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語妍眼中帶著笑意。「我義兄自己身材碩長、王樹臨風,十分瀟灑,卻這般陷害我吃東西,太不講義氣了吧?」
聽到她的調侃說法,採菱不禁大聲說道:「小姐,王爺是關心您啊!」
王爺對語妍小姐的關心眾人有目共睹,她常想,如果王爺和語妍小姐之間能開花結果那有多好?
王爺英氣逼人,而語妍小姐靈秀過人,這樣天造地設的一對佳偶,卻一直徘徊在兄妹之情與男女感情之間,發乎情、止乎禮,怎不教人替他們著急呢?
「我知道。」羅語妍端起碧玉杯品啜一口,音調依然柔雅,「不過,能吃是福,吃撐了可不是福。」
採菱急切的說:「話不是這樣說,您要知道,外頭那些官家千金個個都比您胖,人家說胖一點的女子才比較容易生養孩子。」
羅語妍似笑非笑地看著她。「我替誰生養孩子?」
「當然是王爺啊。」採菱回答得乾脆叩肯定。
她搖頭。「你別胡說了。」
她與佐靖……
不可能,佐靖一直將她當成妹妹,他對她的噓寒問暖也僅止於兄妹之間的情誼,關於這一點,她自認為自己應當很清楚。
再說,皇城裡足以和佐靖匹配的千金那麼多,她憑什麼條件和那些出身名門的千金競爭?
若不是佐靖,只怕她還在東風縣賣畫看相哩,現在的生活對她來說已經像在天堂了,她不會希冀更多。
其實,只要能待在靖王府,待在佐靖的身邊她就滿足了,其餘的,她不想庸人自擾。
採菱揚揚眉。「我可沒胡說,王爺帶您回靖王府,您就是靖王府的人,將來自然要成為靖王府的王妃。」
羅語妍微感失笑道:「告訴我,是誰誤導你這個錯誤的觀念?」
「我的直覺告訴我的。」
「哦?」她很有興趣聽聽採菱的直覺是怎麼回事。
採菱理直氣壯的說:「不然王爺為什麼每天無論多晚回來也會過來探望您?即使再忙他也會抽出時間找您說說話,而且出遠門一定帶著您同行,兩年來都是如此,這樣情深意重,您能說王爺對您沒什麼嗎?」
「就因為這樣?」羅語妍戲譫地道:「任大哥也天天來找我,每天必定會跟我說說話,每次出遠門也有他同行,莫非我也是日後任夫人的不二人選?」
採菱漲紅了瞼爭辯,「那不一樣,任爺找您是因為要……」
「誰在說我?」
任冠大剌刺地推門而入,腰際還繫著三壺酒。
「說曹操曹操就到,而這個曹操真是來得不是時候。」採菱不由得咕噥。她差點就可以和小姐說清楚、講明白了,偏偏殺出個程咬金,真是氣人。
「任大哥。」羅語妍笑盈盈地問:「找我喝酒?」
「對啊!」任冠興匆匆地拍了拍腰間酒壺。「這是我托朋友從華夷山帶回來的私釀好酒,特產的玫瑰甘露加在其中,聽說其味甚甜,但後勁很強,你敢不敢試試?」
「沒有問題。」羅語妍微笑吟道:「把酒臨風,動觀竹月三五夜,品茶邀月,靜聽松風幾多濤。」
「說得好!」任冠豪氣干雲的解下酒壺擱在桌上,濃眉一揚,示意杵在旁邊的採菱倒酒。
「任爺,您要喝酒便自個兒喝,何必一定要找小姐當您的酒伴呢?」接過酒壺,採菱邊倒酒邊埋怨。
任冠看著她嘖嘖了兩聲。「採菱,你什麼都好,人美、聲甜,做事也勤快,不過就是太囉唆了。」
「我囉唆?」採菱不服氣地嚷道:「我是為了小姐的身體著想,您又不是不知道小姐的身子是什麼情況……」
他擺擺手。「哎呀,別說這麼多了,咱們的向神醫都說酒對語妍無害,你有膽坐下來跟我們喝一杯,無膽就到廚房幫我們準備下酒小菜去。」
採菱咬著下唇考慮,半晌之後--
「我……去準備小菜。」她不甘願的蜇身就走。
「記得炒一盤我最喜歡的辣牛肉蒜苗啊。」任冠愉快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知道啦!」採菱快步走向廚房,真是拿他們兩個沒辦法。
哎,看來她又得去準備醒酒的特製茶了,否則王爺回來若聞到語妍小姐房中有酒味,她可擔不起責任哪。
☆ ☆ ☆
梅花在盛冬時分越冷越開花,一片雪白的、粉紅的花苞一夜之間綻放,將靖王府的後花圈點綴得嫣紅可賞,令人流連忘返。
羅語妍攏攏肩上的雪白皮裘,伸手輕觸綻開的花蕾,鼻子凍得有點紅。
從她出來賞花開始,採菱已經催她進屋兩次了,怕她受涼感染風寒,可是她還不想進屋,冬日的景致轉眼便會消失,每年都有不同的變化,她要好好的把這一刻的美景留在腦中。
「語妍!」
單佐靖踏雪而來,唇角帶著笑意,深沉含威的黑眸則有著溫柔。
「大哥退朝啦?」羅語妍連忙迎向前,親暱地拉住他的修長大手。「跟我說說今天上朝發生什麼事?上回那個自作聰明的三品秘書監有沒有被皇上懲罰?或者,皇上又出了什麼戲弄人的難題給他了?」
初來靖王府時,她十分不習慣她的救命恩人、她的義兄居然是一位這麼高高在上的人物--天龍王朝的治國王爺!
