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晚百無聊賴的與楚凝歌坐在畫舫裡遊湖,湖光鄰鄰,照映著天上的明月,元宵早就過了許久,兩岸楊柳梢頭依然以繩索連繫,掛著一排燈籠,燈籠隨風飄搖,煞是浪漫。
「弄晚,你瞧,好美!」楚凝歌瞇著眼睛在欣賞一艘華麗的樓船,想必是哪家的富貴公子吧,才買得起這麼美的船。
「嗯,滿美的……」弄晚無精打采的撥弄著水花,眼睛根本連抬都沒抬,睜眼說著瞎話。
嬉游寫的信已經送出去一陣子了,卻遲遲不見回音,無從得知邊關消息的她,每天的心情都起伏不定。
知道實情後,他該會明白他自己有多麼野蠻了吧?他在眾人面前硬要逼問她夜闖楚家堡的理由,還毫不留情的休了她,這些種種,他都該好好地檢討。
可是,如果他已經不在乎她了呢?
若他現在愛的人是李碧紗,知不知道原由對他來說又有什麼分別?
想到這裡,心裡像有一小團海浪,緩緩的把她的心淹沒。
「你怎麼回事?還沒有消息嗎?」楚凝歌關心的問。
她知道嬉游寫了封信給霍東潛,也知道弄晚一直在等霍東潛看過信之後的反應,所以現在每次約弄晚出來玩,她都玩得不怎麼起勁。
「不必等了,我想他不會回信了。」她深吸了口氣,終於起身走進船艙裡。
楚凝歌馬上跟在她身後。「為什麼你一定要在這裡等他的消息?難道你就不能主動點,到邊關去找他談個清楚嗎?」
「不行。」弄晚咬著下唇。「如果他現在跟李碧紗在一起,我去等於自取其辱。」
「給自己一個機會,反正你心底還在乎他。」楚凝歌微笑,大膽地說:「甚至,你可以從那個李碧紗手中把霍將軍搶回來,反正他是你的丈夫。」
弄晚當然知道自己不可能做出那種奪人所愛之事,只是去找他談個清楚……這倒可以考慮。
想到近日她去拜訪朱老闆時,朱老闆跟她提過的邊關之行。
他接了一單大生意,要把梅縣最知名的絲繡運到靠近邊關的青海鎮,那裡離霍東潛鎮守的地方相當近。
她真要去嗎?
他看見她會有什麼表情呢?
這些她都不知道,至於她要不要真試試看跑去邊關找他,她還在猶豫。
二十幾名身著鎧甲的男子乘騎在雁蘭山下,迎著沙漠將夜的徹骨冷風,仔細地勘察著地形。
「將軍請回吧,這裡有末將們察看就行了。」李淮稟告著,生怕主帥離開大軍紮營之地會發生差池,那他們可就擔當不起了。
他是霍東潛手下的第一謀士,同時也是李碧紗的父親,年過五十的他,雙目精明睿智,三十五歲才生下幼女碧紗,因此對她極為疼寵。
霍東潛不以為意地說:「不要緊,入夜前再回軍帳就行了。」
他猜測敵軍近日將會發動大規模行動,因此特地隨李淮出來研擬陣地形,決心要給蠻夷一個迎頭痛擊,打得他們落花流水。
「將軍,前方有情況。」一名探路小將來報。
霍東潛神色不變。「說。」
小將稟道:「應該是蠻夷在強搶過往商旅。」
霍東潛一雙飛揚的濃眉挑了起來。
他深惡痛絕此種匪類的途徑,那些打家劫舍的蠻夷根本不能稱之為軍人,他們殘暴的手段比禽獸還不如。
「駕!」他策馬往小將稟告的方向而去,李淮等人也連忙跟上。
兇惡的蠻夷人正擄掠著手無縛雞之力的商旅,哀嚎尖叫四起,散落一地的貨物吸引著蠻子貪婪的心,他們搶奪著那些昂貴的藥材和珠寶銀票,狂妄地放聲大笑。
「哪裡逃?!」
霍東潛拔出腰間佩劍,長劍一格,連挑了十六招,將一名蠻子的褲子挑落,還在他額頭行雲流水的刺了個「霍」字。
「你……你……」蠻子嚇得慘無人色。
李淮等人也紛紛亮出兵器加入抗敵的行列,沒一會工夫,蠻子全被他們給制伏了,惟有一名瘦弱的少年被一名粗壯黝黑的蠻子像玩具似的扛著打轉,發出微弱的氣息和求救聲。
「救命啊……」少年氣若游絲,他的鼻嘴都蒙著口罩,這大概也是他呼吸不過來的原因。
霍東潛縱馬飛掠,一掌擊向壯漢厚背。
壯漢哇地一聲吐出一口濃血,肥胖的身軀向前踉蹌跌去,雙手拋出少年。
「救——命——」少年閉上眼睛準備受死。
霍東潛接住飛出去的少年,安穩地將他安置在自己懷中,少年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無恙,他睜開眼睛,眼瞳閃過一絲張皇。
忽地,霍東潛皺起眉頭。
這雙眼睛怎地如此眼熟?
