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烈陽頰邊有浮動的戾氣,瞇著凌厲的眼一瞥。柔嫩的手覆上他緊握的拳頭,輕輕地一按,鼓勵他走出昔日的陰影。
他感激地低頭一視她明澈的眸光,回以一個堅定的笑容,他抬頭看向肉販老闆,有些艱澀地說:「是的。」
肉販老闆大概是個粗線條的人吧!要不然就是故意裝傻,假裝沒看到人家生氣,一邊將絞肉送進袋裡,一邊閒磕牙。
「先生,你真的很幸運,像我家巷底阿發那一家人,一場大火全家幾乎都死光了,剩下個五歲小孩不知要怎麼活。」
「更可憐的是手上肌肉全壞死了,醫師說要截肢,龐大的醫藥費沒著落,整個人燒得像個小肉乾,躺在無菌病房接受治療,這輩子是別想有見光的機會。」
說著說著,他切下一塊肥美的豬肝。
「你的命好呀!四肢俱在又有個漂亮的女朋友,這塊豬肝拿回去燉給女朋友吃,補血的,不要錢送你啦!」
「這……謝謝。」沈烈陽是出自真心,沒有半分勉強。
原來這世上有比他更值得同情的人,他有健康的四肢和用不盡的財富,現在又有綠兒為伴,他真的很幸運。
心中的陰霾在這一刻一掃而盡,真的海闊天空。
他何必拘泥於自身的殘憾,一切都是庸人自擾之,只要他不要看輕自己,別人就不會看輕他,全都是自尊心作祟才會看不清。
不過有失必有得,他遇見此生最愛的女人。
「人要惜福,好好地疼女朋友,這麼漂亮又可愛是很危險哦!一不小心就……喂!小姐,我不是在說你見異思遷啦……」
肉販老闆忙著解釋,急得滿頭汗。
「對不起,老闆,她大概又看到什麼新鮮事,不會介意你的話。」
沈烈陽追了上去,不忘回頭向肉販老闆道歉,首次露出真誠的態度對人,沒有平日跋扈的階級之分。
***
「小鬼,誰准你在這裡擺攤子?」
幾個十八、九歲的混混趿著拖鞋,抽著廉價香煙,朝地下吐了一口檳榔,聯手欺負一個十一、二歲的小男孩,還將他的小推車踢倒,不遠處立了個年歲梢長的男人。
「我……我擺攤子不成嗎?」小男孩紅著眼眶搶救污了泥沙的滷味。
「答對了,我就是不准你擺。」其中一名混混打掉他好不容易撿起的食物。
小男孩氣得哭出來,用髒袖子抹去眼淚。「你憑什麼,我媽都是在這裡擺攤子。」
「我管你媽還是他媽的,這裡是我們藍天幫的地盤,沒付保護費就不許擺攤。」
「誰說的。」一道女音插了進來。
「死小鬼,你敢對藍天幫不敬……」混混隨後發現不對,視線一轉,眼睛突然睜大了。「好漂亮的馬子。」
左天綠的笑容不見了,她沒理會那群半大不小的痞子,彎下腰幫小孩子把小推車扶正,撿掉在地上的滷味。
「小妞,你很正哦!我勸你不要管藍天幫的閒事,跟我們兄弟找間賓館樂一樂。」
樂一樂?找死還怕沒鬼當。「藍天幫?憑你們這副鳥兒樣。」
「你敢侮辱藍天幫。」一個小混混怒得折斷手中的香煙。
「就算藍天幫的幫主風似默在場,我吐他一口口水他也不敢動我。」一群狐假虎威的傢伙。
「你好大膽,得罪我們藍天幫的下場你可知道?」這名小混混回頭向背後男人用眼神示意。
她嘴角一勾。「小弟弟,藍天幫的幫規我比你清楚,要不要一條一條背給你聽?」
「你……」
捺不住脾氣的小混混正想上前給她一個教訓,男人已走近身邊,伸出一隻手阻止他。
「小美人,看來你和藍天幫的關係匪淺。」李威噙著陰笑探她的底。
他是打著藍天幫的旗幟帶著一群手下討生活,最近才將勢力擴充到這個傳統市場,準備由小攤販下手,收取一點保護費。
眼前這位小美人姿色不錯,瞧她一副對藍天幫知之甚詳的模樣,他不得不防。
「藍天幫的幫主夫人和我有張同樣的臉,你說我和藍天幫有什麼關係呢?」
李威大笑三聲。「小美人,你也太扯了吧!誰都很清楚我們幫主的妻子是位女警官,我看你……嘖!只適合幫我暖床。」
「去……烈陽?」
她才想罵兩句不雅的髒話,有人已替她出氣,一拳打向李威的鼻子,當場打斷他的鼻樑,血一直冒出來。
李威痛得捂著鼻子跪在地,他的手下見狀趕緊扶住,幫忙止血。
「你們真是向天借膽,居然打我們老大。」
左天綠快樂地摟著沈烈陽。「我們不需要向天借膽,因為我們膽子本來就不小。」
