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伺候著霍嬉游沐浴,王府的浴池足有數丈大,稱為「清香池」,池的四周圍著白色雕欄,樑柱還垂掛著五色紗簾,清碧的溫熱水池飄灑著百花,透著無比香氣。
「怎麼?慕容無瑕嫌棄你的身子不柔嫩嗎?」霍嬉游輕輕潑著水花,不施脂粉的臉蛋染著一層薄薄紅暈,別有韻味。
青青害躁的胡亂揮手,「哎呀,小姐,你在胡說什麼,我們又還沒有……沒有……沒有啦!」
她挑起柳眉,「可是某天早上,我好像看到慕容無瑕從你房裡走出來,而且很早,很早。」
青青連忙澄清,「那是他身子不舒服,我熬了草藥叫他喝,沒別的,真的沒別的。」
霍嬉游閒閒地道:「我身子也不舒服,怎麼就不見你熬草藥給我喝?」
「小姐又沒告訴我。」她委屈地說。
她忽然露齒一笑,「青青,我問你,我和慕容無瑕一塊兒受風寒了,你要先熬草藥給誰喝?」
奇怪,她這邪惡的語氣怎麼像煞一個人,當真耳濡目染,她也開始學會龍天曳整人的奸佞了。
青青為難的想了想,最後才絞著雙手,言不由衷地說:「當……當然是小姐。」
霍嬉游大歎道:「算了,我還是早日請王爺把你許配給慕容無瑕吧,改明天我再買十個、八個丫環來伺候我,你就安心當你的慕容夫人吧。」
青青急了。「不要啊,小姐,我就算當了慕容夫人,也還是小姐你的丫環,讓青青繼續服侍你。」霍嬉游微微一笑,「承認想嫁給慕容無瑕了吧?」
「誰想嫁給無瑕?」
一個威嚴的聲音傳進來,青青嚇得魂快飛了,雖然最近她已經習慣王爺的恐怖,可是他這般神出鬼沒的還是很出人意表啊。
龍天曳掀開紗簾大步走進浴池,絲毫不覺自己的舉止有何不對。
「哇!」霍嬉游大叫一聲,趕忙往下縮些,只露出脖子和頭。
龍天曳無視兩女的驚慌,逕自道:「王妃,將軍府派人來通知,岳父母岳大人已經到了,你洗快些,本王要與你一同去將軍府作客。」
「知、知道了。」她羞得臉都紅了,一雙大眼死命瞪著水面瞧,不敢與他的眼神相接。
他怎麼可以、怎麼可以這樣!
老天,連讓外頭的丫環通知一聲都沒有就闖了進來,他們雖然夜夜共枕,可是都衣衫整齊,他這樣不聲不響的進來,要是剛好撞見她赤裸的身子怎麼辦?她她……她可還是個黃花閨女啊!
他忽然蹲下身子,俯身盯著她,又把她逼出一臉潮紅,紅到了頸子,像只煮熟的蝦子。
他饒富興味的說:「王妃,想不到你們女人家花拳繡腿,身上沒幾兩肉,洗個澡要洗這麼半天,真是奇也怪哉。」
她嫣紅的雙頰煞是好看,一雙滴溜溜的眼睛更是動人,要不是紗簾外還有許多婢女,旁邊又站著個呆若木雞的丫頭,他真想親她。
霍嬉游被他看得渾身不自在,悶聲道:「王爺說完了嗎?說完的話,臣妾要起身穿衣了。」
「好,你穿衣吧,本王在前廳等你。」
他站起來,很乾脆的走了,就像來時那麼毫無預警。
「嚇死我了。」青青拍著胸口,順順驚魂未定的氣,嘴裡喃喃抱怨著,「王爺行事老是這麼鬼鬼祟祟,昨兒個晚上我肚子疼,跑茅房,還瞧見他把一名神智不清的高胖守衛帶進明珠閣,神情詭譎,嘴裡含笑,不知在打什麼算盤。」
「青青,不許胡說!」霍嬉游斥責一聲。
明珠閣是湄姬住的地方,王爺怎麼會把男人往裡頭塞,更何況王府是何等森嚴的地方,怎麼會有神智不清的男人。
青青睜大眸子,「小姐,我沒有胡說,是真的,我親眼看到的!」
霍嬉游蹙起眉心,想了一想才慎重的開口,「青青,不許向任何人透露這件事,知不知道?」
她用力點了下頭,「我知道事關重大,不會隨便告訴別人的。不過小姐,你也太沒魅力了,王爺都看見你沐浴了,卻還是無動於衷,只是催促你快穿衣,看來王爺還是比較喜歡尹容先和湄姬。」
「這點不必你說。」霍嬉游瞪了她一眼,這丫頭真的是,哪壺不開偏提哪壺,氣人嘛。
柳湄兒在王府的聲勢越來越大,大家都說她是現在二王爺最寵的女人,連王妃也不敢得罪她。「小姐,聽見這樣的流言,你不生氣嗎?」青青很為她抱不平。
霍嬉游倒是氣定神閒,心情絲毫未見影響,照樣天天出來賞雪賞梅,興致一來,就在雪地裡起舞弄劍,練練武功,生活十分恬淡。
