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望著他深刻的五官,手指頭被魅惑住地由他額頭往下畫過鼻樑、經過薄唇,然後停駐在那極有彈性的唇齒之間。那一剎那,她彷彿被震懾住地縮回了手。
「我……對不起。」她摀住自己的嘴,壓抑住內心那種既熟悉又衝擊的感覺。
她不知道怎麼解釋自己這突如其來的衝動,但剛剛那一刻當她的手指頭畫過他臉上的線條,她強烈地感覺到這不是她第一次做這個動作。
怎麼會呢?
在來到希臘之前,她與他素不相識啊!
她無措地低頭絞著自己的手指頭,那臉上漫泛起的紅暈讓他看得有些呆了。
他知道她雖不艷麗,卻是個清秀佳人,而坐在夕陽下的她,臉上襯著薄暈,竟是如此惹人憐惜。此刻那個大剌剌、卻老是在鬧笑話的女孩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個有魅力的女人。
他要是再衝動一點,恐怕已經俯身銜住那兩片嬌嫩的唇瓣了。
可惜他是狄諾.布查爾斯,一個始終信仰著自製與責任的男人。衝動與一時興起,都不是他會做的事情。
「你到底幾歲?成年了嗎?」若不是知道東方女子看起來總是比實際年齡小,他會以為她不到二十歲。
還陷在那種詭異的氛圍中的凜玫,被他這麼一問,頓時醒了過來。
「我聽說歐美人士很尊重個人隱私,這種問題是不會掛在嘴上問的。」她深吸了口氣,拿起水杯喝了一大口水。
「反正你也說過我不是紳士,既然如此,我當然想問就問了。」他拿起桌上的啤酒,開了一瓶。「或許我不該倒酒給你?」
「你上次就自作主張地幫我叫過啤酒,你忘啦?」她自己把杯子伸到他面前,不準備跟他客氣。「二十五啦!」
「嗯?」他倒著啤酒的手一頓,隨即意會過來。「不會吧?我以為你頂多剛好一一十。」
「那你呢?」問題有來有往,大家誰都不吃虧。
「三十了。」他將啤酒瓶往旁邊一擱。
「才三十啊,我以為你已經八百歲了。」她笑著說。
「什麼意思?」他抬眼看她,相信她絕不會是要說什麼好話。
「因為我覺得你有時候又頑固又惡劣,然後又保守,又自以為是,想法滿沙豬的,應該是古人。」她咕嚕咕嚕喝下幾大口啤酒,還發出「啊」的滿足聲。
果然他馬上攏起眉看著她。
「你看你,不服氣我說的嗎?那我問你,來到希臘這幾天,你覺得希臘人是怎樣子的?」她擺了擺手。
「享樂主義,隨興卻又沒有章法的。」他答。
此時兩人點的菜一一的上來,侍者每次送來都是兩大盤一模一樣的食物。他朝她看了一眼,她裝作沒看見地聳聳肩,大口大口吃將起來。嗯,真好吃,希臘菜很符合她的口味。
「你看吧?」她吃了一大口希臘沙拉的干奶酪配上生菜,然後喝了一口啤酒。「你這人鐵定很少有娛樂,對吧?對自己嚴格,對別人也嚴格,你一定是老大,或是家族裡那種會被咨詢意見的人物吧?」
這回她還真猜對了呢!
「就因為我不像你這樣隨便?」那種大剌剌的作風確實讓他皺眉頭。她似乎總是瞻前不顧後,總有一天要出事的。
「我哪裡隨便了?!」她叉起一塊魚肉狠狠地吃將起來,對面那傢伙優雅的用餐似乎是存心比照出她的沒氣質。好啦!她確實有點隨便,但那也是因為她懶得矯飾啊。
他攤了攤手,擺明他不必多說她自己也知道。
凜玫瞪他一眼,繼續大吃美食,完全忘記要擔心自己的荷包問題。
一個小時後,當侍者來幫他們結帳時──
「由我來付吧,以免你以為德國沒有紳士。」他笑著說。
「不用,各付各的,以免你以為台灣沒有現代女子。」她打了個飽嗝,掏出扁扁的錢包來。,請問我的多少錢?」
旁邊的侍者把帳單遞給她。
「什麼?五千塊?」天哪,是她好幾天的伙食費啊!「這……」她慌張地抬頭,立刻看見他狡詐的笑容。
「怎麼,需要我幫忙嗎?不如我先幫你付吧!」他大方地掏出皮夾中的信用卡,將卡遞給侍者。「一起算。」
「我會還你的。」她咬牙說,誰教她錢包裡沒有這麼多錢呢!還以為今晚三千塊以內可以打發,事實上她只打算花個兩千塊啊!一般希臘餐館並不算貴,比起台灣許多餐館,甚至可說是便宜的了。「你故意的吧?」
迎視著她懷疑的目光,他咧開嘴笑了。「我沒有資格阻止你跟我點一樣的東西。基於你這幾天好像吃得不夠多,所以我特意好心地多點了幾樣,這個魚很新鮮,是特地從別的島運過來的,所以貴一點也是應該。」
順著他的手一指,她看到了剛剛自己吃得非常高興的烤魚,臉色變得非常難看。可惡,她被擺一道了。
這傢伙根本一開始就知道她在做什麼。
「請問你得到樂趣了嗎?」她貼近他俊朗的臉低聲問。
「這都要感謝你啊!」他笑著應。
她沉默地凝視著他幾秒,然後抓住他的手臂用力一咬。
「你做什麼?!」他跳了起來。
她狠狠咬住好幾秒鐘,這才鬆開來。
「祝你用餐愉快!」她放開他印著一排齒印的手臂,陰沉沉地說,隨即沉著臉離開了餐廳。
「喝!這女人。」他撫過手上那排齒印,有種詭異的感覺。忽然,他的唇邊湧起了一抹苦笑。
這還是他這輩子第一次被女人咬呢!
