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胡思亂想,慢緩的扒完便當又躊躇猶豫了好久,最後趁老師們午睡的時候,她終於悄悄拿著畫離開辦公室。
越過七里香,來到凌門的練武廣場。她有注意過,這個時間孔承傑通常在廣場上指導特別頑劣的師弟練武。
她看到了他,卻牢牢握著畫框待在原地不曉得該怎麼開口,直到他發現她,並朝她走過來。
「有事?」他略略揚眉。
「有……有一點。」戎戎慌忙地把畫框舉到他面前。「謝謝你幫我找到五妹,這個送你。」
他接過畫框,但否認功勞。 「五妹不是我找到的,是分局的隊員出的力,要謝的話,你應該去謝他們。」
「好我、我……改天去。」難不成他的意思是要她替分局裡每個警員都畫一張素描相,可是他們毫無特色啊,這樣很難下筆。
「還有事嗎?!」孔承傑盯著神情有點為難的她。
「沒、沒有——」正午的陽光刺眼,看看上頭的藍天白雲,她衝口而出,「哇!天好藍,天氣真好。」
「天氣是很好。」他不否認,但也不覺奇怪,台灣典型的夏季氣候通常都是艷陽高照。
她真想一拳打昏自己,不知道向來習慣和男生當好哥兒們的她,為什麼面對他會如此失常。
應該是……嗯,她太久沒和台灣男人接觸了,所以一時之間有些不習慣,調整不過采,多見面幾次應該就會沒事了。
這個理論乍聽下有理,細想卻有點說不通。
如果因為不習慣所以不自在,那她面對劉俊男時怎麼沒有這種反應?反倒劉老師面對她時,那手足無措的反應像極了此刻的自己……
等一下,大家都說劉老師喜歡她,也就是說,她喜歡孔承傑?
腦們轟然一響,她受到極大震撼。
不會吧?!雖然他很有魅力,深邃俊挺的五官也深深迷惑著她,但她怎麼會對一個才認識沒幾天的異性有感覺,這太不可思議了。
她搖搖頭。
愛情來的時候真的沒有絲毫道理,爺爺絕不會同意她嫁給一個武館少館主,這是徹底的門不當、戶不對呀……
噢,她想太遠了,人家要不要娶她還是個問題,據她的估計,仰慕他的女性同胞就算沒有一百個也有五十個,她根本一點勝算也沒有。
「那再見了,我先回去了。」
戎戎像逃兵似的慌忙越過七里香,小小的身影迅速消失在另一頭。孔承傑若有所思,目送她的背影。
「她就是鍾小姐?真的好漂亮。」一道笑意盈然的聲音冒了出來,「吳媽跟我提過她,那天早上真可惜,我要是起得早一點,就有小美人陪著吃早餐了,多好啊!」
「師母不是要去鎮上嗎?」他問,波瀾不興。
凌夫人笑意不減,「對啊,所以才經過這裡,恰好撞見天造地設的一雙金童玉女在此談心,心中甚感安慰,所謂千里姻緣一線牽,我們石盤鎮不愧為好山好水的好福地。承傑,祝福你們。」
「師母言重了。」他轉身指點師弟,對於感情之事,不願多談。
她晃到他面前,兀自笑盈盈地說: 「一點都不言重,改天請鍾小姐回來吃飯,我和吳媽都很喜歡她。」
「不知道師母在說什麼。」孔承傑面容噙著淡淡的笑,又轉了個身,指點另一名師弟。
「年紀輕輕不要心如止水,那是我們老人家的權利。」她不氣餒地跟過去,拍拍他肩膀,眨眨眼睛,低聲道: 「雖然月亮被摘走了,但天上還有無數顆星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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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撐著傘,驕陽依然毫不留情,傘下的人兒快熱融成一灘水了,公車卻叫人望穿秋水,遲遲不來。
「好熱……」戎戎無語地望著柏油路,站牌上明明寫著三十分鐘一班車,可她都等了快一個小時車還沒來,她真想放棄搭計程車算了。
她那部拋錨的跑車暫時停在何園長家的前院,小鎮沒有進口跑車的維修廠,如果送到市區的原廠,她的行蹤也會隨之曝光。
因此她情願自己辛苦點,做個以公共交通工具或雙腿代勞的小老百姓,忘記過去養尊處優的生活,學習不靠鍾家、自立自強的日子。
所以想歸想,為了獨立,就算要等兩個小時她也絕不能搭計程車,那太昂貴了。
她目前的月薪只有兩萬出頭,要省吃儉用才行哪,否則她很快就會因為經濟的問題向她爺爺低頭,那就太沒用了。
「咦?」她喜出望外,一部深藍色國產轎車緩緩在站牌前停下,小鎮果然有人情味,世風日下,居然還有這種好人肯讓人搭順風車。
車窗緩緩降下,她更為驚訝,紅唇張得老大。
「你要去哪裡?」孔承傑戴著墨鏡,純粹為了抵擋毒辣的艷陽,沒多想他這副模樣更吸引人。
戎戎微微一愣,連忙深呼吸,在心裡數了五聲,然後露出一個應該很自然的微笑。
「台中。」她輕快地回答。
自從那天把畫交給他時發生了一些心跳加速的不正常反應,她就對自己再三告誡,以後見到他要表現得自然點,不然準被他當花癡看。
「正好順路,上車吧,我送你,這裡公車並不好等。」他也猜到了,會在這個站牌等車的人大多是要到台中去。
「謝謝。」
她真是好運,他總是在她最危急的時候出現……也沒那麼誇張啦,但他們似乎真的很有緣,要不然她怎麼會三番兩次在路邊遇到他?
