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已經繼承了。
像是誇父追日,她亦步亦趨的也隨之越走越快,心急地直想確定好友是否尚在人世,卻忘了記下來時路。
拐個彎後,驀地出現在地上的長影吸引她的注意力,她不假思索的一喊,「昭容,你回來了……啊!是你。」
真是糟糕,她怎麼會認錯人。
上官青青停下飛奔的步伐避免撞上眼前的女子,她笑得不自在微靦一退,毫無自覺自己的出現帶來炫目的美麗,讓自認姿色上等的對方感到自卑。
歐陽佩珊並非純正的東方人,一頭栗色長髮微泛金光,杏仁般瞳眸潛藏著一抹貓兒色,偏向希臘美女型的五官高聳深邃,極具現代感。
艷麗絕倫是她給人的第一印象。
絕艷不帶人工嬌色,輕易撼動人心。
唯一的缺點是不耐看,驚鴻一瞥的驚艷禁不起時間考驗,激賞很快的流失在人們眼底,因為少了一絲自然天成的靈氣。
「你找人?」同樣是女人,為何她的臉上總是洋溢著甜美笑意呢?
而她的心卻蒼老得笑不出來,只有道不盡的憂愁和傷心。
「呃,我以為看到朋友,沒想到是你。」有點失望,有點悵然,上官青青連歎息都美得令人想為她作畫。
「你有朋友在英國?」她看來不像出過國的樣子,清靈得讓人嫉妒。
即使她已遺忘了嫉妒的能力。
「嗯,不少,不過不常見面,通常他們會到台灣去看我。」她指的是非人類的朋友。
魔女、狼人以及吸血鬼。
「真好,你還有朋友。」而她什麼也沒有,連自己都找不到。
她眼底的落寞讓原想離去的上官青青頓了一下,要不得的同情心又湧了上來。
「你怎麼了?好像不太快樂。」幸福是如此輕而易舉就能獲得,她不懂為何她會看起來憂傷不已。
在她的世界裡只有笑聲和歡樂,除了老是學不會魔法的小小挫折外,沒什麼事值得煩憂,所以她不懂為什麼會有那麼多不快樂的人。
「快樂?」歐陽佩珊苦笑的輕慨。「我已經不知道何謂快樂,我的心早死了。」
好重的憂傷呀!幾乎快擊倒她。「心怎麼會死了,你千萬別想不開要往光明面瞧去,活著本身就是一種幸福。」
至少她是這麼認為,活著便是希望。
幸福嗎?她苦澀的望向她永遠也到達不了的天空。「你錯了,生命是一種折磨,活著只是為了受罪。」
誰能帶給她幸福呢?
她所在意的男人一個個離她遠去,沒有人愛她,他們都只想利用她,得償所願便瀟灑地掉過頭當做不曾發生過任何事,未曾想過她會不會受傷。
從來不懂天真為何物,打從懂事以來,她的生命便在求生存中打轉,為了活下去,她不惜出賣自己,任由數不盡的男人在她身上宣洩慾望。
一直到二十歲那年她才想通,與其讓一群上不了檯面的男人糟蹋,不如挑個有錢的男人讓其包養,或許她的日子不致難過得想死。
因此她花光了積蓄來改變自己,藉以出入名流仕紳聚集的俱樂部好挑選目標,而她挑了個看來很有責任感的老人,她設計了他。
一杯酒可以有無限的可能性,她在他酒裡放了春藥。
一夜銷魂之後,歐陽炎果然如她所料的懊惱不已,一見床上乾掉的血跡真以為她是處女,二話不說的買屋安置她,並給她一筆優渥的金錢。
自此他似乎迷戀上她年輕的胴體,每隔三、五天便來找她翻雲覆雨一番,出手闊綽令她越來越貪,不想只當個見不得光的情婦,
她處心積慮的勾引他,讓他激情難耐的忘了做安全措施,一次男歡女愛後,將精華留在她體內。
她懷孕了,也順利地母憑子貴入主歐陽家,成為老人的二夫人。
可是她萬萬沒想到自己會動了真心愛上他的兒子,無法絕念的一心想得到相同回應。
沒有回應。她不夠幸運,所以無法幸福。
結局是,她有個十歲大的兒子,她愛的男人死了,而她和不愛她的男人上床,這樣的人生有何意義她真的不懂,只能像遊魂一般孤獨的活著。
三十二歲的她有著七十歲的靈魂,孤寂太久了,她只想獲得安息,別無他求。
「你太悲觀了,生命怎會是折磨呢?你要往好的方面去想,也許它只是一種考驗或磨練呢!命運會在你以為失去光明的時候為你送來一盞燈。」生命,不可預料。
