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台灣的五月天氣已熱得讓人煩悶,但洛杉磯的五月,卻是個適合出外活動的好天氣,天候清朗,氣溫微涼——這也是靳煒偏愛這座城市的原因。
剛起床,臥室的時鐘指著上午九點。
梳洗過後,靳煒照例到公寓對面的咖啡店吃早餐,出門之前,順手取走傳真機上隔海傳過來的大疊資料。
姿態優雅的跨越陽光普照的大街,推開玻璃門,跟裡面名喚莎莉的意大利籍女服務生打了個招呼,「早安。」
莎莉臉一紅,「早。」
「請給我一份早餐。」
「好,好的。」莎莉露出與往常一樣的幸福笑容,「馬上來。」
端上來的是最簡單的咖啡與麵包,食物雖然普通,但由於主廚功力夠,熟客不斷。
靳煒用完早餐後,才打開出門前帶出來的傳真資料。
是台灣、香港各大報的娛樂頭條。
標題有的驚悚,有的神秘,卻都是同一條新聞,「WMM 首席玉女夏沁雅遭到不名人士攻擊」。
由於公司不願事情擴大,因此一切低調處理,記者們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只知道夏沁雅受驚過度,目前已暫停所有工作。
靳煒揚起眉,暫停所有工作?
那原訂的合作計畫呢?延後還是取消?
靳煒拿起電話,撥回台灣。
一接通,立即傳來助理晶晶喜極而泣的聲音,「你總算出現了。」
靳煒笑問:「這麼想我?」
「聯絡不到你。」晶晶說,「看到傳真了?」
「她人還好吧?有沒有怎麼樣?」
「你真有良心。」
靳煒失笑,「怎麼了?」
「我剛才跟亦陽通過電話,他啊,完全不管夏沁雅的死活,知道工作延後,高興得不得了,電話還沒掛就跟司雨商量要去哪玩。武焰比較有良心,還稍微問了一下,莫烈最絕,提都不提,當她是透明人。」晶晶頓了頓,「公司開過會,原本五月底要合作的那張唱片延後,延到什麼時候還不知道,夏沁雅被嚇得很厲害,看恢復得情況怎麼樣,你不用急著回來了。」
靳煒,台灣當紅樂團reaL的鍵盤手。
台灣的流行音樂文化向來與歐美日韓的團體戰不同,以單打獨鬥的歌手為主,樂團則是出一團死一團,直至reaL出現,才打破樂團無法生存的魔咒。
他們於五年前出道,首張標榜工業搖滾的專輯即狂銷百萬,第二張前進搖滾更受到樂評的一致肯定,此後嘗試的後龐克與碾核金屬也受到歌迷喜愛,被視為樂界奇跡。
大賣奇跡引來所有唱片公司前仆後繼的推出樂團,但也許是因為倉卒成軍,後起組合總無法脫離偶像色彩,結果還是出一團死一團,四年來,只有reaL仍能以樂團的形式在舞台上演唱,舞台魅力從台灣延燒至整個華人地區,靳煒、武焰、亦陽、莫烈更成了家喻戶曉的名字。
有別於武焰的天生丰采,亦陽的狂傲不馴,莫烈的神秘低調,靳煒顯得中庸許多。
脾氣穩定,待人溫和,五官及個性乃至於行為舉止,都像是經過國際紳士認證般的標準。
前年,靳煒將reaL過往的暢銷歌重新編曲,以古典樂曲的形式重新演繹,深厚的古典樂底子加上倫敦皇家交響樂團的演奏,讓流行歌曲有了新生命,亦讓資深樂評大感驚艷。
身為一線樂團,工作自是十分忙碌,剛完成跨年的巡迴演唱後,在台灣寸步難行的團員們,在休假時總是不約而同的往國外飛。
原因無他,在國外比較能過平常的生活。
由於與夏沁雅有唱片合作計畫,原本他只打算在洛杉磯待一個月,現在看來,已經延後過一次的計畫又要再次延後。mpanel(1);
靳煒翻弄著手中的傳真,「我知道了,就這樣。」
正預備切斷電話,那頭卻又傳來晶晶的聲音,「靳煒。」
「還有事?」
「你最近還好吧?」
「大致上都很好,過自己想要的生活。」靳煒看著窗外的陽光,十分愜意,「很規律,很輕鬆。」
「沒有什麼奇怪的人接近你吧?」
連續的「吧」讓靳煒笑了起來,「你今天怎麼了,講話吞吞吐吐的。」
「沒事,我只是擔心。」語畢,晶晶又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加上一句,「我是你的助理嘛,擔心你也是很正常的。」
靳煒更覺好笑,晶晶在他身邊已經三年,一直是個小脫線,有好多次還是他主動提起,她才想到有什麼事情還沒做。
脫線小女生會為他煩惱?
