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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頁     寄秋

  「我沒有談戀愛……」應該不算吧!陷入苦惱的夏天打不通任督二脈,呵不成一氣。不誠實,她會下地獄。

  「你們吻得如癡如醉,唯美動人,若不是心中有愛難道是仇人嗎?你會和你的敵人接吻?」

  當然不會。

  可是……

  「這是愛嗎?」心動原來並不難。

  「少根筋的夏天,你要是再不開竅,看不過去的我都要送你十萬伏特的電流電死你。」飲恨呀!怎麼這等好事會被白癡女遇上。

  「我餓了。」先吃飽再說,人一飢餓容易胡思亂想。

  「你餓了……」氣得牙癢癢的漢娜從她身後做出掐脖子的動作,隨即又沮喪的放下。「喂!你就不能表現得像個正常人呀!」

  「我很正常。」所以需要食物而不是汽油。

  「你……」讓人很無力。「算了,再拿十把鎯頭也敲不碎你的硬腦袋,不過有一件事你要小心一點,我發現有人用望遠鏡監視你。」

  「監視我?!」難道……

  「那件事我聽說了,你千萬別掉以輕心,那種人什麼事都做得出來。」紐約的警察全都該上電椅,無能得令人生氣。

  夏天的表情是帶著微笑。「沒想到你會關心,真叫人感動。」

  「我是怕你死了少一個人陪我磨牙,你給我用力的活著好當我兒子的乾媽。」

  她要訛詐她的身家財產。

  「我買副假牙給你……啊!你真瘋呀……」

  灑滿一身落葉的夏天只是笑著,她知道自己是幸福的,因為她身邊有一群不停止關心的朋友,還有付她高額薪水的老闆,她不幸福都不成。

  因為她還活著。

  明天的明天永遠充滿希望。

  所以她開心的笑著。

  為每一個明天。

  「等一下,讓我搞清楚一件事,預立遺囑的人不是令尊而是你……」

  一定有一個人瘋了,但肯定不是她。

  抱持著邊工作邊度假的心情,不急著解決老闆交代的第一要務,夏天在自我放逐了十天後才想起自己是個律師,而且是有所為而來。

  簡單俐洛的髮型,上了點淡妝,一身專業化的衣著和一雙銳利的眼,少了稚氣多了沉著,冷靜地以律師身份看待她的案主。

  只是她有種被戲弄的感覺,不太愉快地想捉隻猴子拔毛,免得她火起來拔光某人的頭髮。

  動怒的機會少之又少,她相信世上沒有解決不了的事情,只要肯動動腦問題便可迎刀而解,上天所賜的每一天都該是美好的。

  可是眼前毫無表情的男人打破她處世的原則,破壞她完美不敗的自制力,讓她質疑自己的專業是否退化到嬰兒時期,需要哺乳儀器予以餵食。

  夏天的夏天變得很冬天,冷颼颼地像根冰斧欲破冰,好看看冰層底下的水還會不會流動。

  「我以為你會以工作為先,回島的次日會來找我。」他一直在等她。

  「是找你父親。」她始終這麼認為。

  「顯然你弄錯了對象,家父已仙逝多年。」至少有九年了。

  「不是我弄錯,是被我的老闆給耍了。」難怪他笑得詭異,直說這案子是個特例,要她好好安撫「老人家」。

  去他的老人家,有三十歲的老人嗎?

  耳聰目明沒有一顆蛀牙,體格健頂得毫無贅肉,四肢修長,長相俊美……呃!

