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聶君遴曉得她的家人曾帶給她極大的傷害,讓她不得不把自己給偽裝起來,但是,他以為他的付出會讓她主動脫掉保護膜,可如今,他才曉得她的城牆竟築的比他預占的還要高出太多。
葉朝露瞪住那只因失控而捶向几上的拳頭。
她該慶幸他的修養好,沒憤怒到拿她出氣,不過,經過這一次,他想必已經對她失望透頂了。
這樣就對了。早點抽身對他們兩人都好,只是,也不知怎麼搞的,生平頭一次,她感覺自己好混蛋,混蛋到好想立刻挖個洞把自己當場埋掉。
「看來,我大概沒機會在你家洗三溫暖了。」她自嘲一笑,接著,很有自知之明地站起身,逕自往玄關走去。
只是,她大概沒注意到,自己走路的動作緩慢到活似烏龜爬行,而直到她把大門給輕輕合上,她才赫然發現……
她恐怕有好一陣子得吃白飯配醬瓜囉!
她噗哧—笑,而笑中,竟帶有淚。
第八章
「奇怪!應該是在這附近沒錯,但怎麼繞了半天就是找不到,不會是老闆把地址給抄錯了?」捧著一大束香水百合的朝露,穿梭在巷弄間,仔細地核對門牌號碼,但找了許久,就是找不到外送的住址。
而且,這座離市中心有點偏遠的社區,似乎少人居住,她在附近繞這麼久,竟連半隻阿貓阿狗都沒看見,葉朝露於是打算撥電話回花店問個清楚。
「耶!就是這棟嘛!」這時候,她終於在一條狹窄的小巷內找到地址。
不過,大白天的,這一整排三層樓的舊式建築物,怎麼看起來那麼陰森可怖?葉朝露撇撇唇,很難想像待會出來簽收的小姐,會是長何種模樣。
沒電鈴,而地址上又寫三樓。嗟!嫌她還找得不夠累嗎?
「請問陳明珠小姐在家嗎?我是情天花店!」見大門根本沒關,葉朝露索性就這麼走進去,「陳明珠小姐!陳明珠小姐!我是情天花店,請您出來簽收!」
拜託!這棟房子到底有沒有人住,不僅連個小燈都不開,還連最基本的陳設都沒有。葉朝露皺眉,在即將踩上第三樓階梯時,腦中警鈴忽爾大鳴。
不對!這棟房子明明就是空屋。
心中一驚,葉朝露臉色一變,就要往回衝。
是誰在開她玩笑?
「真麻煩,還要我追。」一聲懊惱的笑語突然傳來,葉朝露驚駭不已,反手將手中花束全力往後一扔,希望能多少絆住對方的腳步。
天吶!就在她回眸的剎那,竟然瞄見對方手上有槍!
怎麼會這樣?她向來愛好和平,崇尚自由,待人更是彬彬有禮,就算平常愛貪點小錢,但也罪不及死呀!
是誰?究竟是誰想要殺她?
哇——
子彈劃過耳際的恐怖聲響,讓她腳下一個踩空,整個人自樓梯間滾落至一樓,但就算摔個眼冒金星,全身骨頭都快散掉似,她還是趕緊爬起來……
「咯咯咯!美麗的小姐,再見羅!」昏暗不明間,男子來到她身旁,居高臨下的綻出獰笑,握槍的手直指向癱軟在地的葉朝露。
眼看那把指著她腦袋瓜的槍就要扣下扳機時,葉朝露驚恐地閉上眼睛——
喀!死定了!
可惡!早知道她會這麼快向閻羅王報到,當初她無論如何也要賴在聶君遴身邊,要他無條件的供應她吃穿……咦?奇怪!她居然還能胡思亂想,這不就證明她的腦袋根本沒開花!
葉朝露怯生生的將眼睛睜開一瞇瞇的隙縫,就見陰暗的樓梯間早已無半個人影,她全身一震,連忙起身,顫巍巍地朝大門快速奔去,同時,亦不忘左右察看,是否還有人躲在暗處想對她不利。
終於,她看見微弱陽光,然後便頭也不回的跑出門口,深怕稍一停頓,就有殺手再度冒出來。
一名長相冷酷的男子,在葉朝露離開後,從大門內如鬼魅般出現,身後跟著一名黑衣男子,而方才開槍襲擊朝露的殺手,此刻就掛在黑衣男子身上,一動也不動。
「處理乾淨。」冷酷男子的聲音沒半點起伏。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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怦怦!怦怦!怦怦……
老天!她的心臟快負荷不了了。
沒有返回花店,而是騎著機車直接奔回家的葉朝露,在跨下機車時險些軟倒,她勉強撐起雙腿,在上樓梯時還扶著斑駁的牆壁一步步地走上二樓,忽地,她一頓,像是猛然憶起什麼而驚了下。
「哇!葉朝露,冷靜點,別自己嚇自己。」葉朝露用力按壓住心口,喃喃自語。
然,話雖如此,她仍舊不安的快步上樓,急切的掏出鎖匙插進鑰匙孔裡,不過,許是太過心慌,她完全沒注意到門鎖早已被開啟,所以當她衝進去,再直接撞入一堵結實的胸膛時,她第一個反應便是放聲尖叫。
殺手竟然跑到家裡來了!