可是現在她卻十分喜歡聽他講述朝中之事,尤其是一些文武百官的功績,和皇上對群臣的功過賞罰,每每讓她聽得津津有味。
單佐靖扶住她的肩頭,替她將鬆了的衣帶繫好。「採菱說你站在這裡賞花已經兩個時辰了,她很擔心你,還……」
「我知道。」羅語妍美目閃過一絲戲謔笑意。「煮了熱湯,而且是百合蓮子桂圓湯。」
他輕敲她頭頂一記。「既然知道,還不進屋喝湯?」
她偏著頭說:「可是美景稍縱即逝。」
單佐靖搖搖頭。「真傻,今年的冬天過去,還有明年的,你的鼻頭都凍紅了,還不保重自己的身體?」
羅語妍嬌柔一笑。「難道大哥沒聽過『人事依舊,景物全非』嗎?明年的美景哪能和今年比呢?」
他凝視著她靈秀清麗的笑顏,那一雙明澈的眸子與兩年前無異,依然撩動他的心。
十四歲,一般閨女在這個年齡已經與人論及婚嫁了。
他要永遠留著她嗎?
或者,該是為她找婆家的時候了?
「大哥,你在看什麼?」羅語妍不解地問。
每當他這樣看她時,她的內心都會感到微微的悸動,深凝的黑眸,像要告訴她什麼,卻又什麼都沒說。
聞言,單佐靖掩飾性的輕咳一聲,將適才的思維丟開,笑道:「告訴你一件事,你一定會有興趣知道。」
「什麼事?」她對他所談論的任何事都有興趣知道,即便只是一點點小事,她都會感到很快樂。
「還記得羅文文嗎?」單佐靖笑著提起,「她嫁人了。」
「是嗎?」羅語妍烏黑清亮的眸子湧現笑意,由衷地道:「真是恭喜她了。」
對於她那位總是感到飢餓的胖姊姊羅文文,她實在沒齒難忘啊。
「猜猜她嫁給誰?」他似笑非笑的看著她。
「我猜不出來。」羅語妍搖搖頭,等他揭曉謎底。
「那個欺負過你的縣令之子,張寶良。」單佐靖笑著回答,「聽說他們成親之後,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夫婦倆身上經常都有對方的抓痕。」
「為什麼?」她稀奇地問,這樣還能成夫妻?
「因為張寶良惡性不改,婚後還是喜歡尋花問柳,而羅文文的醋勁奇大,既然管不住丈夫,她乾脆殺到青樓找那些女人算帳,弄得張寶良十分沒面子,回家打她出氣,一來一往,惡性循環。」
羅語妍聽了忍不住大笑。「絕配。」
單佐靖也逸出徐徐笑意。「全縣的人都這麼說。」
前些日子他代御天出巡,重返東風縣,所以才知曉羅文文嫁給張寶良之事。
不過也因此知道了另一件事。
原來兩年前他擅自帶走語妍時,她有一位名叫沈少衡的青梅竹馬,一直默默照顧著她,待她極好,若不是他帶走語妍,可能他們已經成親了。
而現在,沈少衡已另娶他人為妻,開枝散葉,生兒育女,為此他很自責。
他以位帶語妍回靖王府便是對她最好的選擇,沒想到卻是斷了她原本會有的幸福。
他該如何補償她呢?
「下雪了!」羅語妍輕呼,她興奮的伸手去接雪花。
雪花紛紛飄落,遮蓋亭台樓閣,也飄落在兩人肩頭上。
「進屋吧。」單佐靖攏住她的肩頭,替她拉上皮裘的帽子遮雪。
「然後我們一起喝湯!」羅語妍興致高昂地邊走邊說:「我昨天畫了幾幅畫,
還沒提字呢,大哥幫我提字好嗎?」
「好。」他還從未對她說過一個「不」字。
「昨天任大哥帶了壺酒來,香醇甘濃,還有一些沒喝完,待會讓採菱溫了酒,我們喝一點。」羅語妍更加興匆匆地說。
單佐靖笑著搖搖頭。「你快被任冠這個酒仙給帶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