  除卻長相不說,他從頭到腳有哪裡顯露出老態,連邊都沾不上。

  可她偏是上當了,真當自己接觸的是位上了年紀的老頭,努力做好心理準備才來應付她記憶中的冷酷老者。

  誰曉得大禍害沒能禍延一千年,反倒提早下地獄接受審判,一個會把小孩子玩具丟進湖裡的傢伙應該多受苦幾年,生瘡長膿地讓蛆爬滿一身而非獲得解脫。

  可見老天是不公平的,偏袒壞人。

  「你不想接下我的委任?」

  一聽他毫無溫度的聲音,夏天有了翻白眼的衝動。「我手上的文件你沒瞧見嗎?一行行、一條條都針對你這位年高德劭的老人家所眷寫。」

  「你在譏消我嗎?」聽起來絕對是。

  「恭喜你耳朵沒聾恢復健康,可喜可賀,普天同慶,願上帝與你同在。」阿門。

  「年高德劭」正是老闆口中形容的「寒先生」。

  眼底深處多了不明亮光的寒冬夜幽幽地瞧著她。「這些條文全不適用。」

  「原來你眼睛也沒瞎呀!天降神跡,佛祖保佑,你終於重見光明了。」省得她一條一條解釋給他聽。

  度假的人擁有特權,她可以選擇不工作薪照領,每天與清風為伴,綠地為鄰,睜眼數星星強說浪漫,折兩朵花說是星願。

  「你在氣什麼?」而且顯然氣得不輕。

  「你看錯了,我從來不生氣,遺囑嘛!我少說擬過上百份,不差你一份。」她絕對擬得順手,讓他死也瞑目。

  她真的不氣,一點也不氣,他死他家的與她無關。

  可是他幹麼來招惹她,還說出愛上她的鬼話,讓她連著好幾天心情都陰陰的,缺乏想像空間地老想著他哪根筋搭錯了。

  事實證明他的確病糊塗了,神智不清難以下判斷,害她深受漢娜的魔言騷擾。

  天國近了,人會頓悟。

  但他適得其反,反而越來越迷糊地當是一場遊戲,獨樂樂不如眾樂樂的拖她下水,想死死一雙也好有伴,黃泉路上不寂寞。

  她不氣,真的不氣,只想用明朝鼻煙壺去問候他那張欺世盜名的臉,割兩塊肉下來烤烤,看滋味是否美妙得讓人上天堂。

  「天天,你不必為我擔心,預立遺言只是預防萬一,多少年來我都熬過來了,沒那麼容易斷氣。」天奪不走他殘喘的氣息。

  以前的他沒有任何值得期待,啟明的天和朝陰的天與他並無二物,只是為了轉動而轉動人的一生,冬天的夜永遠沉寂在他心。

  但是天也有轉累的一天,弛將夏天還給了他,驅走冬夜,寒冷的合影也該走出他的世界,許他豐富的五彩霓虹,在夏陽下綻放。

  捨不下她,自然會保重自己,他怎能舍下追逐將近一輩子的夏天。

  生長在寒帶的人是抗拒不了亞熱帶的溫暖,他是逐火的飛蛾,即使只有片刻的燦爛仍奮不顧身,願化為灰燼與火共存。

  「誰叫我夏律師,我不允許任何人侮辱我的專業。」他現在的情形看來還算良好,但誰能確定不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逞強只會害死自己。

  不過他已經有死亡的念頭,否則何必留份遺囑找人陪葬。

  幾乎要笑出聲的寒冬夜淡淡的勾起唇。「夏律師,你有雙適合撫摸男人的手。」

  「這是調戲還是掐媚?」該死,她居然受了影響,想去撫觸他厚實胸膛。

  瘋了,這個夏天讓人瘋狂,她八成中暑了。

  「不,是讚美,我忘不了你的唇吻起來有多甜美,像摻了蜜的甘泉活絡了心肺,讓人充滿生命力。」他的心,復活了。

  「勾引,你這巫師休想蠱惑我,別以為念幾句詩就能討好。」控訴顯得無力,她覺得自己快被融化了。

  鎮定,鎮定,她怎能壞了不敗律師的美稱,她不會輕易被擊倒。

  「你的身體如同一道赤熾的烈焰燃燒我的冰冷,誘人粉舌勾勒著我的靈魂,你汲取了我生命中的精靈,讓我的心變得沸騰……」

  「等——」這算什麼,猥褻還是情癡。「你到底是找我擬定遺囑,或是你考慮轉行當個餓不死的詩人?」

  「天天……」

  「叫,我,夏,律,師。」吸氣,平心,靜心,呼氣。「寒先生,請先研討你的『遺囑』問題,我的時間是很貴的。」

  「應該是很珍貴吧!」人的一生短暫如火花,僅在一剎那。

  夏天平心靜氣地擺出專業態度,「用不著糾正我的話語,我的確很貴,半小時的律師費酌收兩萬,超時以雙倍計算。」

  她貴在從無敗績,只有她不接的案例,沒有她接手以後而打不贏的官司。

  所以大家知道她很夏天,隨性又傭懶的像只夏日的小白貓,可是她伸出的爪子利又鋒,能瞬間化身為美洲豹,攻擊力強悍得讓人無從逃逸,不找她來發狠一下是他們的損失。

  金錢驅動她的爆發力,沒錢免談,她自認為是功利社會下的產物,損人不利己的工作她不接,沒一點好處的事也別找她,各人各安天命,禍福不同命。

  「從我進到寒家已超過兩小時又十一分鐘三秒,你存款的數宇已銳減了六位數,你確定要繼續下去嗎?」

  挖光他的錢井不難,只要她夠狠。

  「要不要湊足七位數給你,對我來說不過是多個零而已。」他的錢本來就是要留給她。

  那對貪婪的母女休想從他身上得到一分一厘。

  「寒冬夜,你真惹毛了我,什麼叫不過而已,你是在向窮人炫耀財富嗎?」遲早有一天他會死得很悲涼,身後蕭條。

  「你知道嗎?我還沒見過你瞪人的樣子,非常的不夏天。」他喜歡她發火的模樣,美麗又燃燒著藍色火焰。

  優雅,冷靜,充滿自信的驕傲,宛如一朵藍焰向日葵,與紅日爭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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