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師回朝……」消息彷彿如青天霹靂,弄晚聲調抽緊。
難道東潛要將她留在此地?
不!不會!他不會這樣對她的……
這夜她輾轉難眠,好不容易睡著了,夢裡全是一個人被留在荒漠的情景,她驚駭莫名,茫然的在空無一人的荒原行走,覺得又乾又渴。
「弄晚!醒醒!快醒醒!」
她一頭冷汗醒來,看著眼前那張熟悉的面孔,感覺猶在夢中。
凝歌?怎麼會是凝歌呢?
「凝歌,你怎麼會在這裡?」她眼裡寫滿疑問。
「我來救你出去。」楚凝歌又氣又急地說:「霍東潛真是瞎了眼,居然相信你是內奸?還以為他只是關你兩天就會放了你,沒想到卻把你關了這麼久,我真不該鼓勵你來找他的!」
弄晚感動的看著楚凝歌。「你一直在暗中保護我?」
「當然!你以為我放心讓你一個人上路嗎?」楚凝歌連聲催促。「快走,我灑了迷魂散,一個時辰內他們就會轉醒,我們得趁他們醒來之前,一路直奔京城,能走多遠,就走多遠!」
不到天亮,牢獄遭劫的消息就傳開來,霍東潛得知弄晚被不明人士劫走,震怒得快殺人。
「花弄晚一定是畏罪潛逃了。」李碧紗斬釘截鐵的說。「她也可能被蠻夷人給救了,畢竟他們是一夥的,蠻夷人不會眼睜睜看著她被關,我老早就料到那些人會來救她了。」
「不要再說了!」李淮喝止自己的女兒,嚴峻的面容十分凝重。
「現在這麼一來,更加能證明花弄晚與蠻夷的關係,霍大哥,回京之後你一定要稟明皇上,將花府滿門抄斬,一個也不能留……」李碧紗猶自說個不停。
「夠了!」李淮忍無可忍的看著女兒,沉痛寫滿他的眼。「碧紗,你還要錯到什麼時候才夠?」
李碧紗轟地腦門一片空白,她心慌意亂,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爹,您說什麼?」
「向將軍自首吧,不要一錯再錯了!」李淮痛心地說。
李碧紗不停的深呼吸,臉色蒼白,「爹,您不要再胡言亂語了,我是您的女兒,您知道這麼說會害了我,是嗎?」
「縱然你是我的女兒,我也不能再維護你了。」
看到女兒毫無悔意,李淮下了個痛苦的決定,他面向霍東潛,單膝跪下,所有人都被他的舉動嚇一跳,只有霍東潛彷彿心中早已有數,鎮定如常。
「將軍,末將教導無方,碧紗偷了軍機洩露給蠻夷,復又嫁禍給將軍夫人,請將軍嚴懲,不必寬貸!」
「爹!」李碧紗驚呼一聲,她震動得退後一步,不相信她的親生爹爹會如此對她。
「我都瞧見了。」李淮抬眼看著女兒,眼中盛滿憂傷。「那夜你以為我睡了,到我房中偷走軍地佈置圖,我以為你只是貪玩,我沒想到你居然把軍機洩露給敵軍……碧紗,你太叫爹失望了。」
李碧紗咬緊著紅唇,不發一語,身子微微顫抖著。
「李軍師,起來。」霍東潛淡淡地命令。
事情的始末,他隱約猜到,所以不動聲色,將弄晚關入大牢,以保護她的安全。
李淮是他的大將,他出生入死的好夥伴,他尊敬的長者。
洩露軍機,依軍法可處死刑,李碧紗是李妻難產而生的獨生愛女,所以他沒有揭穿,不願李淮老來痛失愛女。
他沒想到李淮會大義滅親,將愛女的罪行給供了出來。
「李碧紗,死罪可免,活罪難逃,本將軍革除你五品女將的官職,從今爾後,你再不可出現於中原。」
「謝將軍開恩!」李淮流著淚代女叩首。
李碧紗倔強的不發一語,她雙眼閃過受傷的情緒,明眸終於滾出淚珠,奔出營帳。
結局雖然令人不勝歙吁,但事情總算告一段落了。
然而弄晚呢?她在哪裡?又被什麼人劫了去?
霍東潛憂心不已,日以繼夜的在幅原遼闊的邊疆搜尋弄晚的下落,哪怕是死,他也要見到她的屍首。
她可會瞭解他將她關入大牢的苦心?
她是否還埋怨著他?
她,究竟在何方?
