧!他已經很清楚地發現她們根本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了。可是,如果到時候表明也表明了,才發現她根本不在乎也不介意那才夠慘咧,會白白被她恥笑一頓……
當他在八班教室外停駐猶豫時,很巧的,顏曉冽拎著書包,正從教室後門走出來,他們隔著六扇窗戶的距離,對看了一眼,他緊皺著眉宇也緊抿著唇,是她先露出微笑來的。
「來找我嗎?」曉冽微笑緩步朝他走近。
終於見到他了!一整天她都像個戀愛中的少女,她一直會想到他,動不動就會發起呆來,每想起那個火熱的吻,她都還會震顫一下,那種悸動不已的效應實在太大了,大得教她不知該怎麼忘記。
她從沒有想過喜歡上一個人的感覺會那麼強烈,那麼清楚,與顧湛庭之間長久的冷淡關係讓她無從瞭解愛情,她雖然聰明,對課業的領悟力也很強,但是當愛翩然來臨時,她就只是個普通人,也準備好全然地去接受,然後丟掉那些理智和冷靜,她要自己像個青澀少女般地去期待,期待能有一段美好的初戀。
「要回家了?」他問得實在有點言不及義和不著邊際,但是她微笑的模樣竟然教耍慣嘴皮子的他無從開口。
「嗯。」曉冽點點頭,他欲言又止的樣子全落入她眼底了。「你有什麼話要說嗎?」
「咳!伍惡清了清喉嚨,看著她。「是有點事要對你說。」
「那你就說吧,我聽著。」她微微一笑,斜斜的夕陽照在她白皙的肌膚上,照得她無瑕的面孔更美了。他難得地皺起了眉宇。
不行,該死的!他不要再注意她有多吸引人了,他最好一鼓作氣地說出來,然後很瀟灑地掉頭就走,如果她會哭,就讓她哭個夠,如果她想笑他,就讓她笑好了,拖泥帶水的太煩人了。
「昨天的事,你還記得吧?」起了頭之後,他故意笑嘻嘻地看著她,根本不給她回答的機會就逕自說下去。「你不會認真吧!我只是玩玩而已,跟我接吻的女孩至少十打以上,你不是唯一的一個。」
曉冽的臉色驟變,變得蒼白極了。「你要說的就是這個?」她的聲音緊繃。
「沒錯。」他只能要自己殘忍的忽略她快倒下去的樣子,扮起一張玩世不恭又欠揍的面孔。「那是因為你太正經了,正經的讓我只好來特別解釋一番,以免你這位品學兼優以為我愛上了你,那誤會就大了。」
「你說完了?」她火熱的身體像在焚燒,因為他的話而焚燒。
伍惡無所謂地揚揚眉。「哦,你趕時間嗎?請便。」
他動作誇張地讓開身子,她的視線不再與他交會,筆直地從他身旁走過,沒說半句話,也沒再回頭。
* * *
如果這是天真該受的罪,那麼她接受,也會毫無怨言地收回剛剛展出的羽翼,妄想探索愛情的心。只是,他有必要這麼傷害她嗎?難道他不能去尋找另一個溫和一點的方法,然後委婉地告訴她?
他知不知道,他剛才的語氣和言語就像怕她會因為一個區區的小吻就纏上他似的,他的神態就像在說他懶得應付,也疲於應付世界上又多了一個他的崇拜者一樣。
為那種人,她不需要掉一滴眼淚,也毋需掉一滴眼淚。可是她真正的感覺竟是好想哭,那是一種被撕裂的痛楚,來自伍惡唐突的破壞。他不是她在找的那個人嗎?她曾一度感覺到是他了。
「你怎麼了?臉色好難看。」顧湛庭關心地看著她,很獨裁地托起了她的下巴。
好不容易曉冽沒有拒絕上他的車,待會還要去她家裡吃飯,如果順利的話,他會在餐桌上見到大亨方意山和他的夫人,曉冽現在這個樣子,別人很可能會以為是他欺負了她,那是不行的,會有損於他辛苦建立起來的形象。
「我沒事,只是今天課太多了,有點累而已,你開車吧!」她別過頭去,不想讓他碰觸她的面頰。
「可是你眼睛很紅,是不是眼睛不舒服?」最好能說服她擦點口紅,那可能會看起來有精神一點。
「沒有,我眼睛沒有不舒服,我很好。」那顆豆大的淚珠滾出眼眶時,她還不自覺。
「曉冽!」顧湛庭驚訝地看著她,他從沒看過她哭的樣子,這太意外了,她竟然會在他面前掉淚?
