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星兒瞇起眼。「妳生日?」
她想起來了,今天是三月二十號,她預定的截稿日,也是祁月兒的生日。
祁月兒是個浪漫的雙魚座女人,凡事漫不經心,徹底貫徹「女人是水做的」這句話,永遠保持一派天真的女人味。
「是啊。」祁月兒甜甜的笑。「大家都來幫我慶祝生日了,連凌伯父、凌伯母也來了,勞師動眾的,真是不好意思。」
「可是你們嚴重的吵到我了。」
她才不管有哪個叔叔伯伯阿姨嬸嬸在哩,截稿日在即,玉皇大帝下凡也沒情面可講。
「我們吵到妳了嗎?」祁月兒明媚的貓眸眨了兩眨,看起來很是無辜。「可是,妳在閣樓裡啊。」
家裡這棟花園洋房總共有三層半,小妹住的正是那半層非常美式鄉村風格的小閣樓,中間隔著三層樓,這樣也吵得到她?
唉,只能說,她們家小妹不愧是作家,太敏感了。
「閣樓又不是蓋在一○一大樓上面,我怎麼可能聽不到你們的喧嘩聲?」冷冷的說完,她在心裡對祁月兒猛扮鬼臉。
哼哼,去妳的,我又不是妳男朋友,才不會被妳那副無辜清純的樣子給騙了哩,她們這種雙魚座的女人很可怕,就算結了十次婚、離了十次婚,生過十個小孩,依然會說自己的心是玻璃做的,動不動就心碎,讓人很難招架得住。
「這樣啊,真的很抱歉,可是人家難得生日……」祁月兒咬著下唇,楚楚可憐的睨向親親男友。
林子勤馬上站起來,誠懇又笑容可掬的說:「星兒,看在我的面子上,妳就忍一忍,我們大概再一個鐘頭就結束了。」
祁星兒撇了撇唇。
俗話說,伸手不打……老實人。
唉,這可憐的男人,愛祁月兒愛得慘兮兮。
如果她繼續發飆,讓歡樂的生日派對辦不下去,今夜死的就會是這個男人,祁月兒肯定又會發她的千金小姐脾氣,把林子勤折磨得死去活來。
「好吧……」她用施恩者的語氣答應。「但是妳們──」她指著那兩桌女人,被指到的八個女人,突然之間,通通不敢動。「不准再打麻將了,麻將聲吵得我頭皮發麻,一個字都寫不出來。」
她不能讓馭風和採菱的淒美苦戀斷送在這兩桌麻將上。
八人十六隻手連忙從麻將上收手,此起彼落的應答聲,爭先恐後地響起。
「好、好!」
「一定、一定!」
反正她們知道,祁家小妹只有在截稿日才會神經兮兮,受不了一丁點聲音的干擾,平常她就像個透明人,不管她們幾個女人癱在祁家怎麼不像話,她眉頭也不會皺一下。
「怎麼這麼安靜?」玄關走進一名男子,挺拔的外貌,相當有型。
他削瘦修長、俊雅悅目,鼻樑挺直得叫人嫉妒,眉與眉之間的距離恰到好處,既不會太接近顯得心胸狹窄,也不會隔太寬顯得呆呆的,自然簡單的髮型隨意一撥就有型有款,打造出他獨特的男人味。
至於穿著,自然是不會叫人失望的。
一件簡單的灰色半開襟長袖線衫就穿出他肌肉男的實力,那雙養眼的長腿則搭配淺白色的卡其褲,行動間的力量與流暢,說明他是個甚愛運動的傢伙。
祁星兒打量的視線不著痕跡的從男子身上收回,秀眉略略挑高,露出睥睨的神態。
那個男人正走進祁家客廳,神情就跟在自己家裡一樣自然,手裡提著一袋冒出誘人香氣的東西……
她敏銳的鼻子當然在第一時間嗅出了那是什麼,是她寫稿不可或缺的良伴,一種像毒一樣,讓她上癮的好東西……
「哇!凌老闆,你帶你們家的招牌咖啡來啦!」女客之一──宋芙蓉馬上對俊雅男人媚眼。「剛好可以熄熄小妹的火,她正在嫌我們吵到她寫稿哩。」
她肖想的當然不是咖啡,而是男人。
這也是她經常來祁家走動的原因,這個優質男兼黃金單身漢是祁家的鄰居,也是驚動萬教、轟動武林、赫赫有名的「哈瑙極品咖啡」的負責人。
祁凌兩家長輩交情好到只差沒結拜,於是她便希望近水樓台先得月,早日釣到金龜婿。
「原來是祁二小姐在訓人啊。」凌飛湍唇角泛起笑意,看不出心思的黑眸在祁星兒高傲的小臉上兜了一圈,看向她身上可愛的連身裙。「喝杯咖啡嗎,米飛兔小姐?」
祁星兒低低哼了一聲。
「謝了,你們喝吧,我不想喝。」
要喝咖啡她會自己煮,雖然自己煮的萬萬不及他帶來的那麼好喝,但她就是不要喝他的咖啡。
雖然……噢!那咖啡真的很香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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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星兒死氣沉沉的踅回閣樓,樓下的麻將聲是停止了沒錯,但取而代之的卻是另一波起哄歡騰。
看樣子他們在切蛋糕了,又啵的開了香檳,甚至,開始唱起了卡拉OK。
音樂響起,周傑倫的「爺爺泡的茶」傳進她耳裡,這是隔壁凌伯父的最愛,因為凌伯父是開茶行的。
爺爺泡的茶,有t種味道叫做家……
爺爺泡的茶,口感味覺還不差……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噢!這跟麻將聲有什麼兩樣?
