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鷂在大馬路上把房車開得像火箭,因為她剛剛接到婉婉帶著泣音的電話,婉婉母親因心臟病緊急入院了!
這通驚魂電話讓她立即從床上跳起來,她知道溫,母一向心臟不好,但總在能夠控制的範圍裡,這次竟要入院,可見情況不樂觀。
她在開刀房外找到相擁無助的四姐妹,寂靜的長廊就只有她們姐妹四人,顯得份外孤單。
「飛鷂!」婉婉發現她了。
「二姐!」三個溫家女齊聲叫道。
飛鷂看了一眼開刀房外棄著的紅燈,在婉婉身邊坐下來,「伯母情況怎麼樣?」
「還在開刀。」婉婉雙目通紅,眼角泛著淚光,其他三個妹妹也好不到哪裡去,個個哭得像淚人兒。
飛鷂歎息一聲,她的心情跟她們一樣,可是現在不是哭的時候,溫家人丁單薄,她必須鎮定一點才能幫她們。
她陪婉婉守了一夜,溫母在手術了兩個半小時後被推出開刀房,在凌晨一點左右情況趨於穩定,但有輕微中風現象的她,還要觀察一陣子。
飛鷂派了家裡的司機來將婉婉三個妹妹送回去休息,再三保證自己會好好照顧婉婉和她們的母親,她們才肯走。
「媽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清醒?」婉婉擔心地看著母親蒼白的面容,恨自己沒有能力讓母親過舒適一點的生活。
「你不要這麼煩惱,剛才醫生不是說了嗎?伯母的情況不算糟,只是需要時間復元。」
「如果我早點把媽送來醫院接受治療就好了,她就不會受這麼多苦……」婉婉眼眶泛起淚水,忍不住又滑落一串淚珠。
「婉婉,你不要一直怪自己,那不是你的錯。」飛鷂安慰地拍拍她的肩膀,轉移她的注意力。「餓不餓?我去買點東西給你吃。」
她搖了搖頭,眼睛盯著滴得緩慢的點滴。「我吃不下。」
「那你在這裡陪伯母,我去買杯咖啡給你喝。」
飛鷂在自動販賣機買了兩杯熱咖啡,看了看手錶,時間已經將近凌晨兩點,她踅回病房。
「咖啡好香。」婉婉嗅聞著咖啡香,心神稍微穩定了些。
「這個晚上你的心情太激動了,待會先在沙發休息一下,我來照顧伯母就行了。」
反正她是個在家工作的自由人,天亮再回去睡覺也可以。
婉婉透過紙杯溫著冰涼的手,幽幽地望著窗外無星無月的夜空,中秋過後,天氣明顯涼爽許多。
「飛鷂,你能體會這種感覺嗎?害怕至親離開的感覺,自從我爸死後,我就好害怕我媽有一天也會離開我們,更怕自己有一天會倒下來,不能再照顧病弱的母親和三個妹妹。」
「不要想太多,明天我會請個高明點的醫生為伯母詳細檢查,這次不要再推辭我的好意了,為了伯母好,她需要更精密的檢查。」
飛鷂用輕鬆的語氣揮走婉婉的多愁善感,這次不管婉婉同不同意,她都決定要這麼做,因為不只婉婉她們四姐妹怕失去她們母親,她也怕呀。
「噢!老天!明天——」婉婉驚跳起來。「明天是我第一天上班哪!」
她真的完全忘了這件事,明天禮拜一,她報到的日子,上午八點半就得到車廠去。
「沒關係,我留在這裡照顧伯母,你去上班好了。」飛鷂無所謂地說。
「不行!我要留在這裡照顧我媽,她的病況我最清楚,我不能離開。」她堅持地說。
父親臨終前的遺言便是要她好好照顧母親,她怎麼可以在母親最需要她的時候離開她身邊呢?