「沒什麼事,我只是有點累。」曉冽控制不住淚腺,只好拚命擦掉眼淚,對名義上最親密的人堅持自己所編織的謊言。
「你是壓力太大了吧!」他突然溫柔地執起她的雙手,放在掌中搓揉,黑眸中儘是深情款款。「我們不是說好寒假要去滑雪嗎?現在先忍一忍,到時候你就可以好好放鬆心情,好嗎?別哭了。」
她努力地把淚水逼回去,露出微笑來。「我沒事,只是今天小考有一科考得不太理想,我不滿意自己的成績,一時激動才會這樣,你不必擔心。」
「你的成績已經夠好了,別給自己太多壓力。」顧湛庭柔聲地說,「如果你覺得在國內升學競爭大,我馬上幫你辦手續,你到國外去好了,國外可能會較好些,加州有幾間不錯的大學,我也有熟朋友在那裡。」
顧湛庭展現了他平日少有的溫柔體貼,可是她為什麼會覺得一切都那麼索然無味呢?他低柔的聲音一直在她耳邊環繞著,安慰著,而她,卻只想找個地方把自己好好藏起來,再慢慢舔舔傷口,然後若無其事地站起來。
第六章
冬天來了,聖柏亞的紅磚大樓有著初冬的味道,秋天溫和的氣氛已然消逝,從上個禮拜開始氣溫就驟然降低,每個人都在制服外多加了件厚厚的大衣,除了上廁所之外,幾乎沒人想踏出教室半步。
十二月中旬,已快接近聖誕節。曉冽看著窗外薄薄的雨水,雨絲細得像透明,樹葉被雨水給沾濕了,建築物也被雨水給沾濕了,天上的雨霧像是永遠不會停下來似的。
「曉冽,這個給你。」教室裡鬧烘烘的,陳品雯在曉冽前面的椅子坐下,溫柔地微笑。「我剛去了餐廳,猜想你大概沒吃早餐,所以就給你買了瓶牛奶。」
「謝謝。」這瓶熱牛奶來得正是時候,她確實餓了,早上匆匆忙忙出來,到了教室才發現連王媽為她難備的早餐都忘了帶。
「你最近精神不太好,是不是有什麼心事?」陳品雯關心地問。
「心事?」曉冽打開鋁箔包,把吸管插入,微微一笑,適才淡淡的憂鬱瞬間隱沒了!「大概是太忙了吧!你知道聖誕節又要來了,光是那些活動就夠我忙的了,更何況老師們也手下不留情,考試依然還是那麼多。」
「說得也是。」陳品雯釋懷地笑了,同意了曉冽的說法。
聖誕節在聖柏亞是件大事,由於是教會學校,每年的聖誕節都會舉辦許多活動,聖歌比賽,話劇演出,繪畫大展,最令人興奮的,莫過於平安夜當晚的化妝舞會了,許多班對,校對都是在這樣的舞會中促成的,因此全校的男女生都對這場舞會嚮往不已。
曉冽擔任的是二年級總召集人的職務,許多活動都要經過她呈報校方,還要與學生會及一、三年級的總召集人不斷地開會,搜集意見,因此她最近的時間幾乎都被切割開來,不是在教室就是在會議室,只有今天特別的不同,放學後,她必須單獨去學生會見會長。
這算是最後確認的工作了,昨天是三年級的總召集人去與會長商討,今天是她,明天輪到一年級。如此說來,整個程序是正常的,絲毫沒有半點不妥,可是——如無意外,她將會見到伍惡。
距離上回在走廊上伍惡對她表明態度之後,他們沒再交談過,也許是刻意地迴避吧!算算也一個多月了,同在一個校園中,他們竟連擦肩而過的機率都沒有,偶遇就更不可能了。
但是她今天會見到伍惡是必然的,他是學生會的成員,勢必要參與整個會議過程,或許他也知道她今天會去吧!二年級總召集人的名聲那麼大,天天在公佈欄出現,想不知道都很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