連日來的搜索毫無音訊,邊關開始變天氣了,一道道催他回京的聖旨以及部將們的思鄉情切,這些因素都讓班師回朝變得刻不容緩。
他終於決定先回朝,命司徒易鋒留下來繼續找尋弄晚的下落,他則準備先帶領大軍回京,再單獨回來。
然而起程回京前,他在營帳裡接到一封來自京城的飛鴿傳書。
信是花勁磊寫來的,大意只有一句,而且是他萬萬想不到的——
弄晚回京了。
終曲
清風微吹的午後,花府庭園的涼亭石桌上擺著各色蜜餞點心,一名說少女不像少女,說少婦又不像少婦的女子悠閒地蕩著鞦韆。
涼亭裡,分別有兩名穿著綠衫及紅衫的丫環緊張兮兮的坐在那兒,四隻眼睛目不轉睛的盯著蕩鞦韆的女子,兩個人都顯得憂心仲仲。
「姐,他又來了。」
花勁磊原是來通報消息的,一看到他姐姐大膽的舉止,當場嚇得魂不附體,連忙把她弄下來。
「下來!你給我下來!」他氣急敗壞地將弄晚抱下鞦韆。
腳尖才一落地,弄晚就責怪地看了她弟弟一眼,還撇撇唇,「何必這麼緊張?只是蕩蕩鞦韆而已嘛。」
「而已?」花勁磊哼了哼,完全不能認同。
弄晚走回亭子,槐綠、榴紅總算鬆了口氣,連忙斟茶倒水,榴紅還迅速拿起一件薄外衣被上弄晚的肩。
雖然春天了,可是這幾天不曉得怎麼回事,天氣倏然轉涼,還是注意點好,她家小姐現在的身子可是禁不起風寒的。
弄晚撐著下巴,拿起一顆蜜餞塞進嘴巴,半瞇起美眸,愜意地欣賞白雲的流動和滿園花朵隨風輕曳。
「我說,你不准再蕩鞦韆,不准再做任何危險的動作,知道嗎?」
看她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花勁磊忍不住再度耳提命面一番。
「知——道——啦。」她拉長的聲音明顯在敷衍。
「知道就要做到,不要光說不練。」花勁磊皺著劍眉,提醒道:「我剛剛說的話你聽到了吧?姐夫又來了。」
「他不是你姐夫。」弄晚不厭其煩的糾正。
花勁磊怪責的瞪了她一眼,事到如今還說這種話?她是存心讓誰不好過?
自從霍東潛率領霍家軍班師回朝之後,他已經親自登門造訪花府十八次了,每次都被弄晚給打了回票。
「你該見見他。」花勁磊忍不住的說道:「你也知道那是場誤會,他關起你是因為要保護你,」
「再說吧。」弄晚又塞了顆蜜餞進嘴裡,覺得翻騰的胃部舒服多了。
「你真的不見他?」花勁磊嘴角微揚。「我聽說姐夫又請命鎮守關邊了,如果你再不見他,恐怕就真的再也見不到他了。」
棗色蜜餞被不雅的吐了出口,看著瞬間大驚失色奔向大廳的嬌小身影,花勁磊不可思議的挑挑眉。
還真的有效。
想不到霍嬉游那小妮子滿聰明的嘛,教他用這招。
弄晚當然不知道自己中了計,她急奔回廳,早忘了要讓霍東潛領受煎熬滋味的決心。
她不要他再赴邊關,她不要再與他分隔兩地,沒有他的京城是那麼寂寥,如果他一定要走,那就帶著她一起走!
廳裡很靜,茶几上一杯熱茶還冒著煙,霍東潛反剪著雙手在看一幅字畫,他蹙著眉心,很明顯的心不在字畫上,看字畫只為打發等待的時間。
弄晚放慢腳步,緩緩踏進廳堂。
她清了清喉嚨,引他回過身。
見到她的那一剎那,他的眉頭沒有鬆開,神色反而益加責怪。「笨女人,你終於肯見我了。」
弄晚不信地眨了眨眼。
什麼?沒有思念?沒有道歉?也沒有狠狠的熱吻嗎?
她不滿地咕噥,跟她想像的久別重逢相去太遠了,不及格,完全不及格
突然間,她張開嘴,嬌小的身軀一個騰空,被他抱了起來,豪邁的步伐不停,無視下人驚詫的目光,一徑往外走去。
「你你……要帶我去哪裡?」弄晚被他弄得心慌意亂。
「回家。」
他筆直走到花府外,那裡停著一匹通體墨黑的高大駿馬,把她送上馬背,他也跟著翻身上馬,沒多久就回到三條街外的霍將軍府。
他照樣像扛貨物一樣將她扛進屋,回到她睽違許久的房間,把她卸在床上,順便放下紗帳。
「幹什麼?」
弄晚對他的舉動很敏感,連忙曲起雙腿往床裡縮去。
「讓我像瘋子一樣在邊關到處找你,你當然知道我現在想幹什麼,我要懲罰你。」
他把她的雙腿拉平,不由分說就壓上她嬌小的身子。
「不、不行啦。」弄晚手忙腳亂的推開他,真是亂來,他怎麼可以壓她呢。
「為什麼?」他皺起眉毛。
「我……我有了。」她羞得滿臉緋紅,是在軍帳裡的那一次,久別重逢的乾柴烈火讓她懷了他的孩子。
「你有了?」他聽不明白。「有了什麼?」
她一翻白眼。「孩子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