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渾沌不明的關係,終於有一天改變了。
離原揭陽成親的日子不遠了,只剩五天而已。
原家莊整座莊子開始佈置清掃,到處貼滿了火紅的雙喜字。由於原長風的朋友五湖四海都有,到時候來道賀的賓客會非常多,再加上飛天寨汪寨主那邊的人馬,盛況雖不致絕後,但一定是空前的。
這幾天司馬如都好興致的和廚房師傅精心研究著,每一道招待客人的佳餚和點心,務必要求做到盡善盡美;而原長風更不用說,幾乎天天都和汪寨主在討論婚禮當天的細節問題,兩家人都忙得不亦樂乎。
就這樣,每個人都忙,忙得暈頭轉向,屋裡天天可以看到無數的嬌艷鮮花被插在大花瓶裡,平添幾許喜氣洋洋;而大家掛在嘴上的問候詞都變成,「還有X天新娘子就過門嘍!」
除了築新之外……哦!她是最最清閒的人,沒有人比她更閒。
那場驚心動魄的腳傷使每個人現在看到她都是那一句--快躺回床上休息去,天知道她已經躺得快發霉,她雖然不想去為原揭陽的婚禮而忙碌,但也不想像個快廢掉的老頭似的等人伺候。
這時候耿世徹就變成了惟一可以陪伴她的人,因為他跟她一樣,無事一身輕,沒什麼可忙的。
門「嘎」的一聲被推開了,不用猜,除了耿世徹之外不會是別人,因為小三子早上被管家借走了,晚上才會還給她。
「懶姑娘,瞧你在幹什麼?看書?」
耿世徹俊逸的面龐和灑脫的笑容出現,他手上拎著一隻竹籃子,上面還蓋了條藏青色的布,看來神秘兮兮。
「你幹麼!昨天上賭坊贏錢了嗎?」築新揚揚眉,似笑非笑的問,「或者是--我猜猜……哦!在『醉春閣』裡風流了一夜?得到紓解,所以笑容滿面。」
「你在吃醋嗎?」他面帶微笑的端詳著她。
「見鬼!鬼才會吃醋,你少臭美。」築新沒好氣的拿起適才未讀完的書本,眼睛盯著書,就是不再看他。
耿世徹明顯的清了清喉嚨,「咳!我想,你應該是不想要這一對可愛的小天竺鼠吧!」
築新立即丟掉書本轉過頭來,她眼睛睜得又圓又大,「什麼?你說什麼小天竺鼠?」
耿世徹忍住笑意,真簡單,馬上計誘成功。
「不就是這個嗎?」他將布巾掀開,兩隻天竺鼠的小小頭顱爭先恐後的鑽了出來,毛色微灰,眼睛轉啊轉的,可愛極了。
「哇!」築新驚歎一聲,馬上伸手去將小鼠兒抱在懷裡,「你哪裡弄來的?好可愛……真頑皮,你瞧,它們舔我的手背哩!」
「你喜歡嗎?」耿世徹深深的看著她。
「當然喜歡!」築新頭也不抬的逗弄著小鼠兒,她悄聲歎息,內心深處漲滿了溫暖,「這下可好,小雪兒有伴了,否則原樂樂又高又大,老是讓它們倆在一塊也太不搭調,你說對嗎?以後可以讓小雪兒和這兩隻調皮鬼一起玩嘍!謝謝你。知道嗎?自從揭陽送了我小雪兒之後,已經很久沒有收到這麼合我心意的禮物,我好高興,真不知道該怎麼表達才好,我……」
說著說著,她竟然落下淚來,那晶瑩剔透的豆
大淚珠,一滴一滴的由她眼眶裡滾了出來,最後泣不成聲。
耿世徹眼中盛滿了驚愕,不是才高高興興的嗎?怎麼突然……
「新兒!」他柔聲喚她。
「我在發瘋,你可以不要理我。」築新邊用袖子擦去眼淚,一邊新的淚珠又落了下來。
她不知道自己在哭些什麼,是為了那兩隻小鼠兒嗎?或者,是她失落了原揭陽過往對她的那份關心?她的心裡充滿了難以描繪的情緒,有惆悵、有失落、有悲哀、有心痛……原來這兩個月裡她沒能忘掉原揭陽,反而對他的相思更濃烈。
「傻丫頭,我不但想理你,還想理你一輩子呢!」耿世徹別有深意的說。
築新迅速的揚起睫毛,僵硬的問:「你……你是什麼意思?」
「你不會不懂。」他的眼珠黑幽幽的盯著她,很自然的將她的手給包握在自己掌心裡,「新兒,我在向你求婚,如果沒記錯的話,這是第十六次。」
「十六……」她眼睛看著小灰鼠,放低了聲音,「這是你的求婚禮物?」
耿世徹笑了,「當然不是,若知道這份禮物會惹得你這麼傷心,我就不送了。」他輕輕伸手拂開她面頰上的髮絲,以寵愛的口氣說。