靳煒微一思索,大概知道了是怎麼回事,笑說:「你以前也沒這麼擔心我。」
「你現在又不在台灣。」
「我很常待在洛杉磯。」
「你,嗯,哎唷,不要挑我語病啦。」晶晶有種快被識破的驚慌,「你沒事就好。」
「我現在很好,不過,你們什麼時候要派人過來保護我?」
「劉哥去找人講人情了,啊——」晶晶一聲慘叫,「你套我話!完了,怕你心情受到影響,劉哥交代要大家嘴巴閉緊的,你怎麼會知道?」
靳煒微微一笑。
很簡單,他手上這疊新聞的發生日期,是一個星期前,如果只是純粹要通知他延後工作,不需傳夏沁雅被攻擊的舊聞給他,如此大費周章,不過就是要他有心理準備,而要他有準備,就代表他是下一個被攻擊的目標。
靳煒啜了一口微冷的咖啡,「不管有什麼情況,都打電話告訴我,那麼,劉哥就不會知道我知道。」
掛了電話,靳煒跟坐在櫃檯後的莎莉又要了一杯咖啡,極其悠閒的享受著五月的陽光與杯中濃郁的康寶藍。
***
窗外的天色是將明未明的淡紫色。
沈若中打了個呵欠,看看時鐘,五點,還要三個小時才有人來接班,她拿起罐裝咖啡一口氣喝下肚子,努力讓自己集中精神。
天空還沒亮,目標安睡一晚。
繼續盯。
耳機傳來聲音,「若中。」
若中連忙調整耳機,「在。」
「有沒有動靜?」
「沒有。」
組長的聲音繼續傳來,「他今天應該會有動靜,撐著點。」
「知道。」
車小,坐在裡面連腿都伸不直,她在有限的空間中轉脖子伸手,讓自己舒服一點。
偽裝成送報生的同事經過她的車子,掛了咖啡三明治在後照鏡上,又騎著載了大堆報紙的摩托車去替其它埋伏的同事送早餐。
若中卷下車窗,取下塑料袋,眼神始終沒有離開過盯梢目標的窗口,心中忍不住有氣。
他們一組十來個人,在這裡連守了好幾個晚上,對方偏偏沉得住氣,不出來就不出來,火力強大,又隱藏在民宅中,他們不能輕舉妄動,只好一天又一天的等,算來,也進入第六天了。
好一會,耳機又傳來聲音,「若中。」
她連忙坐正,「聽到。」
「母雞已經下蛋了,快準備好東西拾蛋。」組長用自己發明的奇妙暗號下命令,「母雞很凶,拾蛋時要小心。」
「瞭解。」
幾秒鐘的時間,公寓大門有了動靜。
一個其貌不揚的男子從裡面出來,小心翼翼的左看右看,若中只聽見耳機傳來聲音,「換你上場。」
「知道。」
負責鬆懈目標警戒心的若中下車了。
為了不啟人疑竇,她打扮成剛下班的酒店小姐,假髮,濃裝,當然免不了一身俗氣閃亮的衣服,為了達到最佳效果,她只穿一隻鞋子,走起路來自然達到重心不穩的酒醉效果。
唱著台語歌,她搖搖晃晃的朝目標接近。
目標沒有疑他。
就在兩人擦身而過時,若中拔出手槍指著他,「警察,不許動。」
目標是十大槍擊要犯之一,叫他不許動,他當然更要動。
「二次警告,警察,不許動。」
「媽的,警察。」丟下這句話後,目標拔腿就要跑。
三次警告後,分散在四處的送報生、清掃員、慢跑人通通都跳出來講了同一句話「不許動」,即使是有名的累犯,在處處警察的情況下自是寡不敵眾,掙扎與捕獲過程加起來不到三分鐘,給目標銬上手銬腳銬的時候,大家都露出如釋重負的微笑。
天剛好亮了。
組長過來拍拍若中的肩,「辛苦啦。」
她提起長裙大步走,「沒什麼。」
阿印走過來,看到她的模樣,忍不住開她玩笑,「若中,以後常常穿裙子嘛,很有女人味。」
她一個爆栗敲在阿印頭上,「去你的。」
剛才假扮成送報生的志中接口,「這樣不像女生喔。」
「你們有把我當女生看過嗎?」
這個問題的答案倒是異口同聲,「沒有。」
沈若中,小組唯一的女警官,兩年來考績皆為優等,如此突出表現的原因不是天生正義感,而是需要破案獎金以養家活口。
與別人有父母拉拔的家庭不同,沈家只有三姊妹互相扶持。
若中最大,下面一對雙生妹妹名為小柏、小櫻,都是高三生,成績很好,但即使考上國立大學,學費也不便宜,一次兩個,負擔加倍,她一心要讓妹妹們念大學,於是一切向錢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