「啊——」
「朝露,是我……」一雙屬於男人有力的健臂,抱住搗著頭不住尖叫的葉朝露。
「啊——」
「朝露,是我,你快抬起頭來看我……」
「啊——」
可惜,聶君遴的聲音,根本傳不進被駭得宛如失了魂的葉朝露耳裡,於是,聶君遴只好使勁扳下她抱住頭的雙手,捧起她蒼白如紙的臉蛋,再吻住她無血色且大張的雙唇。
「唔……」腦中不斷浮現著殺手那張猙獰笑臉的葉朝露,始終不敢睜開雙眼,直到一股熟悉的灼熱氣息硬是從她口鼻間強行灌入,她緊繃到了極點的情緒才緩慢開始往下降。
「朝露,乖,張開眼睛看看我是誰。」
是君遴而不是殺手,是君遴而不是殺手……葉朝露更加挨緊他,僵硬的身軀已逐漸放軟。
終於,她怯怯地、慢慢地張開水瞳,迎上一雙深黑、教人心安的眸子。
「君遴……」她微微哽咽,可憐兮兮的臉蛋說明她的心有餘悸。
「別怕,已經沒事了嗯。」他再度擁緊她,以免她滑落下去。
「……你怎麼會來的?」
她虛弱的任由他將她抱起,再坐進會發出嘎吱聲的老舊沙發上。當然,他依舊將她安頓在他懷中,讓她得以汲取他身上的溫暖。
「我擔心你。」
「為什麼要擔心我?你不是已經——」
「嗯?」
「認清我的真面目了。」她微垂眼,聲音細如蚊蚋。
「那是你自己的想法。」
「可是你那一天明明就很生氣的。」她回家之後,還狠狠痛哭了一場,來哀悼自己逝去的感情。
「你想把我一腳踢開,難道我不應該生氣?」
呃!一腳踢開這句台詞不是屬於她的專利嗎?
「你……唉!你可不可以別對我這麼好,我真的好怕會對你上癮,到時候,你想要再甩開我就困難了。」她故意嚇唬他,好讓他知道被她巴住後的嚴重性。
「我就是要你離不開我。」他語氣再慎重不過。
「你!」葉朝露的心重重震盪了下。
「朝露,我深信你是愛我的。」他擁緊差點想驚跳起來的她。
「你你你……」天啊!今天究竟是什麼鬼日子呀?為什麼她所受到的驚嚇會一樁接著一樁,活像要把她嚇到心跳停止才甘願。
「別否認,還有,若按照你的『行事風格』,我的主動跳入應該很符合你的期待,可是,你居然會拒絕我這張長期飯票,這點,我希望你能夠做一下解釋。」一定是有某種癥結,致使她不得已打退堂鼓。
「這……」
「千萬別跟我提什麼誰配不上誰的爛藉口。」
葉朝露差點去咬到舌頭。
討厭!他竟然先下手為強。
「我要聽真心話。」
「我能保留嗎?」她不想再欺騙他,但是,她也不敢對他講真話,況且,她若不再心存芥蒂,那先前的障礙就不再是問題了。
「你還是不能信任我嗎?」聶君遴歎息。
「不!我不是不信任你,而是……唉!君遴,我想你或多或少都知道,我父親根本不在乎我這個女兒的死活,即便他有錢有勢,依舊吝嗇到連一絲關愛都不肯賜給我,所以我才會……」她黯然一笑。
「沒關係,從現在開始,你有我就好。」聶君遴心疼的接下話,再摟了摟她。
葉朝露笑了,而笑裡已沒有傷感。
「就因為被家人鄙棄的滋味太難受,所以我才不希望連你也——」她一頓,不知如何開口。
「你是擔心『有人』會反對我們在一起?」聶君遴勾勒起教人分辨不出其意的輕淺笑痕。
葉朝露訥訥一笑,「你阿姨肯定早就知道我是私生女,還有你們聶氏家族的人……我想,他們大概會反對到底吧!」
「這就是你的心結?」
「你要這麼說也是可以啦!」
「傻朝露,你就不能對我有點信心嗎?」聶君遴好氣又好笑的輕敲她額頭。
「可是我……」
「朝露,如果我連這種事都沒辦法擺平,又有何資格去喜歡你。」他挑起她下顎,認真又愛憐地看著她驀然睜亮的大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