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不甘、情不願的魏貞玉扭扭腰,不敢反抗地讓出位子,輕踩做作的蓮花步,搖到對面冷清的椅子坐定。
「纖纖,我打算讓你和栩兒成親,你和……她同日入門,不分大小,你願意嗎?」
何纖纖臉微紅,十分不安地搓著手。「姨婆,這並不是單憑我的意願,主要是表哥同不同意。」
「男人嘛!三妻四妾甚為平常,哪有人不想坐擁齊人之福,栩兒是聰明人,不會想不通。」
「可是……杜小姐她不知容不容得下我?」她沒有把握。
「容不得她容不下你,這個家還有我在,想成尉象媳婦就得守家規,不許她耍性子。」謝老夫人手上的佛珠轉得飛快。
「姨婆,你對纖纖的疼愛我難以報答,我……」何纖纖有些唄咽地說不下去。
尉老夫人慈祥地拍拍她的手背。「我知道,我知道,你奶奶是我的季生姐妹,我不疼你疼誰呢?」
「姨婆——」感恩中帶點悲傷地喚了聲。
正在此時,一道興沖沖的人影衝過佛堂,上氣不接下氣地捶捶胸口,直道——「回來了、回米了。」聽得眾人一頭露水。
魏貞玉站了起來要他喝口水順順系。「翔兒呀!你說誰回來了?」
「奶奶、大娘、娘、纖纖表妹,大……大哥帶未婚妻回堡了。」尉天翔說得比當事人還興奮。
「噢!」尉老夫人微微沉吟了一下。「那位杜小姐長相如何?談吐是否合宜?」
他抓抓頭,不知該不該說實話。「呃!這個嘛,她很……特別、很有趣,說起話來簡潔有力。」
尉天翔把不拘小節的率性說成簡潔有力,主要是他很喜歡新嫂子的個性,不想一開始就替她留下壞印象。
「特別?有趣?我是問你她長得美不美,和纖纖比起來准較出色?」
嗄?好難的問題。「纖纖表妹的美貌眾所皆知,新嫂子是差了一點,不過……」
「不過什麼,你快說。」這孩子真愛吊人胃口。
「猛一見很平凡,一交談才知她是深藏不露的美玉,全身泛著淡淡光彩,讓人好舒服,很難忽視她的存在。」
舒服?什麼怪詞。尉老夫人不悅地問:「他們現在人在哪裡?」
「喔!大哥抱她回聽濤軒休息,吩咐所有人都不許去吵新嫂子。」所以他才來報訊。
「抱她回聽濤軒?」真是不知檢點的女人。「聽濤軒是你大哥的居所,尚未成親就同處一室太沒體統了。」
尉天翔趕緊解釋。「是大哥的仇家誤傷了新嫂子,大哥見她傷勢未癒才抱回自己的地方,好就近照顧。」
他頭一回瞧見大哥臉上帶著笑耶!而且溫柔地懷抱一位女子,深情的噓寒問暖,生怕她有一絲不適地護著,連他都不許靠太近。
哪有人連親兄弟都防,他不過是好奇和她多說了兩句話,大哥就急急忙忙地打發他走,說新嫂子傷未癒要休息。
臨了還要他通知全堡的人,沒有大哥的命令,誰都不准進入聽濤軒打擾她的靜養。
當人小弟便是這般苦命,好處沒撈著,壞事一大堆。
「她傷得可重?」
「奶奶,你問得可奇了,新嫂子傷在胸口,我總不能尊卑不分地抓開她衣襟瞧上一瞧吧?」只怕他未近身就先掉了腦袋。
「你怎知她傷在胸口?」
尉天翔不以為奇的聳聳肩。「當然是大哥說的,你沒瞧他寶貝新嫂子的那個樣子,害我以為認錯人。」
「翔兒,你說仔細些,不要自說自話,搞得奶奶一頭霧水。」這小子還欠磨練,不夠穩重。
「奶奶,你看過大哥笑嗎?不是冷笑喔!是非常溫柔的笑容。」笑得人更俊帥。
尉老夫人兩眉一緊,有點懷疑地問道:「你說栩兒會……笑?」他是不是看錯了?
為了要接掌恨天堡這個擔子,他從小就像個早熟的小老頭,就算在他爹生前的日子中,她也從未見他展露過笑臉。
而今翔兒的問話令她懷疑,栩兒怎麼會笑,還是很……溫柔的笑容?
溫柔?他有嗎?她不信。
「奶奶,我沒有騙你,他只對新嫂子一個人笑,一回身就冷冰冰地瞪找,差別好大哦!我是他親弟弟耶!」
「你的意思是他的溫柔只給杜家小姐?」尉老夫人不樂見這一情況。
「他們相愛嘛!大哥對新嫂子很縱容,你也沒看過他哄人吧!」嘖!就像在哄女兒。
相愛?她討厭這兩個字。「胡說,你大哥乃堂堂恨天堡堡主,豈會為一名女子折腰?」
「誰說不會,大哥不小心說錯話惱了新嫂子,新娘子捶了他幾下都不生氣,反而問她手捶得痛不痛。」
看得人好羨慕哦!害他也想成親了。
「這……」尉老夫人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天會變,地會變,唯有尉天栩不變。這是恨天堡所有人一致的認知,誰知……他變了。
聽著尉天翔天花亂墜地談論心中思慕的人,何纖纖心如刀割膠痛楚,原來表哥有心,他也會愛人。
但——為何不是她?
