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你在說鬼話,我會不知道自己的喜惡。」吐吐舌,她沒意會到自己的小手包在他大手內。
「說鬼容易見鬼,你不怕嗎?」女孩子都信鬼神那一套說法。
但,瞿小嬰不若他所想的女孩子。
「少來了,我家那一群凶神惡煞比鬼還可怕,我都不怕他們,還會畏懼丑不拉幾的鬼魂嗎?」太小看她了。
她是天不怕、地不怕的瞿大膽,早被磨出一顆惡膽。
「你們一家子人挺熱鬧的,真叫人羨慕。」不像他家冷冷清清地不帶一絲人氣。
斜睨了他一眼,瞿小嬰口氣嫌棄的一嗟。「你要送給你,我寧可這輩子都不認識他們。」
「就算你要送也得多一層關係,否則名不正言不順。」於靖霆意有所指的暗示著。
不過神經特大條的她聽不出來。「清一群垃圾哪用得著費工夫,我巴不得早早把他們出清。」
「我是指……」他忽地停下腳步,沒多想地將她護於身後。
「怎麼了?」瞿小嬰興奮地欲探出頭去瞧,隨即被他按了回去。
「別亂看,我來處理。」希望她能安份些。
迎面走來的是六、七名年輕小伙子,手持棍棒之類的武器,來意不善的叼著煙、以白眼眄人,一字排開擋住他們的去路。
其中領頭的人於靖霆並不陌生,是王大維辦事處的助理,身兼打手一職,幫著王大維為非作歹,魚肉良民。
看來是為他不肯接王大維的案子而來。
「不錯嘛!於大律師,還有閒情逸致泡馬子,不介意我們來陪你玩一玩吧?」那一口讓檳榔染黑的牙笑得陰森。
「你們要找的人是我,不要為難她。」他評估著有多少勝算。
七個不算多,就怕他們另有援手。
「於大律師說的是什麼話,分明是你先跟我們立委過不去。」甩揮著鉛棒,警告意味濃厚。
「律師界多得是人才,不只我一人。」於靖霆冷靜沉著地應付對方的挑釁。
領頭的人表情一變露出凶狠。「我們立委看上你的才能是你的榮幸,你敢拒絕──」
「能力有限,我只好說抱歉了。」他堅持原意,不妥協。
「看來你是骨頭太硬了,我們幾個兄弟幫你整整骨。」他打了個手勢。
六、七個人以半圓的姿態圍近,擔心身後女子受傷害的於靖霆以身相護,面對棍棒齊下的陣式顯得應接不暇,因有顧忌少了制敵先機。
挨了幾記悶棍,他正打算要佳人先走,突然一道小人影由身後竄出,口中高喊著──
「於靖霆,我來幫你。」
「不──」
他的不字才一溜出口,臉上寫上個呆字,心口跟著一陣陣緊縮,拳頭撞擊在肉體的聲音令人心驚,瞿小嬰雜亂無章的打法像是一頭鬥牛,誰撞上了誰倒霉。
苦笑著,他必須說她真的很會打架,彷彿山林野猴見人就咬。
卡嗒!手槍上膛聲。
即使是蠻橫潑辣的瞿小嬰都難以忽視,這聲音她知之甚詳,打小聽到大。
「噢喔!你穿了防彈衣沒?」不公平,他們使小人伎倆。
「下回我會記得帶。」誰出門會帶防彈衣,又不是攻堅小組。
「小姐,拳頭很硬呀!要不要試試子彈的硬度?」吐掉一口血,帶頭的男子面帶陰狠地持槍一指。
「你……」她心頭一顫。「你最好不要動我,仇老大是我的靠山。」
「仇老大?!」他像是沒聽過地狐疑一視。
「鷹幫的仇琅,別說你不知道他。」那就丟臉了,根本是混假的。
他不信的一啐。「你以為自己是誰呀!能攀上鷹幫的當家人物。」
「誰說我不……啊!石碣。」她朝眾人的身後一喊。
「聲東擊西的老把戲唬得了誰,你等著受死吧!」扳機一扣,他準備殺雞儆猴。
咻!
