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踏、車──」秦獅的臉扭曲得很嚴重,像受了很大的打擊。
是人的話還能計較一番,但一輛腳踏車……輾得好,早該當廢鐵賣掉。
「兇手,你要賠償我。」她指責地為老朋友討回應有的尊重。
他無奈地歎了一口氣。「我把身家都賠給妳。」
「你……你好壞心哦!又想陷害我,先是一塊市價十億的土地,然後是百億家產,你要壓得我喘不過氣……」
他低頭一吻施予人工呼吸,救人一命嘛!他只有自我犧牲,一談到和錢有關的話題她特別聒噪,話匣子一開就關不了,好像人家用錢摧殘了她的心志。
人人想要的財富在她眼中一毛不值……喔!不,應該是一堆垃圾,她先考慮的絕非是利益多寡,而是繳稅的麻煩,甚至她明白地表示不會填寫稅單,因為看不懂表格。
她就是這麼可愛得讓人不能不愛,叫他一眼就沉迷得不可自拔,不在乎她是否有女人狡獪的天性。
隨後已被簡略治療過的孟廣歆一入內,吻得難分難捨的兩人讓他心口湧上一陣憤怒,好像一瞬間同時遭人背叛的感覺,隱隱慍火如熾地燃燒,幾乎藏不住地昭顯在熒熒眸光中。
「搶」,源自幼兒期,因為貧困窮苦,所以他打小學會了一件事,想要獲得某樣東西就要放手去搶,而且不允許自己搶輸,他要贏、贏、贏……
勝者是光榮的掌聲,敗者是奚落的噓聲,這是他在貧民區所學到的經驗,永誌難忘。
人可以不切實際卻不能貧窮,童年的際遇教會他憤世嫉俗,既然無法從先人手中繼承,那麼他便去掠奪,該他的一分一毫絕對要算得一清二楚。
「抱歉,打擾了,我拾到一隻粉紅色提包,誰要來領回失物?」幸災樂禍的快樂嗓音由孟廣歆身側響起。
噢!死定了。眼神閃爍的藏璽璽直眨眼皮,當作沒聽見地刮刮指甲,一副不關她事的模樣,心裡咒罵著見光成灰的吸血庸醫。
秦獅看了一眼提包,臉色變得陰沉許多。「惜惜,妳要不要作個解釋。」
「撿到人家的失物要送給警察伯伯,你小時候的老師沒教過呀!」小學生都知曉的常識嘛!
她可是受過完整的九年教育。
「失物的主人就在眼前,妳說我該拿她怎麼辦?」他直直地朝她問。
「是誰呀?我怎麼沒看見,庸醫嗎?還是你不學無術的弟弟。」她光明正大地說謊,無視眾人射來的目光。
聰明人不做傻事,明知吊頭台就在前頭還把脖子套進繩索自尋死路,能拗當然要拗到底。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慢慢來不用急,戒急用忍嘛!人生苦短。
「惜惜,妳繼續裝模作樣沒關係,我叫人把包包給燒了。」看妳還能不能無動於衷。
她趕緊搶下阮正達手上的私有物抱在懷裡。「公德心呀!獅子兄,人家的東西怎麼能亂燒。」
裡面有她記下筆記的小冊子和一些基本證件,燒了要重新申請很麻煩吶!一些重要的留言也會付之一炬,死灰成堆呀!