「你……找死。」
兩、三個沒去幫忙的小混混一擁而上,打算替老大報仇,沈烈陽將左天綠往身後一推,三兩下工夫就打得他們哭爹喊娘。
李威止了血,一見自己的手下掛了彩,眼神一使,所有人都掏出隨身武器,朝他們保衛過去,市場內群眾見狀,有人為他們掬一把冷汗,有人打電話報警。
「給我上,不要傷了小美人,她一定沒有嘗過男人真正的勇猛。」李威涎著不懷好意的笑。
「是。」
沈烈陽可以忍受別人對他的羞辱,但絕不許人在言詞上輕薄他所愛的人,他的神色變得陰鷙而嗜血,使原本醜陋的那面臉頰更顯得恐怖。
他就像地獄來的惡魔,猙獰的表情讓那群年輕的混混害怕,手拿武器不敢靠近。
「呸!你們這些狗娘養的,還不快給老子上,你們這麼多人還怕一個……鬼面人。」李威用輕蔑口氣啐道。
很好,他有犯了烈陽的禁忌,這下非死的很難看不可。左天綠忖度著。
不用他們出手,沈烈陽主動攻擊,他的動作令人驚畏,他們自然手軟腳軟地不敵他狂暴的怒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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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虎?」左天綠一見來者,馬上躲在沈烈陽身後。
不是怕他,而是擔心他口風不緊亂嚼舌根。
「我聽說這裡有人辱罵藍天幫。」
原來,那通打給警察的電話被轉到藍天幫,因為涉及藍天幫的內務,和警界傳奇左天藍交情好的警官乾脆不管事,由他們去自理。
李威以為是幫手到來,連忙加油添醋地數落,意在借刀殺人,圖利自己。
「這位大哥,那個鬼面人瞧不起藍天幫,還說藍天幫是個屁,連替他拿鞋都不夠資格。」
「是嗎?」石虎面無表情的說道。
左天綠氣不過,忘了要躲藍天幫的人。
「去你的死人頭,閉口開口就是鬼面人,你以為你又長得帥呀!要不要撒泡尿照照。」她察覺眾人眼中的訝異,馬上很淑女的說道:「這位哥哥,你曉不曉得你面前站的這位大哥是誰?他可是大名鼎鼎虎嘯堂的堂主石虎。」
「什……什麼,石堂……堂主?」李威嚇得臉發白,口齒不清。
「還有呀!我叫他往東,他不敢往西,我叫他坐,他絕對不敢站,我在他面前罵他幫主十句,他一句也不敢回。」
石虎挑挑眉,眼底是興味。「三小姐,你似乎過得很寫意。」
「啊!」糟了,太得意忘形。「石虎,你連幫主夫人都會認錯,是不是太久沒被扁?」她學二姐的口氣說話。
李威一聽見石虎恭敬地喚了聲三小姐,當場軟了腿。
「三小姐真是幽默,我豈會認不出夫人。」石虎的表情明擺著——你、就、是、左、天、綠。
一見西洋鏡拆穿了,她就不用辛苦的扮粗魯。「我和二姐面貌相同,你怎麼認得出我?」
「夫人不似小姐這麼秀……秀氣,她不會躲在男人身後找庇護,而是二話不說地衝上前……」
「然後把他們打成肉餅餵狗,石虎,你真是我二姐的知音呀!」她正在打好關係。
「三小姐過獎了,我可不想成為幫主拳下的……『知音』。」幫主的溺妻是出了名的。
「凡事有我二姐擋著,難道他敢打老婆不成。」不被老婆休了才怪。
她就是料定姐夫不敢打二姐,所以才敢大放厥詞挑撥,反正倒霉的又不是她。
「三小姐言重了。」石虎眼尾瞧見正想開溜的李威一行人。「你們給我站住!」
李威畏懼藍天幫的勢力,乖得像隻狗走了回來,用著畏畏縮縮的表情問道:「石堂主,有事嗎?」
石虎利眼一掃,見他們打了個哆嗦,才將決定權腳給左天綠,左家女子善記恨又詭計多端,他不想自找霉頭。
明哲保身,這是不變的真理。
「我說石虎他,既然他們那麼喜歡藍天幫,你不妨將他們收納旗下,好好的『磨練』、『磨練』。」
磨練的意思大伙都很明瞭,李威和其手下都嚇得抱在一起,臉白得像日本藝妓。
「這件事我會辦妥,不知三小姐要失蹤到什麼時候?」幫主的岳父可找得急。
至於幫主夫人則吩咐他「慢慢」找,不要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