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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頁     寄秋

  門一開,他眼中立刻躍入一個火色身影,那矯捷的動作如野生的花豹般彈開,勾起他的興趣。

  也許,上天送他一個禮物以彌補「受創」的心靈--這句話絕不能讓維絲娜聽去,否則她會在傷口上灑鹽。

  「夕子--她怎麼了?」一個箭步,白景心俯在早春夕子的身側一問。

  「昏倒了。」平淡的語氣是平野正次一貫的招牌處方,因為無人有能耐惹他發怒。

  她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廢話!我又不是瞎子,我是問她為什麼昏倒。」死日本人,笑得真陰險。

  若是平野正次聽見她的心語,一定會忍俊不已,他自認最無害的溫和笑容,到了她的眼中變成陰險的笑。

  「槍聲。」有趣。她和維絲娜很相似,出言很沖。

  槍聲?「你的敵人還是早春家的對手?」原來真是槍聲而不是有人放鞭炮。

  實在不能怪她聽錯,她的世界是一片光明面,哪有機會分辨槍聲和鞭炮聲的相異點。

  「朋友的賀禮。」平野正次對她的興趣又濃厚了幾分,聰明、機智兼具少有的美貌。

  「酒肉朋友吧!這種爛朋腐友不交也罷,通常賣了你在旁邊數鈔票的人就是這類型的朋友。」她招呼他把早春夕子放平。

  平野正次胸腔鼓動著笑意,將昏睡不醒的早春夕子放在客床上,一股心有慼慼焉的共鳴笑聲脫口而出,嚇得他身後的平野犬一郎以為他受了什麼刺激。

  而白景心只是眼皮一掀,十分不耐煩的說道:「你有病,而且病得不輕,趕快去精神科掛號,遲了可就沒得救。」

  笑、笑死算了。

  聽了她的話,他的笑聲更放肆。「你真可愛,結婚了沒?」夠辣,言詞犀利。

  「你想追我嗎?請排隊,太平洋上空已沒有位置。」討厭的傢伙,和史前生物--蟑螂一樣惹人煩。

  「可以插隊嗎?」真有自信的女孩,他喜歡。

  「胡鬧!」

  「休想!」

  不等白景心回答,一老一少兩個「護法」口氣不悅地怒斥。

  這兩個同聲同氣的男人,一個是吹鬍子瞪眼的平野犬一郎,另一個是護衛自己「權益」的早春森原。

  面對兩張滿臉慍色的怒顏,平野正次一如往常地選擇忽視,他將視線定在白景心身上。

  「我可以插隊嗎?」他再一次微笑問之。

  白景心習慣男人的搭訕,她看看早春夕子沒什麼大礙,仰著頭說道:「我需要看醫生的證明,確定你精神正常。」

  「嗯!我可以插隊。」他自行解釋成應允,氣惱了早春森原。

  「你是誰?心子不會接受你的瘋言瘋語的。」早春森原感受到一股無形的壓力。

  不知為何,眼前謙和的男子,竟給他一種強大的威脅感,彷彿手中的珍寶在逐漸消失中。

  「他是小犬正次,你不要聽信他的胡言,他將娶夕子為妻。」平野犬一郎認出他是早春家的長子。

  「原來是你。」可心中的憂慮卻不曾褪去。「平野先生,請約束令公子的言行,他在調戲我的女朋友。」

  平野犬一郎因他措詞中指責語氣有些不豫,眉頭一攏,正想開口教訓無知小輩,一道詫異的女聲揚起。

  「女朋友?!」白景心食指戳著早春森原的胸口。「你算老幾?連太平洋上空都輪不到你來排隊!」

  「還有你--」她隨即食指一轉方向,「小犬正次,我討厭長相像人的狗東西,不要妄……」

  「平野正次。」平野正次糾正道。

  「嗄?!」

  他笑著輕啄她來不及收回的食指。「我的名字是平野正次,不是小犬正次。」

  「你……你……管你是平野正次還是小狗正次,誰准你親我的手指頭!」可惡,還好沒沾上口水。

  「是嗎?西洋禮儀不是仕女伸出手等著紳士親吻嗎?我以為你比較獨特,以食指代替手背呢!」

  切三塊還是剁五塊?乾脆整只下鍋滾沸!白景心頭一回被人佔便宜,氣得在心中想著凌遲他的步驟。

  「日本人一向沒什麼節操,性關係亂得像蜘蛛網,不過不要把我寫進你的群芳譜,我怕得病--」

  她簡單兩句話,將房中除了她以外的日本人全罵了進去,大夥兒都氣得漲紅臉,當然平野正次是例外,他早已經習慣「某人」的口誅。

  「你不也是日本人?」心子,他剛聽見不具阻力的「情敵」是這麼喚她的。