快樂是自己找的,沒人能解開打了死結的心,除了她自己。
「一盞燈?」她在指她嗎?看著她,歐陽佩珊不明白為何她能澄淨得如同不解人事的孩童。
「燈是溫暖的,它照亮你的世界也溫暖你的心,再酷寒的環境也會有堅韌的野草,人不可能連野草都比不過。」只要一心向陽,希望便在不遠處。
她搖頭輕笑的佩服她的樂觀。「如果連燈都滅了呢?」
「那就走出去呀!太陽的光芒永遠不滅,即使有短暫的黑夜令人心慌,但黎明終會到來。」她相信每一個明天都會帶來新的快樂。
「走出去……」多叫人嚮往的提議,可是……「你不曾難過得想哭,埋怨這世界的不公平嗎?」
「有呀!」而且是常常。「每次我一看到路邊的乞丐沒飯吃就會想哭,還有公園裡被棄養的貓和狗用乞憐的眼神望著我的時候,我都會巴不得把它們全帶回去養。」
但是桃花和靜不准,三申五令的喝止她泛襤的同情心,家中有一貓一犬,一隻聒噪的鸚鵡和愛喝酒的花栗鼠已經夠多了,挪不出空間再養寵物。
她最多只能常帶食物去餵食,好彌補她力有未逮的遺憾。
歐陽佩珊為之一愕,感覺自己像和外星人對話。「我指的是生活上的不順心,或是被人傷過的心。」
「嗄?!」上官青青有片刻的怔然,好像對方說了很難理解的話:「有必要過得那麼悲慘嗎?」
以前有父母,現在有靜保護她,再者,她不認為有誰敢傷害一個魔女。
通常立場是相反的,只有魔女會害人,說實在的,她無法瞭解正常人是如何生活,她們已和魔法融成一體,不太需要為日常瑣事煩心。
「難道你不曾遇過勾心鬥角或惡意中傷你的人?」她不相信她從未有過傷心事。
美麗的女人很少有知心朋友,就算不招惹人也會遭人嫉恨,或多或少的豎立敵人。
她笑著揮揮手。「你想太多了,這世界有很多好人,沒人會故意傷害別人。」
不少人搶著幫她忙呢!在她迷路的時候。
「一次也沒有?」
「不可能會有啦!我家的桃花很凶悍,靜又聰明得很,酷也伶俐乖巧,不用我費心去煩惱這種事。」她是最輕鬆的一家之主。
啊!一家之主是靜,她不敢搶她的位置。
歐陽佩珊忽然羨慕起她臉上洋溢的光彩。「你很幸福。」
「嗯,我們一家人都努力讓自己幸福,絕對不讓快樂消失,天底下沒有解決不了的事情,信心最重要。」雖然她是全家最沒自信的一個。
但她擁有快樂,以及三個愛她而她也愛她們的家人。
還有四隻非常有特色的寵物。
「你很美。」她指的是心,一顆無私純淨的心,不像她的已經醜化了。
上官青青不好意思的紅了雙頰。「我家桃花才是美女,我很普通啦!」
艷形於外才是美女,清靈於內是修養。
「普通?」聞言,歐陽佩珊失笑的想把自己埋了。「你要是普通怎能吸引閻天的注意,他的眼界高得離譜。」
連她都入不了他的眼,可有可無。
「他呀!」一提到他,上官青青的歎息頻率忽地增高。「你不會覺得他這個人很奇怪嗎?」
「奇怪?!」各界對他的評價是有正有負,但未曾聽聞他有任何「奇怪」的癖好。
「對呀!老是命令人家這不准、那不行,好像天下唯他獨尊似,也不想想人是有思想的,怎麼可能受制於他人。」那些約束她聽聽就算了,根本沒去記過。
他們的交情還不到那個程度,而且他也沒資格管她,若非有酷的存在,他們等於是兩條平行線,陌生得連打招呼都不需要。
一陣好笑讓歐陽佩珊解了不少憂愁。「因為他迷戀你,你看不出來嗎?」
是的,迷戀,幾近癡狂,整幢宅子的人都瞧得出他的轉變,可她卻……
忽然間,自覺人生乏味的歐陽佩珊有了些生氣,認為活著還挺有趣的,受苦的人不止她一個。
「整天板著臉叫迷戀?」嗯,的確是奇怪的男人,非常與眾不同。
她完全感受不到,只知他想要個情婦,無關戀不戀。
「因為他不擅表達,你出現以前他連表情也沒有。」很奇妙的感覺,她有股想笑的衝動。
多久了?上一回發自內心的笑已不復記憶。
表情一變的上官青青驚訝的圓睜雙眸。「天呀!你說他是鬼?」
難怪了,他僵硬得連笑都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