一點都沒錯,她是只紙老虎,他們那些人見慣了她每逢截稿日就發神經,早已習以為常,聽聽就過去了,根本就沒當一回事。
有點洩氣,他們……都不把她放在眼裡。
還是讀者寶寶好,至少他們崇拜的來信能讓她獲得無上的滿足感,他們的讚美常讓她一邊展信一邊微笑。
廣大的讀者是支持她繼續寫下去的原動力,她不能沒有讀者……應該說,每一個作者都不能沒有讀者吧。
「祁小星。」
她叫著小西施犬的名字,看到牠咬著玩具熊,連看她一眼都懶,頓時讓她欲哭無淚。
連狗都不理她……
她的生活好像孤單老人哦,一間閣樓,她跟狗,一台跟打字機沒兩樣的老計算機,桌底還有因為她手腳冰冷而鋪著的電毯。
她是未老先衰了嗎?
是誰剛剛才在慶幸自己麗質天生的,莫非多愁善感真是作家的特質?
「凌小飛。」
聽到這個男聲,高背椅裡的祁星兒驚跳轉身,而桌底下原本懶洋洋的小西施犬瞬間像換了隻狗,很不講義氣的彈跳起來,還馬上丟開嘴裡的玩具熊,跑到不速之客的褲腳邊去快樂的打轉。
「你來幹什麼?」
祁星兒敵視著不請自來的凌飛湍,他修長的身軀頓時讓她的小閣樓變窄了。
第二章
凌飛湍的黑眸越過矮他一個頭的祁星兒,順口念出計算機屏幕上的文字──
「你沒有不對,採菱依舊無怨,我說過了,不好的是我,你沒有錯,權峰也沒有錯,全是我的錯……採菱,明明錯的人就是我,妳為什麼會……」
「不要再念了!」她馬上把畫面跳離,以防這傢伙取笑她的作品。
她知道自己就算身為「玫瑰出版社」的頂尖作者,也萬萬比不上凌飛湍的一杯咖啡。
他賣的咖啡不是尋常的咖啡,沒有向國外的咖啡豆產地進口,用的是道道地地的台灣咖啡豆。。
他買地種咖啡豆,自己發明烘焙法,前年還將台灣咖啡外銷到國外去,讓老外也見識到台灣咖啡的非凡魅力。
現在,他的哈瑙咖啡已經集團化了,全省擁有八十家分店,海外觸角延伸到了日本、新加坡和加拿大,聽說他正打算進攻香港和大陸的市場,準備開啟咖啡的戰國時代……
她真想不通,明明是一個全然陌生的行業,凌飛湍為什麼會成功?
他跟她大哥祁陽是換帖的哥兒們,兩個台大電機系的高材生,退伍之後不務正業,鑽研起咖啡事業,還做得有聲有色,很不可思議。
更令她氣惱的是,凌飛湍還剽竊了她的構思。
哈瑙咖啡這個名字是屬於她的,也是咖啡迷的她,準備在封筆之後開的咖啡館名正是哈瑙咖啡,這名字源自於格林兄弟的誕生地。
她從小就著迷於格林童話,《小紅帽》、《睡美人》、《白雪公主》她都倒背如流,對格林兄弟的想像力更是佩服得五體投地,雖然現在哈利波特很流行,她還是獨鍾問世已近兩百年的格林童話。
於是,她許下心願,要好好寫稿,存一筆錢,將來寫不動的時候,要開一間名為哈瑙咖啡的咖啡店,裡面擺滿了她和格林兄弟的作品。
而凌飛湍,那個小人,他居然擅自取用她想出來的咖啡館館名,還大言不慚的說是在幫她圓夢!
笑話,她的夢為什麼要他來圓?
他真是自大得可以,也討厭得可以,都三十歲的老男人了,卻有著二十出頭小伙子的朝氣,每天七早八早起來晨跑,只要她趕稿到清晨未眠,就能透過書桌前的窗,捕捉到他步出凌宅大門那修挺俊拔的身影,還酷愛穿一身白的運動服哩,有夠噁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