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你,何叔!」她感激得無以復加。是了,這是她所可以信賴的人,一直以來都是!她沒理由懷疑,今後要更加相信她的何叔才對。
「這些都是我該做的。」何孟人把寵溺的眼光落在她身上,「勁雨,雖然你爸爸過世了,但你不能跟何叔見外,否則我一定會生你的氣。」
她終於露出連日來的第一個笑容,「怎麼會呢?何叔,我現在只能依賴您了。」
媽的!鍾潛擰起眉頭。左一句何叔,右一句何叔,叫得還真親熱,越聽越不是滋味,這個老傢伙太討厭了。
「勁雨。真是你回來了!」溫芙婢娉裊裊地從外頭走進來,一身素白衣服的她,很像個未亡人。
「蕪姨。」她禮貌地叫了聲,她一直對她父親續娶的這個女人沒什麼感覺,無好感也無惡感。
「勁雨,你爸爸他……」溫芙眼眶紅了起來,幸好何孟人派人去通知她,否則她再像平時那樣妖嬈地回來,可就要穿幫了。
「芙姨,入死不能復生,你就別難過了。」雖然她不喜歡這個女人,可是看她為她父親那麼難過,多少有些感動。
溫芙歎了口氣,幽幽地說:「一場夫妻,沒想到你爸爸會走得那麼突然。」她拭掉眼淚,神色非常之淒苦,論演技她可不比何孟人差。
「勁雨,你既然回來了,就快回來住,這些日子以來麻煩鍾先生了。」何孟人完全主持了大局。
「是呀。」溫芙幫腔,「你的房間都整理好了,你不知道,你失蹤的這段時間,真是把我們急死了。」呵,這丫頭居然回來了,看來何孟人的劇本可要改寫。程勁雨身邊的男人想必就是十方烈焰的鍾潛吧,這場遊戲是越來越刺激、越來越好玩了。
「我現在住在半島酒店。」說完,她下意識地看了鍾潛一眼,後者正緊抿著嘴唇,但她可以從他眼中讀出反對的訊息。鍾潛不希望她住在「程幫」?為什麼?他有什麼話要告訴她嗎?
「我派人去取你的行李,今天就住下。」何孟人立即下了決定,鍾潛是個危險人物,他不能再給他們單獨相處的時間,否則他好不容易穩下的局面,一定會再動搖。
「何叔,我看我今天還是先住酒店,明天再回來好了。」她想聽聽鍾潛要說什麼。
「這怎麼可以?這裡是你的家呀。」何孟人動之以情,「你爸爸過世了,不久之後你就要繼任幫主之位,我希望你能先熟悉幫務。勁雨,不要讓你爸爸在天之靈失望。」
他一席話說得合情合理,程勁雨認為自己沒有反對的理由,再堅持,就是不識大體了,況且何孟人也是為了她好。
「那好吧,我今天住下。」她想鍾潛要說的話不啻就是警告她小心,然而她認為自己沒什麼需要小心的,何孟人她信得過,程幫是她的家,她留下來是再自然也不過的事。
鍾潛板起臉孔,這個笨女人,中計了,早知道就讓她永遠失憶算了,難道她沒看出她這個什麼見鬼的何叔城府極深嗎?
「鍾先生要不要一道留下來作客,讓我們勁雨略盡地主之誼?」何孟人客套地問。
「不必了,我還有事。」他生硬地答,他相信何孟人不會不知道他是誰,惺惺作態的傢伙!
何孟人爾雅地笑了笑,「既然鍾先生有要事在身,那麼我就不勉強了。」
一陣腳步聲由遠而近,何昕穿堂而人,他眉心寫滿了苦惱,對滿屋的人視而不兒。
何益人緊緊盯著兒子,「阿昕,你看看是誰回來了?」事到如今只能一賭,如果兒子會出賣他,那他也認了。
何昕看著心上人,眼眸裡又熱情又狼狽,「勁雨,你……你回來了。」其實他是在墓園裡跟在他們之後回來的,特意在別處待了一陣才進來,他不敢聽他父親對勁雨的謊言,那會令他相當難堪痛苦。
鍾潛掃了何昕一眼,奇怪,這小子語氣裡既無歡喜也無驚訝,只有滿滿的無奈,一副有口難言的怪模樣。
「對不起,昕哥,讓你擔心了。」她歉然地說。
程勁雨對何昕展額笑了笑,這一笑倒讓何昕失了魂,這是他從小就鍾愛的女子,而今他卻在背叛著她。何昕,你不配愛她,沒有資格愛她!
