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勁磊皺著眉頭問,他們兄妹兩人站在崖上雖然居高臨下看得清楚,但風也更為強勁。
弄晚沒有說話,她衣袂飄飄,紅紅的鼻頭顯示哭過的痕跡。
她不知道霍東潛會走得這麼突然,她知道他要出征的消息才幾日而已,連要怎麼開口挽留她都還沒想好,他就這麼義無反顧的出發了。
世事的變化真大,才沒多久的時間,他們已經形同陌路,接下來甚至要待在不同的地方,她不敢想像幾年後會是什麼情況。
曾經的親密,如今變得如此疏離。
她看的清楚,李碧紗一直陪在他身邊。
據說李碧紗的父親是霍東潛手下的大將,所以她也會跟著軍隊一起去邊關。然後呢,他會慢慢的將她忘記,最後忽然有一天會想不起那個名叫花弄晚的女子是何許人也?
到時候他恐怕和李碧紗已經兒女成群了,他不會記得他曾要求她生個小娃娃的事,也不會記得他曾經如何溫存地替她擦澡。
她與他共有的一切,將灰飛湮滅……
第九章
初春的京城,枝芽悄悄展露新綠,經過寒冷的嚴冬,迫不及待的抽出了新芽與春爭輝。
太陽剛剛落山,火紅的夕陽將天邊染得水紅一片,晚霞的美景令人覺得格外舒暢與悠閒。
茶樓裡,三名女子圍著一張桌子而坐,幾盤點心瓜果和一壺茶,三人那美麗不可方物的容貌,各有千秋的美,引來許多男人驚艷的目光,但她們自顧自的談天,絲毫不在乎周圍的視線。
看著女裝的楚凝歌,霍嬉游心中有說不出的感歎。
自從知道她愛慕的楚踏鴻居然是女扮男裝的楚凝歌之後,她的心情一時訝異,一時羞愧。
這是她萬萬想不到的結局,單戀與初戀同時夭折,她雖無法接受,但也只好面對現實,安慰自己天涯何處無芳草,她一定可以遇到更喜歡的人。
「……說時遲那時快,一聲轟隆雷響之後,所有人都淋成了落湯雞,山老虎一雙兇惡的虎眼瞪著我們,隨著我們的打轉而走動,它不願投降,楚家堡的弟兄們也不是省油的燈,這時忽地一把長劍挑過去,它憤怒的狂吼一聲,嘴裡哈出的熱氣恍如火球,把大伙都著實嚇了一大跳……」
楚凝歌談著去年她在山林和楚家堡的弟兄們獵捕大山虎的情形,擅於描述的她,講得絲絲入扣,弄晚和霍嬉游都聽得津津有味,這是她們這兩個千金小姐從未有過的經歷。
「然後呢?」弄晚心急的追問。
楚凝歌揚起唇角,似笑非笑地道:「秦二當家的長劍絕非浪得虛名,他的長劍一過去,山老虎頭頂上的毛忽然都黏捲成一片,你們猜為什麼?」
「為什麼?」這回忍不住發問的換成霍嬉游了。
楚凝歌挑挑眉,「因為他長劍上塗抹著漿糊!」
弄晚大笑起來,拍案叫絕,「真有這種事?」
想不到秦同山那個虎背熊腰的粗魯漢子會這麼幽默,居然想得到用漿糊對付老虎。
「結果呢?」弄晚和霍嬉游異口同聲追問。
楚凝歌聳聳肩,「結果因為滿頭相黏的卷毛太難受了,山老虎受不了癢,情急之下用它的山爪子去搔頭皮,原以為會舒服點,想不到越搔毛越相黏,它內心感到又詫異又驚惶又莫名其妙,最後把自己的頭皮抓得頭破血流,只好束手就擒啦。」
霍嬉游瞪大眼睛,喃喃地搖著頭,「怎麼可能?我不相信!」
弄晚笑得抱住肚子。「凝歌,你太誇張了,連老虎的內心世界在想些什麼你也知道?」
她一想到老虎抓自己的毛,卻越搔越黏的那種畫面,她越想越好笑,滿溢的笑不住地在她唇邊閃動。
「信不信由你們,反正就是這樣。」楚凝歌笑著啜了口茶,嫵媚的眉眼凝睇著笑到不行的弄晚。「你們覺得很好笑嗎?我再講一個給你們聽好了,是關於我某一年到魚玄鎮發生的故事……」
「哦!不行!你不行再講了。」弄晚投降的笑道,「你再講下去,我會笑到明天,我會笑破肚子,還會笑得無法吃也無法睡,這太嚴重了,所以你不能講。」
她喜歡凝歌,與她同年的凝歌渾身都是探險的因子,大概從小在男人堆中長大的關係吧,她的個性爽朗又直率,還特別會說故事,跟她在一起很開心。
所以嘍,這些日子她都不煩勁磊了,天天和凝歌廝混在一起。