一把飛刀直接射穿他的掌心,握不住的槍筆直掉下,一道拉長的影子立於面前。
「她是我鷹幫罩的人,你有意見嗎?」冷冷的男音凝了空氣。
「石碣?!」
真是他,仇琅的左右手。
第七章
真沒想到鷹幫的勢力這麼大,一個幫主身邊的人都能有此好身手,小露一下就嚇退一幹不安好心的惡人,連滾帶爬地不敢回頭再來找麻煩。
愛屋及烏一事在聯合女子出租大廈裡住戶身上得到印證,鷹幫的人會因為幫主的緣故順便保護其它人,使其不受傷害。
黑道的力量令人驚奇,從事律師工作本來就是遊走在正與邪的邊際,沒人可以告訴你是對是錯,必須由自己去判斷,誰都不能保證不會犯錯。
由他看來,還是有不少講義氣的黑幫人物在替天行道,儘管他們的行為不見容於當今社會。
轉著銀質鋼筆,於靖霆的心思難以集中的盯著某一點發呆,下垂的嘴角逐漸往上揚,眼中浮起一絲溫柔,她真是與眾不同的凶女人。
主持節目時清新可人的大姐姐形象和她本人差之甚遠,根本是判若兩人,打起架來的凶狠勁不遜於粗壯的大男人,依法律條文而言是蓄意詐欺。
她以清純的假相欺騙世人,誘拐孩子們純真的心,一轉身又露出虎姑婆的獠牙,咬上信服她歪理的小孩子。
送她回去的樂趣在於多搶到一個吻,她對他絕非無動於衷,只是她尚未開竅,體會不出兩人相融靈魂所產生的共鳴聲。
食物真是她的弱點,只要一提起與吃有關的話題,她會興奮得像個小女孩般喋喋不休,繞著他說天說地猛擦口水。
越是與她相處,心中的好感逐漸加深,他幾乎已能確定那是愛。
喜歡一個人的感覺是鎮日想著她,看不見她的缺點只有好的一面,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時能濃縮到與她相會的一刻,只為她著迷。
這種心動的領悟是他三十年貧瘠生命中唯一一次,以前他和其它女人的往來不過是人生的小點綴,不值得一提,包括他的前妻。
前次婚姻所遺留下來的美好事物是小峰,是他將小嬰帶入他們父子倆的寂寞生活裡,豐富了兩人的世界。
欸!他已經不能失去她,該如何才能獲得她具體的響應呢?
一絲苦惱爬上他眉間,也是張克難推門而入發現的第一畫面。
「聽說王立委派人去找麻煩了?」風不大,雨水成災,他是掃到颱風尾。
於靖霆冷靜地抬抬眼。「你的消息從何而來,我不記得曾敲鑼打鼓大肆宣傳。」
「小道消息到處都是,只要有心不難查到。」他有些朋友以打探消息為生,俗稱線民。
「別把這件事鬧大,我們自己人知道就好,我不想給人嚼舌根的機會。」太過小題大做容易引起爭端。
「我明白。」張克難神情一肅的接著說:「要不要報警?由警方的人來保護你,直到王立委的兒子入獄為止。」
「不用了,我還應付得來。」他比較憂心的是向來橫衝直撞的辣娘子。
雖然有鷹幫的人適時路過救了她一命,難保王立委不會找其它幫派人物出面,畢竟有錢能使鬼推磨,黑道兄弟是認錢不認人。
「明槍是好躲,就怕背地裡放你一記冷箭,你不重新考慮接下這個案子?」明哲保身。
「你來當說客?」反應冷淡的於靖霆未給他正面回復,表情深沉難測。
「是救你一條命,王立委的人不好惹,我不希望哪天上殯儀館認屍。」張克難沒好氣的說。
於靖霆失笑的一睨好友。「你太杞人憂天了,台灣是有法治的國家。」
「可是你不能否認黑槍氾濫,治安問題已亮起紅燈,台灣快不能住人了。」真叫人感慨。
曾幾何時,美麗寶島淪為犯罪天堂,擁槍自重的黑道份子大搖大擺走在街上,和警察勾肩搭背,小學生書包裡裝的不是書而是色情光盤。
吸毒、賣淫都惡化成一種趨勢,放眼望去是一張張稚氣的臉,但是眼底的滄桑叫人不忍。
「幾時你學會了悲觀,台灣還有得救。」由己身做起。
張克難一臉不堪回首的搖搖頭。「對台灣樂觀的是傻子,你真不怕死?」
「既然決定了就不反悔,我無法原諒他們濫用暴力。」尤其是差點傷到他心儀的女子。
「蜻蜓,收起你過度的正義感,人活著最重要。」誰曉得王立委又會使出什麼卑鄙的手段對付他。
「你也被警告了?」平靜的眼神瞬地沉下,縱容犯罪便是給別人為惡的機會。
偏偏他的職業是律師,無從選擇地成為共犯,間接殺人者。
「也沒什麼啦!砸了車子的擋風玻璃而已。」張克難說得輕描淡寫,但是不難看出他眼底的心疼。
他把車子看成他的老婆,怎會不心痛萬分,那是花了一百多萬才買來的新車。
「抱歉,連累你了。」於靖霆沒想到自己的任性舉動會牽連無辜。
「少給我一臉愧疚,朋友又不是當假的,哪天請我喝一杯就是。」故作開朗的張克難心裡在滴血呀!
但他又能怎麼樣,自認倒霉嘍!沒人願意自己的車子被砸得面目全非,連保險公司都不太願意理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