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是不懂女人,不過大概也因為是這樣吧,所以他前妻才會在五年前要求跟他離婚,留下他和兒子獨自生活。
「明明我就比你先進來。」石美汶瞥瞥自己時尚摩登的高跟鞋道:「我的鞋尖長,快你半秒。」
他們兩個就是喜歡鬥嘴抬槓,鍾明謹個性溫和沉穩,對女人有著父系社會的一貫相讓,石美汶則仗著著一點,總是得理不饒人。
官另竣忍耐的看著手下兩員大將,俊帥的眉目還為早上聽到的病情而煩躁的皺擰著。
「兩位,關於先來後到的這個問題,你們可以私下解決,現在我要聽聽兩位在業務上的報告,可以嗎?」
「當然可以了,總經理。」石美汶臉色一轉,圓臉上登時笑靨如花。
鍾明謹咕噥地抱怨一聲,這女人,就從來沒對他這麼笑過。
他們這位才上任兩年的年輕總經理,為了鞏固外界對飯店的信心,公關部對外一律宣稱總經理已有三十九歲的高齡了,但他實際才二十八歲,石美汶不會是想老牛吃嫩草吧?
「很好。」官另竣將黑咖啡喝完,勁節有力的指節敲了敲桌面,翻開兩本業務記錄。「兩位可以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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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3會議室……A3會議室……
紫堂冬走在恍如迷宮般的走廊,活靈活現的大眼睛不停逡巡她經過的每一扇門。
半個小時前她在櫃檯詢問過,所有的應徵人員都要到這裡集合面視沒有錯啊,她究竟是哪裡弄錯了,為什麼就是找不到A3會議室?
「糟糕,只剩五分鐘了!」她心急的看著手錶上的時間飛逝如電,開始在走廊上奔跑起來,希望下一秒就可以發現A3會議室的所在。
可是很遺憾的,她非但沒看到她要找的會議室,還因為胡亂衝撞的關係,撞到了一名女子。
「對不起!」紫堂冬連忙把被她撞到的女人扶起來,焦急的雙眼溢滿著抱歉和不忍目睹。
真慘……穿這麼窄的裙子和這麼高的高跟鞋被她撞到了,一定很痛。
「喔!真是XX的痛極了……」石美汶以唇語詛咒了兩句沒人聽得到的話,然後深吸了兩口氣,揚起她最美麗動人的職業微笑。「沒關係。」
不能生氣,逸風山莊的待客守則第一條——以客為尊,客人的所有舉止都是合理的。
「真的非常抱歉,我急著去面試才會撞到你,你不要緊吧?」紫堂冬擔心的看著受害者。
「面試?」石美汶揚高眉毛,搞了半天,自己是白裝優雅了,撞到她的莽撞小丫頭根本不是飯店的客人。
紫堂冬眼睛一亮的打量著受害者那神氣的深藍西裝式制服。「你知道面試地點嗎?聽說是在A3會議室,可是我怎麼找都找不到。」
石美汶沒好氣的白她一眼。「在樓上。」
這樣的天兵怎麼可能讓她在飯店工作嘛?飯店可是個要求品質第一的地方,即使是一名小小的客服人員,也不容許出半分差錯。
「喔!」紫堂冬恍然大悟的瞪大了眼。
原來她記錯樓層了,難怪找不到,白白浪費了這麼多時間,害她都沒時間把頭髮稍微梳理一下,現在一定亂得像雞毛撣子……不管了,亂就亂吧,她就以自信的神采扳回一城!