她在他背後守候了十二年,從未換得他一絲讚美,有的只是冷冷一瞥,以及簡單幾句的問候語。
癡心的人最傻,他的笑容和溫柔全給了另一個女人,那她還剩下什麼?他那沒有溫度的身體嗎?還是連最起碼的親近他都不屑呢?
心想至此,一股血氣衝上腦門,眼一黑,何纖纖頹然地倒下地。
「纖纖——」
☆☆☆
補藥、補藥,一堆的補藥,她到底還要補多久?
在雲日初的巧手治療下,杜丫丫的傷口已收縮紹癡,只剩下一點淡淡玫瑰色的疤痕,幾乎快看不見。
可是霸道的尉天栩仍要她一天到晚的補這樸那,希望她的身體健康,好給他一個難忘的新婚之夜。
這自私的大色鬼,只想到他自己,硬逼著她喝一堆怪食補。
「小姐,人參烏骨雞湯來了,你快喝。」
「還有我的天山雪蓮燉金蟾蛙,小姐,你要是不喝,堡主可是會大發雷霆。」
「小喜、乾草,你們忘記誰是主子了吧!」杜丫丫怒視兩個一勝無辜的侍文。
在揚州城,千草本是尉天栩命令服侍她的侍女,所以跟著回恨天堡是天經地義的事。
至於小喜嘛!雲仙姐姐死後,小善就成為人入使喚的下女,她念及與雲仙姐姐的交情,因此向她養母要了小喜,從此多了個荼毒她的幫兇。
「小姐、我領的是堡主的薪餉,當然要服從他的命令。」千草邊說邊倒湯,絕對盡責。
小喜不落人後地盛起一穴碗青蛙大腿。「歡歡小姐交代過,要是我沒照顧好小姐,就要我提頭去見她。」
她認為歡歡小姐比尉堡主可怕,至少堡主是雷聲大雨點小,不會真的懲罰她。
而歡歡小姐從不威脅人,她只是……身體力行。
「你們饒了我行不行?我剛吃的燕窩、魚翅還梗在胸口呢!讓我消化一下吧!兩位。」
杜丫丫是吃怕了,現在連聞到味道都反胃,她有些後侮來到恨天堡,每天像豬一樣被「飼養」。
「小姐,你真的吃不下呀!」千草心想,要是她也一樣吃不下,光看就飽了。
「不要問廢話,換作是你還吞得下嗎?我胖得衣服都快穿不下了。」
「小姐別擔心,尉堡主買了好多上等布料,夠你穿到明年春天。」真的好美哦。
「小喜,小姐都快嫁給堡主了,你還加個姓氏幹什麼,討打呀!」
小喜俏皮地吐吐舌頭。「習慣嘛,千草姐姐別見怪,下回一定改口。」
「嗯!乖。」千草喜歡人家喚她姐姐。
杜丫丫托著下巴發呆,很無聊地輕踢桌腳,她覺得日子太平淡,沒有挑戰性,想趁尉天栩忙於公事,溜出去逛逛恨天堡。
她人才站起來跨出一步,千草和小喜便機伶地一左一右困住她,不讓她走出聽濤軒的內室。
「你們哪個是杜丫丫?」
蒼啞有力的聲音響起,主僕三人同時回頭。
「瞧見對方威嚴的神情,杜丫丫就知道麻煩終於找上門了。
「老夫人,你找我有事?」
尉老夫人盹了盹,臉上明顯有著厭惡和嫌棄。「你就是杜丫丫?長得不怎麼起眼嘛。」
她還以為是個傾城傾國的大美女,原來不過爾爾。
「丫丫從小吃不飽、穿不暖,所以生得醜,請老夫人見諒。」你自己都雞皮鶴顏還好意思說我。
不待人招呼,尉老夫人帶著兩名丫鬟跋扈的走進內室,不太滿意原本陽剛氣十足的臥室因堆滿姑娘家的東西,變得有些柔性。
而她身後還跟著一位清秀絕美的溺溺女子,以及看似風韻猶存,其實魚尾紋早被濃粉遮蓋的中年美婦。
一觸及梳妝台上凌亂而放的珠釵首飾尚未整理的被褥,退下還沒收拾的褻衣髒裙,令尉老夫人更加不悅。
「聽說你是妨院出身的姑娘,難怪缺乏教養,寡廉鮮恥地跟著男人走,不顧禮教。」
「我們小姐才不是無恥地跟著尉堡主,是他硬要我們陪他回洛陽的。」小喜義憤填膺地替杜丫丫辯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