不經同意,他直接動手扯落少年的口罩,然後在下一秒,驚詫地與懷裡的人大眼瞪小眼!
第十章
回到營帳,霍東潛親自打水給渾身黃土的弄晚清洗,又親自端來饅頭和簡單麵食讓她解饑。
弄晚邊吃麵邊偷偷抬眼看他,他的表情沒什麼特別,很尋常,可是她就是覺得怪怪的。
他不責罵她嗎?
他知不知道她是專程來找他的?
他該不會以為她又是貪玩跑來這裡,然後很倒霉的被他遇到了吧?
一邊捲起麵條,她微張著紅唇想說些什麼,終究放棄,什麼都沒說。
不一會兒,她風捲雲殘地把食物全吃光了,他也隨之拿起地形圖準備出去。
「你先睡吧,我還有事情要處理,這裡是霍家軍的紮營地,你可以安心的睡。」
弄晚點點頭,一路上趕路奔波,她真的累壞了。
在青海鎮與朱老闆的商隊分道揚鑣之後,她就獨自上路,好運地遇到另一個運送藥材的商隊,商量之下,跟著他們一道走。
沒想到最後會在雁蘭山下遇到可怕的蠻夷匪類,他們搶光那些商人的藥材和財物,似乎還打算將他們統統滅口,幸好有霍家軍的解救,要不然現在大家恐怕都已成一縷亡魂了。
盯著霍東潛離去的高大背影,弄晚還是有些疑惑。
他當真,一點都不生氣嗎?
奇怪,他向來飛揚跋扈的眉,今天怎地看起來特別和善?
是分別太久了嗎?連他那雙銳利的黑眸都溫和許多。
當然,他沒有暴跳如雷也沒有審判她,這也有另外一種可能。
那就是他現在根本就不在乎她了,所以對她莫名其妙的出現在這裡,他也沒太大感覺。
可是旅途的疲憊讓她沒精神去想那麼多,一沾上稱不上舒適的枕頭,她就累得睡著了。
她睡得極熟、極沉、極香。
直到夜半,有股怪異的炙熱氣息徘徊在她頸子周圍,她柔若無骨的纖腰被一雙厚實的男性手掌緊緊的摟抱住,一聲歎息滑至她耳旁。
她驚悸地瞪大眼睛。
這不是夢!
她心頭狂跳,對上了霍東潛的黑眸,他正與她並躺在同一張床上,緊緊纏摟著她,而且——裸體。
儘管對他的身體並不陌生,但分開了這麼久,重新接觸到他的體溫,她竟然覺得口乾舌燥,這種慌亂的感覺就像兩個人的初夜那晚似的,忐忑又充滿期待。
「弄晚……」
他溫柔的叫喚聲有點低啞,她垂著頭,粉拳無力的抵在他的胸膛之前。
幸好營帳裡很黑,要不然他一定瞧得見她此刻羞紅的小臉。
「我可以愛你嗎?」
他問得小心翼翼,但動作卻毫不遲疑,他的手掌隔著她身上的男裝粗布衣衫,揉握住她豐盈的柔軟,緩緩挑弄。
她深深吸一口氣,他的男性身軀像火,讓她覺得好熱、好熱。
她結結巴巴的回道:「你不是已經……已經有李碧紗了,何必……何必還要我?」
「不要提任何人,過去的事就此一筆勾銷,我們重新開始。」
一夜的恩愛代替了所有言語,一切盡在不言中。
他熱情的表現讓弄晚相信自己是來對了,激烈的雲雨過後,他不願鬆手,緊緊摟著她的身子入睡,弄晚繾綣在溫存的柔情之中,在夢裡十分安穩。
一早霍東潛就起來了,他必須去視察營地,弄晚換回女裝也跟他一同起來,新鮮地在營地裡走動觀看。
中午時分,他們在營帳裡一起用餐,霍東潛看著笑意甜甜的她,微蹙眉心。「弄晚,你必須馬上回去,這裡太危險了。」
他終於開口對她宣佈他考慮了一上午的決定。
縱然他多麼希望她能待在他身邊陪伴他,可是他又不願她身處險地,這裡是邊關,隨時有爆發征戰的危險,他不要她冒一丁點的危險。
「讓我多待幾天!」弄晚立刻像過去央求花勁磊般,採取拖延戰術。
她老早就猜到他不可能讓她待在這裡,以他的個性,他大概老早就打算在今天黃昏以前把她打包送上馬背,派個孔武有力又文武雙全的部將護送她回京。
可是,她還不想回去。
好不容易千里迢迢來到此,好不容易與他誤會冰釋,好不容易不再孤枕難眠,她才不要那麼快又離開他。
「不行。」他一副沒有商榷餘地的樣子。
「只是幾天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