「既然不能說故事,那好吧,隨時歡迎你們到楚家堡來玩。」
楚凝歌熱情好客又健談,她沒有姐妹,楚家堡又都是大男人,所以才和兩位新朋友認識不久就把她們兩個當成知己相待了。
「去楚家堡玩?真的還假的?」弄晚揚揚眉梢。「你們楚家堡不是生人匆近,很恐怖嗎?尤其是你那個弟弟,我真看不出他只比我弟弟大一歲耶,他那張冷峻的臉孔恐怕可以凍死一條魚。」
「弄晚,你真是客氣了。」楚凝歌一本正經的說:「就算是夏季的大熱天裡,整個楚家堡上下,只要被他單獨叫進議室廳的人上定得穿上雪衣御寒呢。」
霍嬉游聽得差點把茶噴出來。
怎麼有人這樣說自己弟弟的?像她,她就從來不敢對她兄長大不敬。
弄晚笑著搖頭。「好誇張。」
霍嬉游連忙接口,「對呀,我都不敢這樣講我大哥,就算在他背後也不敢亂講,他呀,太嚴肅了……」
她驀然住了口,因為氣氛忽然一下子僵硬了起來。
弄晚啜了口茶,掩飾心中的震盪。
少了霍東潛的京城寂寞多了,時間沒有沖淡回憶,她反而更加想念他,她逼自己以誇張的玩樂來忘記他,卻一點效果也沒有。
雖然他未出征前兩人就已經分開了,但起碼還住在同一座城裡,多少有撞見彼此的機會,也可以知道對方的消息。
可是現在呢,遠在邊關的他根本不是身在京城的她可以瞭解的,一想到他的遠走,還有隨時可能舉兵侵犯的蠻夷,他的安危哪……她的心就無端沉重。
霍嬉游輕顰娥眉。「大嫂,你還牽掛著大哥對不對?」
每當她一想起她兄嫂是因為她而分開,她就非常的良心不安。
「沒有的事。」弄晚又啜了口茶,沒想到卻嗆到了,像是穿拆了她的心事般,每當想起霍東潛,她就會情緒低落。
霍嬉游盯著弄晚侷促的動作,不否認還好,一否認更加讓她確定了弄晚對她大哥是餘情未了。再這樣下去不行,她太罪過了,所以她得想法子再促成他們這對英雄美人才好……
邊關
黃昏的沙地開始吹起狂風,天地間有著濃烈的草莽氣息,天空灰暗深沉,一天過去了。
霍東潛皺著眉頭看天色詭譎的變化,一隻黑鷹正在天空盤旋,百里之內均是軍帳的紮營所在,他的主帳在幾百個帳篷的中央,繡著「霍」字的大型軍旗在風中飄揚著,象徵他帶領的霍家軍。
別館離這裡還有一段距離,他也不習慣住在別館,尤其最近戰事吃緊,他要留在第一線才能做最及時的指揮。
「霍大哥,吃飯了。」
李碧紗體貼的帶來他的風衣,看著身著黑色鎧甲的霍東潛是如此英氣勃發,她眼裡流露出的愛慕之意更濃三分。
霍東潛收回視線。
自從來到邊關之後,李碧紗就對他慇勤守候,溫柔體貼毫不避諱,知道他已休妻的弟兄們很自然的將他們看成一對,還有一些人乾脆把她當成未來的准將軍夫人,會向她請示一些芝麻蒜皮的小事。
而他沒有制止,並不代表他的默認,是因為他覺得沒必要。
反正他永遠也不可能和碧紗在一起,他早已對她表態過,他只當她是妹妹看待。
至於他心裡的人……
其實離京那日,他看見弄晚了。
他弄不懂她,如果她對他沒感情了,為何跑來相送?如果她對他還有感情,又為何不回頭求他,回到他身邊?
那夜在花府前,她拒絕他的吻,推開他奔回府中,害他對著花府前那株大柳樹痛擊了幾掌才帶著滿身煩躁回到府邸。
她居然不讓他吻她?
該死!
他酸澀的猜忌著她與龍天闊的關係,更不能釋懷她夜闖楚家堡之事。
帶著重重心事來到邊關,他不否認他的動機不純正,就像皇上所言的,請命征戰,他是在逃避罷了。
「晚上涼了,霍大哥,你穿上披風吧。」李碧紗溫柔的將披風親自披在意中人肩膀,心中泛起無限柔情。
她更是感謝老天爺的幫忙,來到這個邊關地帶後,她就再也沒有情敵了,在看不到花弄晚的情況下,霍東潛的選擇只剩下她。
在這裡,每一天都忙碌而緊張,她相信她只要加倍的溫柔、加倍的體貼,一定可以打動他,他就算想不動心也難。
「謝謝。」霍東潛步履不停,返身折回營帳。
李碧紗咬著下唇。
什麼嘛,他的視線從頭到尾就沒在她身上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