「你…你沒事就好。」何昕迅速地別過頭去,不敢接觸程勁雨純潔無邪的眼光,他一轉頭瞠目看著他父親,眼中多所怨懟的神情已流露了他的感覺。
鍾潛哼了哼,又是何叔又是昕哥的,還真多名堂。等著,他會讓程勁雨知道的,不管是那個何叔還是這個昕哥,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回到熟悉的房間,程勁雨沐浴過後躺在床上,她思前想後,都認為自己回到這裡是正確的,這裡是她的家,她原該歸來的地方,她最後該棲息的終點,只是鍾潛似乎有點不高興她的決定。
他在生氣?送走她這個大麻煩,他理應鬆了口氣才對,怎麼反倒像在怪她一走了之?道鍾潛不願意她離開嗎?
一蹩眉心,她馬上否決了這個想法。他不可能不願她離開,她已為他添了太多麻煩,留著她對他並沒有什麼好處,只會增加他的不便而已……
想到這裡,叩門聲乍然響起。
「請進。」想必來者不是何叔就是昕哥,他們是這個家中最關心她的人。
果不期然,門把轉動,何昕微帶笑容走了進來,手裡還端著個托盤。「看到你房裡燈還亮著,知道你還沒睡,我讓廚房煮了你最喜歡的餛飩麵,趁熱吃。」他關懷滿溢地看著她,「勁雨,你太瘦了。」
她從床上翻身坐起,熱騰騰的面香令她一陣感動,「謝謝你,昕哥。」她由衷地說。她知道何昕疼她,沒有兄長的她,把何昕當成親哥哥一樣的尊敬信賴,就如同她對何孟人的情感是一樣的。
「昕哥,我失蹤的這些日子,幸虧有何叔和你幫我料理我爸爸的後事,否則我真是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她說出肺腑之言。
何昕的心為之縮緊,他喉頭一窒,感到自己罪孽深重,「大家都是自己人,我不准你說這種客氣話。」這份感謝他受之有愧,勁雨是這麼的信賴他們,全然的托付,一絲絲的懷疑都沒有,她的無瑕更顯出了他的無能和懦弱。
老天,他多想對她吐露實情,但他不敢!是的,他沒有說出真相的勇氣,內幕一旦揭穿,他父親縱然死有餘辜,但勁雨受得了這個打擊嗎?他不想勁雨在喪父之後又要承受二度傷害,那太殘忍了,她才只是個剛滿二十歲的女孩呀。此刻的她應該還快樂的在意大刮吸收新知識才對,世界對她是寬闊的,他不想她看到成人現實的醜陋,那會越污了她的純潔。
「勁雨,你放心,我會永遠照顧你!」他突然激動地說。他要彌補他父親對她的所作所為,在往後的日子裡盡量讓她快樂,他也絕不允許任何人再來傷害她,「程幫」必須還給勁雨,那本是屬於她的!
「昕哥?」她揚起眉梢。他在暗示什麼嗎?何昕對她的情愫,她不是沒感覺,但是她對他的感情僅止於兄妹之情,不可能超過這條線。
「勁雨,我會一輩子在你身邊保護你,不會再讓任何人欺負你。」他熱烈地向她表白。
程勁雨皺皺眉,「昕哥,我很感謝你的好意,但是…… 」她看著他,坦白地說,「我已經心有所屬了。」話語一出,連她自己都感到心驚。
她心有所屬嗎?屬給了誰?何昕心裡一緊,他深深地凝視著她,強忍著心痛,試探性地問:「是那個鐘潛嗎?」看他們在墓園裡相依相偎的樣子,他已猜到他們的關係不尋常,果然,勁雨已懂得愛人了,只可惜那個幸運兒不是他。
程勁雨微愣。鍾潛——經由何昕的口,這個名字在她心裡飛掠而過,不過分開幾個小時罷了,她卻像已經開始懷念起鍾潛的存在和叨念了。
她的心屬於他嗎?
「勁雨!」何昕歎了口氣,壓下心頭的無奈與失落,他很君子地說:「雖然你喜歡的人不是我,但是我祝福你們,真的,我願你快樂。」雖然得不到勁雨的愛會令他黯然許久,但是只要她能快樂,他此生已無求。
「昕哥……」她實在不知道該對何聽說什麼好,同時間腦海中那驚鴻一瞥,對鍾潛愛的感覺又讓她悸動起來。
在九龍最熱鬧的尖沙咀,商店林立的彌敦道上有一個明顯招搖的壓克力招牌,氣派地用中文草書寫著「楚克的軍火彈藥聯盟」。
此時,華燈初上,正是尖沙咀最熱鬧的時候,室內豪華的會議室裡分別坐著四名出色的男子,各人表情不一,有的悠哉,有的煩躁,真是一種米養百種人呀。
「那個何孟人一定不簡單!」鍾潛恨聲道。
從剛剛一進門開始,他就一直念個不停,先是批評何孟人狡猾得像狐狸,再來就中傷何昕是個膽小的好色鬼,最後說「程幫」裡面連地都沒掃乾淨,僕人比他家的還不如。沒錯,世界上就有像他這種愛怎麼胡亂遷怒,就怎麼胡亂遷怒的人,誰讓他是「日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