「你要到哪裡?」他沉穩地踩下油門上路。
「東海附近。」她說了個地址,「我朋友住在那裡,她快生了,我去看看她。」
正芳的預產期快到了,這趟除了探望准媽媽外,也要謝謝她替自己在幼稚圈找到這麼好的工作。當然,她還要順便打聽一下爺爺有沒有到台中來找人,如果她爺爺找來了,這裡大概也不能待了。
「我知道那個地方,我正好也要到東海附近。」
「真的?」澄澈的眼閃過意外之喜,她小聲地說:「原來你也會出門,我還以為你都足不出戶哩。」
「為什麼這樣認為?」他微微失笑。「我也是個正常人,是人都會出門的,不是嗎?」
「我的意思不是你不正常,而是你看起來很……」她想著該怎麼形容他。 「很不可以侵犯。」畢竟一個有武術背景的人,讓人不敢妄動。
他好整以暇的看了她一眼,語氣很溫和。「有誰看起來是可以侵犯的嗎?」
她略微傻眼,心情陡然輕鬆起來。
原來,他也有幽默感啊!
他的外表是那樣嚴肅而不苟言笑,綜合賀老師、郭老師和吳老師她們的說法,他對女性溫文客氣,有笑容但無溫度,始終保持一定的距離,叫人難以親近。
她們還說惟一可獲得他青睞的女性就是他的妹妹圓月,而圓月已經在年初時嫁人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個原因,他的笑容也越來越少。
她真的沒有特別打聽他,這些小道消息都是她在辦公室聽來的,女老師們的共通話題幾乎都圍繞著他,張望他在凌門的一舉一動更是大家的癖好,她要不在意他也難。
「呃——」戎戎眨了眨盈盈大眼,期期艾艾地說:「我想——嗯——應該是長得像劉俊男老師那樣吧……會讓人家覺得可以侵犯。」
「你說俊男?」孔承傑深深一笑,「他是我的同學。」
她嚇一跳。「什麼?」
也說是說,他們同年。
可是不像啊,劉老師看起來暮氣沉沉,戴著黑圓框眼鏡,老是垂著眼,每天都是白襯衫、黑長褲,瘦長的身材有如竹竿,休息的時候總拿著一本不知道是第幾冊的《追憶似水年華》在讀。
「我們從小就在同一班。」他笑了笑。「鎮上只有一所國小、一所國中和一所高中,直到聯考後才我們才不再當同學。」
「他從以前就長這樣嗎?」她忍不住好奇。
「有機會的話,我借你看畢業紀念冊你就知道了。」他答得耐人尋味。
來到東海附近,照著戎戎給的住地,車身緩緩駛進高級住宅區,一棟棟附帶花園的小洋房規劃得十分整齊美麗,每戶人家的陽台和庭園都栽植著盛開的花草,迎風搖曳。
「謝謝你送我來。」
拿起手提袋下車,她竟覺依依不捨,莫非她想搭便車回去,再和他相處一段路程……
而他,竟然也沒有立即駛離。
「你還有事嗎?」她看著他,潤了潤唇,心跳突然加快,是不是他也捨不得那麼快與她分別?
「你最好先去看看你的朋友在不在,如果不在,我可以送你到別的地方,這裡沒有公車出入,你要離開這很方便。」
「哦……」戎戎有些失望,她又想太多了,不過卻也感謝他的細心。
她的個性大而化之,從來不會注意這些不細節,一時興起跑來找正芳,也沒想過人家在不在家。
他和東堂好像,都那麼細心,不過東堂有種美男子的矜持,對女性的態度大多時候是故作冷漠,以維持自身的好名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