「反正王府風平浪靜,有件事給大家說也好,省得死氣沉沉的。」她淡淡地說。
而且不管外頭流言傳得滿天飛,他還是她的夫君,夜裡也總睡在她身邊,陪伴著體寒怕冷的她,那就夠了。
現在她惟一的缺憾,便是他還沒被她感化,仍然與西陵王府來往密切,如果她能勸得他棄暗投明,那就功德圓滿了。
「可是他們居然說小姐你不敢得罪湄姬耶。」青青猶是憤憤不平,「那湄姬是什麼出身如今也已經瞞不住了,她是紹王花錢從江南買回來的娼妓,而小姐你是堂堂護城將軍之妹,老爺更是先皇最倚重的丞相,現在大家拿你與湄姬相提並論,簡直可笑至極!」
「我道是誰有這等雪中賞梅的好興致呢,原來是深閨寂寞的王妃啊。」
一個清脆嬌柔的聲音從遠處傳來,像是說給左右聽,偏偏音量之大,方圓百里大概都聽得到。
霍嬉游抬起眼,一群丫環簇擁著湄姬而來。
她笑意盈盈,走到霍嬉游面前福了福身,「湄姬見過王妃。」
「湄姬請起。」霍嬉游以禮相待,但神色淡漠。
「王妃夜裡不必伺候王爺,莫怪氣色如此之好,還可以在這裡賞梅弄劍了。」湄姬假意歎了口氣,「可惜巨妾就不同了,王爺精力旺盛,一夜要臣妾好幾回,弄得臣妾三更半夜無法睡覺,害人家不過中午都無法起身呢。」
王爺雖然體強力健,每夜讓她欲仙欲死,可卸了衣衫之後的腰腹,似乎有點圓碩肥胖,和她想像中勁瘦結實的男子身軀大不相同,而且夜裡的王爺有點粗手笨腳的,這些從外表都看不出來。
還有,每回王爺來時必先吹熄臘燭,也一定在天未亮前離去,種種行為,透著古怪,外傳二王爺行事詭譎,她覺得一點也沒錯。
「那真是偏勞湄姬了。」霍嬉游神色更淡然了。
她不知道湄姬為什麼要在她面前公然說大話,王爺明明每夜都伴在她身邊,哪有可能三更半夜還分身乏術的與她共赴雲雨之樂,真是說謊不打草稿。
「臣妾尚可以承擔,王妃不必擔心。」湄姬掩嘴笑道:「照這樣下去,過不久臣妾就可以替王爺添子嗣了,王妃應該不介意我比你先生下王府世子吧?」
一想到她即將生下龍氏這一代的第一個孩兒,她就興奮難耐。
紹王給她的保證沒有錯,只要抓住龍天曳的心,她就可以享盡榮華富貴,搞不好還可以取不受寵的王妃而代之,她就發達了。
「我一點也不介意,你請自便。」
說完,霍嬉游沒什麼風度的拿起桌上長劍便離去,留下錯愕的湄姬,眼底打上個大大的問號。
王妃不是出身名門世家,很高傲又很高貴,且喜怒不形於色嗎?怎麼會這樣?看來傳言還是不可信的。
「小姐!」青青追上去,走前又狠狠瞪了湄姬一眼。
霍嬉游提著長劍,面上有著淡淡的疲倦。「我沒事,要回房休息一會,你找去慕容無瑕約會吧。」「謝小姐!」青青大喜過望,難得偷得浮生半日閒,她輕快去也。
看著青青快樂遠去的背影,她十分喪氣。「沒良心的小丫頭,我只是隨便說說,你就當真扔下我一人,唉……」
她獨自回到房中,想想還是鬱結無比,索性從床底捧出一壇弄晚送給她的自釀桂花酒,獨飲了起來。
她不是氣湄姬,而是氣自己,為什麼到如今她還無法瞭解龍天曳?總不能參透他行事背後的用意。
他白天對她冷漠,夜晚對她溫柔,人前他與西陵王府的人笑臉相迎、同聲一氣,人後絕口不提西陵王等人。
他既可以將湄姬安撫得服服帖帖,又可以同時出現在她房中陪伴她,平時對尹容先、龔微如更是絲毫沒有冷落。
他的心究竟屬於誰?他怎麼可以一心四用?他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
夜深了,她喝得迷迷糊糊,一臉淚水,最後體力不支,頭暈目眩的爬上床,蒙著被子倒頭就睡。
夜半,有人在搖她。
「嬉游、醒醒,嬉游……你怎麼把被子蓋得這麼緊?」
龍天曳拿掉她頭上的棉被,她這樣蓋法會把自已給悶死的。
「王爺……」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她囈語著。
她的囈語讓他胸口一震,他歎息一聲,「我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