第四章
俞凜玫手插在口袋裡,到處閒晃。想到剛剛狄諾那吃驚的臉,不禁得意地笑了。
相信那傢伙長這麼大,能讓他訝異的事情並不多。剛剛那招雖然不算是上等,但若能換得暫時的勝利,她不介意降低身段用這種下等招式。
畢竟認識他以來,她可從不曾佔過上風。
太陽已經落下,彎曲的巷道蜿蜓在山城上,她隨處逛著,海風迎面襲來,送來愛琴海的味道。白天的聖托裡尼島上鑒監的天配上白頂建築,是這裡的標誌,也是愛琴海小島的一種代表風情。她拋開這幾天老是擔憂旅費不夠用的緊張心情,頓時覺得輕鬆不少。
她就這樣好心情地在城裡逛到了十一點多,才姍姍回到自己所住的度假別墅。
當她正打算掏出鑰匙開房門時,另外一邊的房門卻打開了,狄諾高大的身影出現在門邊。
她愣了一愣,直覺地退了一步。
呃,畢竟她還沒忘記自己晚上幹了什麼好事。
「你想幹麼?我等一下會還你錢。」他會不會乘機收取利息啊?
結果狄諾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然後拿著煙走到游泳池邊的海灘椅上坐下,悠哉地點起煙。
凜玫鬆了口氣,卻又有種奇怪的失落感。
她伸手掏了掏背包,奇怪,怎麼撈不到鑰匙?
她將背包拿下來,打開來仔細瞧,卻發現背包裡本來該在的鑰匙不見了。她慌張了,尋找的動作更大、更粗魯了。
不期然地抬頭,撞進一雙椰掄的眼眸中,她抿起嘴,逞強地繼續埋首苦找。
一分鐘後,她氣喘吁吁地癱坐在地板上。
完蛋了,她好像把鑰匙鎖在房間裡面了。
現在該怎麼辦?她偷偷抬眼瞄了一下躺在沙灘椅上的狄諾,他正一臉悠哉地看著星空,根本沒看她一眼。
她拖著沉重的腳步來到泳池邊,一雙修長的腿併攏地立在沙灘椅旁。「呃,那個天空很漂亮哦……」該怎麼開口啊?該死!該死!
他斜睨她一眼,沒有說話。
「狄諾,可不可以麻煩你一件事?」不管了,直接說了。「我的鑰匙好像鎖在房間裡了,可不可以讓我從你房間過去?」
兩間房間中間隔著浴室,只要從他的房間通過浴室,應該就可以進去了。
「我為什麼要幫你?」他看也不看她一眼,臉上倒是一副準備看好戲的神情。
這個傢伙!
她壓下心頭竄燒的火苗,硬是擠出笑臉,用此生最嗯心的聲音說:「因為我們很有緣啊,你看,我從踏上希臘的第一天就遇到你。」雖然被你誤認為花癡。「之後無論走到哪裡都遇到你,可見得我們有緣,中國人說相逢就是有緣……」她連老祖宗的無聊話題都搬出來了,還不行嗎?
「我不是中國人。」他緩慢卻堅定地打斷她的話。
「但我是啊。」她蹲了下來,一面對他深刻的五官,又是一愣。唉,就算他性格如此惡劣,看到這張臉還是不免被迷惑啊!
「你覺得我會答應幫你這個小忙?」他提起手腕,將那依然明顯的齒印亮到她面前。
「呵呵。」她乾笑兩聲,兩手握住他寬大的手。「是我太衝動,我來幫你吹吹……」像在唬弄小孩子似的,她真的往他手上吹了兩下。
她的氣息吹拂過他古銅色的手,引起了他體內一陣騷動。
「別碰我。」他冷著臉抽回手。
她有些受傷地看著他。什麼嘛∼∼有必要這樣嗎?她也是女人,也會受傷的,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