  「放你的狗臭屁,本人是美麗的福爾摩沙中的一分子,才不是不知道德為何的背義小日本呢?」

  咦?又一個台灣人,難道反恐怖組織的成員都擺不開台灣的宿緣。平野正次不由得想起夥伴們的伴侶皆是土生土長的台灣人。

  「你說夠了沒?小丫頭,左一句日本的不是,右一句日本怎樣,你腳下的土地可是日本國所有。」

  實在氣不過她的污蔑,平野犬一郎額上的青筋微浮,眼神凌厲地一掃,只差那雙蠢動的手沒摸上她的脖子掐死她。

  怎麼會有女孩如此猖狂?定不是好人家出身的小姐,尤其衣服不知沾了什麼東西,一看就是只野性難馴的小母貓。

  他,絕不允許兒子和這種女人扯上關係。

  「啊!我忘了。」她的理智這時才遠蕩回大腦。「對不起,我話說太重。」她不好意思地吐吐舌頭。

  老媽還一再叮囑,在別人的土地上一定要謹言慎行,可是她老管不住舌頭,不出三句就得罪人。

  好可愛的粉紅舌頭,平野正次嚥了一口口水,有股衝動想吮住蠕動的小舌尖,徹徹底底地佔有它。

  「不用道歉,我還聽過更惡劣的『批評』。」至少維絲娜從不道歉,諷刺尖酸帶毒而死不認錯,她「明理」多了。

  「正次,你不當自己是日本人嗎?她的言詞太過不遜,簡直是侮辱全日本人,你還幫她說話!」

  他淡淡一笑。「父親,有容乃大,何必對個小輩動怒呢?你的企業家風度可得好好保持。」

  「逆子,你在教訓我嗎?」怒極反笑,平野犬一郎的眼中有淺見的火苗晃動。

  「豈敢?你是我的父親,做兒子的哪敢教訓父親呢?我是在維持你的形象,免得有人又說日本人怎麼樣。」

  他取笑似地凝了白景心一眼,意思是:你還有什麼批評指教,不怕死儘管發言。

  她回了一句無言帶刺的眼神--下地獄去吧!

  「你翅膀長硬了,不把我放在眼裡,不要忘了你是有婚約在身的男人,沒有資格去招惹野花閒草。」平野犬一郎看了一下白景心。

  干我啥事,看我?白景心不太滿意被歸納成「狐狸精」一型,她沒那等媚功迷惑人心。

  「也許我該學你當年那一招,畢竟我是流著你血液的直系血親。」平野正次依然說得雲淡風輕,不帶一絲火藥味。

  平野犬一郎臉色一變,被兒子說到痛處的難堪。「你好樣的,我把早春家的女孩留給你,不許給我搞砸!」

  一甩門,他不想讓兒子以自己以前的風流帳來當借口,腳步沉穩的走下樓,處理宴會上凌亂的瑣事。

  ☆☆☆

  躺在平野正次寬厚的胸口,早已甦醒的早春夕子靜靜地聆聽他的心跳聲,一抹柔情由內溢向四肢,她好希望能永遠停留在這個避風港,享受他溫柔的懷抱。

  路,短而不真實。

  耳中傳來表姊的驚呼,她怕被嘲笑而不敢張開眼,緊閉著雙眼佯裝昏睡,藉以逃開令人臉紅的時刻。

  由溫暖的懷抱移到冰涼的床鋪,她的心因他後續的交談而愈趨冰冷,手腳冷得幾近麻木,咬著下唇不讓淚水輕洩。

  原本沒自信的心再一次遭受打擊。

  她可以笑著安慰母親放心住院檢查,不在意父親因生意而無法趕回出席訂婚宴會,卻難以忍受如此傷痛的一面在她眼前展出。

  從小她就懂得隱藏苦楚,不讓父親夾在兩個妻子和兒女之間為難,盡量擺出一張笑臉迎人,養成她凡事不與人爭的怯弱個性。

  可是……她真的很喜歡他。

  能讓嗎?能退嗎?她矛盾不已,真想一睡不起,當沒聽到他對表姊有好感的話語。

  由於她眨動睫毛的次數太過頻繁,很想假裝她尚未清醒的平野正次似乎不能再當她不存在。

  「早春小姐,你醒了嗎?」仍是一派溫和的口氣詢問著他早已看透的事情。

  一個常年遊走危險邊緣的人,對於細碎的呼吸聲比常人敏銳,當他抱起早春夕子時就知她醒了,只是礙於女子的矜持而裝昏迷。

  他順應她的偽裝,未曾加以揭穿,就發揮一下紳士風度,於己並無害。

  「嗯--我……我怎麼了?」她囁嚅地張開顫抖的眼瞼,無法掩藏一抹怯意。

  「夕子,你怎麼搞的,一點小場面就嚇得昏倒,至少要死也要當個明白鬼,不然你怎麼跟閻王告狀!」

  白景心一張口就是一陣數落,毫不在意早春夕子剛從驚嚇中清醒,惹得平野正次直搖頭。

  「心子,你想再嚇她一回呀!你沒看見她臉色發白渾身直抖?」真是急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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