「看來你只好放棄那分工作了。」飛鷂將紙杯扔進垃圾筒裡,淡淡地說。
反正她認為修車廠一點也不適合婉婉去,現在不得不放棄最好,婉婉可以再找其他工作。
婉婉蹙緊了眉心。「我不能放棄那分工作。」
現在失業率居高不下,她寄了不下上百張履歷表才找到待遇這麼好的工作,若輕言放棄,下個工作機會不知道在哪裡。
飛鷂不解地抬起眸子看著婉婉。「小姐,難道你可以把自己分成兩半,一半去上班,一半在這裡照顧伯母嗎?」
婉婉牙一咬。「飛鷂,明天你替我去車廠報到好不好?」
飛鷂瞪著她,一臉的不可思議。「我怎麼替你去車廠報到?」
「你去報到,就說你是我,只要幾天就好,等我媽情況一轉好;我會自己去向老闆解釋。」
飛鷂挑了挑眉。
「既然如此,你可以明天打電話向你的老闆解釋,你不是說他人很好嗎?相信他會等你幾天的。」
婉婉急道:「你不懂的!只要我明天不出現,他們就會認為我沒有誠意做那分工作,講什麼理由都沒有用,他們會立刻通知別人去上班的!」
「就算我願意,你的新老闆總認得你吧?」飛鷂語調冷靜地說:「難道要我說我整型了,整了一張完全不一樣的臉?這不是太奇怪了嗎?」
這太荒謬了,婉婉是病急亂投醫,這樣的主意也想得出來。
「老闆面試我的時候就對我說過,我工作的地方在另一間車廠,負責人是他弟弟,他弟弟沒有見過我,你頂替我去幾天,他自然不會發現。」
「就算是如此,我對會計也一竅不通,到時候一定穿幫。」
「你冰雪聰明,我現在馬上教你一些基本概念,應付幾天應該沒有問題,如果有困難,你可以立刻打電話來問我。」
飛鷂蹙起眉心。「你知道我討厭和陌生人相處,尤其是一堆整天汗流浹背的大男人。」
「就算是為了我,忍耐幾天好嗎?」
「你真是強人所難。」
「飛鷂,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
直到人坐在修車廠裡的這一刻,飛鷂的心中還是非常不情願。
她真不該答應婉婉的請求,可是她那副「不答應、要她命」的樣子,又讓她於心不忍。
唉,對「好友」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現在這句話應驗了。
她不忍心讓婉婉失去好不容易找到的工作,結果自己現在在這裡如坐針氈,連「報到」該是怎樣子都沒概念。
「本事汽車修護廠」
這是婉婉未來工作的地方,如果以一個修車廠來說,規模算是很大了,只不過不太乾淨。
但她總不能期望一個修車的地方一塵不染不是嗎?這點她早上已經替自己作好心理準備了。
反正只有幾天而已,混一混就過去,搞不好明天溫母的情況會好轉,婉婉就可以自己來上班,她只要撐過今天一天就行了。
「新來的會計小姐,水哦!」
一名穿深藍色連身工作服的老師傅經過辦公室門口,笑咪咪的朝她吹了一記友善的口哨。
一抹尷尬僵在飛鷂嘴角,稱讚她漂亮的人很多,可是從來沒有人敢調戲她,剛剛那個是第一個。
「溫婉婉。」
一個男子的聲音飄進飛鷂耳中,她還沒有意會過來。
「溫婉婉——」
她轉頭尋向辦公室門口,看到一名快與門等高的年輕男子站在門邊,他單手撐著門框,手掌寬厚黝黑,飛鷂微微一怔,莫名其妙的心頭一震。
他的黑髮凌亂,一副剛睡起來的樣子,皮膚曬得古銅黝黑,兩道上揚的劍眉又濃又密,眼神黑亮而銳利,鼻樑則過分的挺直好看,從緊緊抿著的唇線可以看出他極端沒耐性,單眼皮,卻帥氣得不可思議。
「你是不是溫婉婉?」
男子不耐煩的看著她,狹長犀利的雙眸瞇了起來。
「我是!」
飛鷂連忙站起來,驚慌的模樣像個小學生被老師點到名。
她差點忘了今天她的名字叫溫婉婉,從現在開始,她得好好記住這一點。
「你在發什麼呆?」男子不悅的瞪視著她。「在我的地方,不容只領薪水不工作的米蟲。」
飛鷂瞪著他,柳眉顰蹙。
他講話會不會太刻薄了一點?「溫婉婉」今天才第一天上班,連該坐在哪兒都不知道,發呆又怎麼能算偷懶呢?
「請問你是哪一位?」她憋著氣問。
這是婉婉珍視的工作,她不可以搞砸了,千萬不能對這個人發脾氣,大不了回家打牆壁出氣。
男子微揚起眉毛。「我是這裡的主任,李迫,你應該知道我是誰。」
「原來是李主住。」飛鷂點點頭,抬起冷若冰霜的眸子直視著他,露出一抹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請問主任,我應該坐哪裡呢?我想立刻開始工作,以免有人拿我的無所事事大作文章。」
婉婉對她說過,她的上司就叫李迫,明明是這裡的負責人,偏偏稱自己為主任,真是無聊的虛偽。
李迫的黑瞳倏然瞇起。
大哥搞什麼鬼?
明明說新來的會計小姐清秀溫柔,脾氣也很好,人如其名,是會乖乖聽話的好好小姐。
可是眼前這個女子,她的言行舉止嗆得很,連一點點言語上的虧都不願吃,哪裡人如其名了?
再說,她一點都不像個會計小姐,傲然又優雅的氣質在她美麗的面孔上顯而易見,那雙如寶石般煥發著瑩亮慧黠的美眸也讓人不敢久視,窈窕的身段和細白的皮膚都像富貴人家養在深閨的一品幽蘭,花瓣一般的小巧水唇看起來柔嫩無比,她的神情、舉動,甚至包括她的聲音,都有一種高高在上的驕氣和倨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