築新將鼠兒抱在懷裡,抬眼看他,聲音有點古怪,艱澀而困難的說:「不,不是你!真的不是你惹我傷心,我只是……只是太高興了,所以才會哭…
…」她很快的擠出一抹微笑,閃動著睫毛,「你看,我這不是笑了嗎?」
耿世徹看著她……看著她,她的明眸大眼,她的柔軟唇瓣都那麼迷人,情不自禁的,他閃電般的用唇堵住了她的嘴。
築新睜大了眼睛,事情太出乎意料之外了,她完全忘了要反抗。
等她想起應該要離開他的懷抱時,一聲重重的咳嗽聲卻響起。
他們迅速的分開了,當築新看清楚來人,她的臉色驀地蒼白。
「揭陽,你來得正好,可別誤會我欺負新兒。」
耿世徹還摟著築新,他勾勒出一抹笑容,「我正在向新兒求婚,她……」
「我答應了。」築新輕聲但堅定的接口。
她看著原揭陽,很深刻的看著他,眼珠一瞬也不瞬。
「新兒……」耿世徹相當意外。
時間像是靜止不動,半晌之後,原揭陽的眼光幽柔而專注的停在築新臉上,她屏息片刻,他開了口,「新兒,你作了一個很正確的選擇,我相信世徹會是個好丈夫。」之後,他瀟灑的撇撇唇笑,「恭喜你們。」
耿世徹笑意橫生的說:「謝謝你的美言。」
築新悶不吭聲的沉默著。
原揭陽笑著問:「新兒,借一下你的準新郎,爹有事要請世徹幫忙。」
「伯父有事?」耿世徹瞭然的一笑,他站了起來,調侃的問原揭陽:「一定是關於你婚禮的事吧!」
「毫釐不差。」
「有逐世山莊可以效勞的地方儘管吩咐……」
他們邊談邊笑的出去了,屋裡霎時變得靜悄悄,一點聲響都沒有。
築新緊咬著下唇,她掩住面頰痛哭了起來。
原家與汪家的這場盛大婚宴終於來臨,婚禮隆重異常,賓客滿室,賀喜聲和鞭炮聲更是從早到晚的持續著,再加上由方圓百里湧來看熱鬧的人潮,那場面說有多轟動就有多轟動!
夜晚到,原家莊的宴客廳裡席開百桌,築新卻悄悄由那熱鬧的場面溜了出來,她需要透口氣,真的需要,幸好也沒人注意到她,連耿世徹都被她爹拉著作招待,去向大家介紹是他未來的女婿,所以這會兒,她開溜得恰是時候,莊外沒有什麼人、,大家正在裡頭笑語喧嘩呢。
築新對著穹蒼吐出一口氣,滿天的星子閃耀著,而夜晚的風有幾分寒意,是秋末的典型氣候,冬季快來了。
才在獨自感歎,就有人拍了她肩膀一下,築新很快的回頭一看,很奇怪,居然是小三子。
「你怎麼跟來了?」她很意外,「我還以為自己很高明,溜得神不知鬼不覺呢!」
小三子嘻嘻一笑,「小姐確實溜功高明,神不知鬼不覺,但還是被人察覺到了。」
「你嗎?」她調侃著,「我還真不知道你這麼關心我。」
小三子哭笑不得的說:「小姐脾氣難纏古怪,說風就風,說雨就雨,小三子不敢過分關心。」
「這樣?」築新揚揚眉,「那麼是誰那麼過分的關心我?」
「少莊主。」
築新愣了愣,「什麼?」真的嗎?他是今天的主角,居然會有心留意她,築新想。
小三子消遣的說:「是少莊主發現小姐獨自出來,因此要小三子來保護小姐,怕小姐又掉進什麼獵人洞裡去,少莊主今天要洞房花燭夜,佳人在懷,到時候可沒空出來搭救小姐。」
「他這麼說的?」築新咬著下唇問。
「一字不漏。」
「該死!」她低咒一聲,他儘管去過他的洞房花燭夜,就算她跌死了也不要他救。
「小姐,你在罵誰?」小三子探頭過去。
「小三子,你當不當我是小姐?」築新風馬牛不相及的問。
「一直當。」小三子答得有點膽戰心驚,每當她要對他作什麼離譜的要求時,都是以這句當開場白。
「那好,陪我爬樹去。」築新不由分說,拉起小三子就走。
「爬樹!」小三子嚇得眼珠差點掉下來,「不行呀!小姐,你腳傷才好,爬樹太危險!」
築新鬆開了小三子的手,頹喪的說:「算了,我知道自己太胡鬧,你回去吧!我保證只在這裡吹吹風,沒事的。」
「小姐,你……」
小三子欲言又止,他知道小姐有心事,但如果陪小姐爬樹被莊主和夫人知道,那後果不堪想像,唉!可是眼前小姐的樣子又那麼百無聊賴和心灰意冷,如果他還不陪她去爬爬樹解悶,就真枉費小姐這麼多年來對他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