樂觀地這麼想,紫堂冬揚起一記甜美的笑容,活力十足地朝石美汶揮揮手。「謝謝你!我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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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偌大的會議室裡,應徵的女孩有上百人,紫堂冬悄悄吞了口唾液,不好的預感從她的腳底一直蔓延到頭頂。完了,一切都完了,什麼見鬼的自信神采,不會有人想要錄取一個連面試地點都找不到且又撞到人的冒失鬼。
「你叫丁——冬?」石美汶走到紫堂冬面前,她抬了抬眼眉,手裡拿著一份履歷表。
「對。」紫堂冬硬著頭皮答應,那是她生母的姓,她的中華民國身份證上用的是母姓。
答完,她在心裡哀鳴一聲,她什麼人不好撞,偏偏撞到面試官,她的運氣真差,早上的自信滿滿現在已經氣餒了一半。
「為什麼想到飯店來工作?」石美汶以一副無高低起伏的平板聲調問,她已經看到這丫頭眼底的懊惱了,總算還知道慚愧,不算朽木。
紫堂冬用期盼又沮喪的眼神看了剛剛那個被她撞到的女人一眼——你會錄用我嗎?大人。
她打起精神露出一個笑容。「我覺得飯店不僅是一個很優美的地方,還可以使人一直保持愉快輕鬆的心情替來渡假的人服務,讓他們在這裡享受最悠閒的時光和最好的服務品質。」
她把昨天背好的台詞照本宣科讀出來,這就難不倒她了,反正是她的專長。
石美汶撇了撇唇道:「客服部門可沒有你想像中的輕鬆,在這裡每天要接受客人不同的抱怨,還要對客人所有的行李、物品負責任,你不能以愉快的心情來面對,要以嚴肅謹慎的心情來工作才行。」
「是!」紫堂冬對石美汶綻開笑容。「我會盡量克服,我這個人很樂觀,凡事都會往好的地方想。」
石美汶從鼻裡輕哼一聲,「看得出來。」
剛剛撞了她,還對她揮手微笑說再見,現在知道她客服部經理的身份還笑的出來,這樣的人不是太過樂觀就是神經大條。
「請問……我有希望嗎?我真的很需要這份工作。」紫堂冬渴望地問,她偷偷地掩起嘴,以氣音不好意思地說:「剛剛很痛吧?對不起,請你原諒我的冒失,我保證我下次再也不會了。」
她屏住呼吸等待答案,大氣也不敢喘一聲。
石美汶翻動著手中的履歷表,半晌之後,她不置可否的牽動唇角,輕描淡寫的說:「等一下領了制服就開始實習,明天八點正式到人事部門報到。」
她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筋不對,幹嘛錄取一個不必想也知道會闖禍的小麻煩,總之她就是錄取她了。
「你是說……我被錄取了?」紫堂冬喜出望外,活力一下子全回來了,她的雙眼,明燦得像天星。
「好好表現,我可不希望聽到客人向我抱怨他們在走廊上被我們的客服人員給撞到了。」石美汶照例以高姿態訓誡。
「是!」紫堂冬笑了,朝氣蓬勃的應答。
她總算跨出她自力自強的第一步,天底下沒有比這更好的事了。
第三章
紫堂冬懊惱的想,她真的不是故意迷路的,要怪,只能怪這間飯店真的太大了。
領到制服之後,她完全找不到回去客服部的路,又開始在走廊與走廊之間摸索。
「好美……」找路之餘,她不期然的被走廊上一幅幅美麗的油畫吸引,而陶醉在其中。
對於藝術,她像有種天賦,總能在頃刻間領會創作者想表達的意境,就因為這樣,藝術品對她有著致命的吸引力,讓她常會看到忘我。
時間滴答滴答的流逝,忽然——
「喔!糟糕」
驀然回神的紫堂冬捂嘴瞪大銅鈴般的眼睛。
老天!她完全望了時間。
腦袋霎時自動跳出石美汶挺胸叉腰訓人的晚娘面孔,紫堂冬連忙收回讚詠藝術的閒情逸致,咬著光禿禿的手指甲,蹙著眉頭苦思對策。
每當她定不下心來的時候,她就會咬手指甲,因此她的指甲不若一般女孩那樣修剪得美麗工整,總是參差不齊。
怎麼辦呢?前面是一望無際的長廊,就算找到電梯,也不知道要去哪一層,剛剛在總務部領制服的時候怎麼就忘了問回頭路呢?她真是笨的可以了,一點小事都搞不定,這樣要等到何年何月才可以讓小夏哥另眼相看嘛?
「等等!」她看到有人從前方彎出來,還穿著類似水電工的深灰連身制服,她快速拔腿追上去。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讓官另峻轉過身,他微瞇眸光看著朝他跑近的女孩,那是一道亮麗的身影,綁高的馬尾像黑緞般甩動。
她穿著飯店客服部門的淺米黃制服,腰際繫著飯店統一的白色圍裙,卻完全違反了員工在飯店裡行進間必須無聲無息的規定。
「對不起,你是飯店的維修人員嗎?」紫堂冬微喘,煞住腳步,差點撞上他,這條走廊實在太長了。
「有事嗎?」官另峻盯著眼前矮了他半個頭,雙頰微微染著天然紅暈的女孩。
他穿著設備組的維修服,正從空調管理室出來,他在學習暖氣的控管,合歡山上的冬季有時會達到下雪的低溫,飯店的暖氣設備成了必需品。
至於堂堂一個飯店經理,為什麼跑到飯店的基層單位來,還穿著員工制服,則是他對自己的要求,也是折磨自己體力的方法。
每天,他都想盡辦法耗盡自己的精力,唯有如此,他才不會有太多時間思考。
他在為自己過去年少時的浪蕩行為贖罪,只要他爺爺一天躺在病床上,他對自己的懲罰就一天不會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