更重要的是,誰都不能看包包內的物品,否則她真的只有死路一條,剛剛應該把它踢到花叢裡才是。
「反正與妳無關,我留著垃圾何用。」他作勢要伸手去取。
「作資源回收呀!做人要有環保觀念,地球的臭氧層都破了個大洞,我們要共體時艱,為未來的子子孫孫保一塊不受污染的樂土。」
她像是環保大使似地滔滔不絕闡述環保的重要性,表情誠懇得宛如綠意在身,蛻化成翩翩彩蝶。
「很熟的廣告詞,抄襲宣傳單的標語很有意思,妳乾脆來一場即興演講好了。」瞧他多寬大,不「計」前隙。
美目一橫,她把怨懟一古腦地全倒了。「要喝茶嗎?你直接把雞蛋裡的骨頭取出來,我放在茶渣內讓你找個夠本。」
找碴。
「咳!獅子秦,像這麼伶牙俐齒的女孩最好拖回山洞管教一番,用狼牙棒磨掉她的銳氣。」這是基於醫生的建議。
「死庸醫。」
「你閉嘴。」
阮正達鼻子摸摸自認倒霉,「情侶」吵架別介入。「良心事業不好做呀!」
「等我把你的心挖出來就好做了,投桃報李嘛!」她會去借套手術刀用用。
對了,叫打工妹去法醫家摸兩把刀來切胸剖膛,反正遠親不如近鄰,大家多走動走動。
「最毒婦人心,自己無心嫉妒別人有心。」他話中有話地隱諷。
「好呀!醫生多心不妨捐出來,我認識一位醫術專精的女醫生,她的手術刀從不離身。」好隨身應召解剖。
「醫界很小,說來我聽聽。」搞不好是他學妹。
「言醉醉。」
「言醉醉?」好熟的名字,似乎在哪裡聽過……「等等,她是開刀房的醫生嗎?」
「當然是,誰敢說她不是。」從頭到腳無一遺漏,連毛細孔都不放過。
他有不妙的預感。「請問她服務何處?」
「地檢署吧!我不太清楚,吃公家飯的。」領國家薪水比較威風。
「嚇!我的仇人並不多,不太可能用得著妳的朋友。」他想起言醉醉是何許人物了。
地方法院的知名驗屍官,號稱解剖台上無冤案的快刀手。
「很難說,你的為人值得商榷。」仇人不需多,一個就足以致命。
阮正達還想反駁,不甘遭冷落的孟廣歆從中卡位,一張帥氣十足的臉孔揚起十萬燭光亮芒,朝相擁的兩人邁前一步。
「大哥,為我們介紹一下吧!」挨打總要有代價。
秦獅果斷地丟下一句,「沒必要。」
「怕我比你受女人歡迎,搶走你的光彩?」他自滿地撩撩發。
「安份點,小歆,我不會事事退讓。」他下意識地摟緊身側佳人。
孟廣歆笑得狂妄。「各憑本事咯!花美人人想摘,很難不心癢。」
「除非我死,你休想得逞。」舊事不再重演,他的眼中有著防心。
「親手足何必相殘,良性競爭不傷和氣,你曉得我一向是最終的勝利者。」要博得女人的歡心太簡單了。
「不許碰她。」他冷厲地橫視。
「如果她來碰我呢?女人是抗拒不了擷蜜的原始本能……」腳上傳來一陣痛,止住了他的自大聲明。
眼露鄙夷的藏璽璽冷嗤一聲,「你當我是叫春貓還是發情狗?隨便挑個尿壺就灑尿。」
「妳……踢我?」他不敢置信地揉揉小腿,更加強想得到她的決心。
「女人不是菟絲花,下回你再自我膨脹、輕視女人的鑒賞力,我會送你一隻面龜。」在臉上。
自以為風流瀟灑,在她看來不過是虛有其表,一隻掉了毛猶不自知的公孔雀,浮誇得令人作嘔,真當她是不解世事的小女孩。
面龜?「男人是不禁激的,妳不懂嗎?」
孟廣歆張狂地露出一口白牙,表示接下她不遜的宣言,正式開戰。
第七章
「太郎呀!你到底把我女兒藏到哪去了?怎麼我打了好幾通電話都沒找著人,你派她去採訪誰了,會不會有危險?你不瞭解做母親的擔心……」
話匣一開的張女士對個禿頭男子大吐口水,淹得他面色灰土,百般痛苦地猛抹汗水,始終無法還嘴地任由員工「家屬」炮轟,心中哀號聲無處可發。
他負責把餌丟出去,魚兒自個游來吞下去能怪誰?報社好久沒重大新聞可刊,一手獨家暫時消失,他正煩惱下降的銷售量該由哪補起,脫隊的福星是眾心所望,每個人都希望她早日「平安」歸來。
可是一入獅穴深似海,不僅音訊全無,還失去衝勁十足的最佳炮手,他的辛酸有誰知。
小外甥女在獅口不知是死是活,他又不敢輕舉妄動地登門要人,怕暴露了她偽裝的身份反惹殺機,獅子的凶殘不能等閒視之,一個處理不善恐落得兩面不是人,裡外都受人非議。
盡力了,「張女士」還要他怎樣,自體生殖還她個活蹦亂跳的女兒嗎?
「不要給我裝聾作啞,就算我們關係匪淺,該負責的事絕不准你推諉,快把我女兒還來,不然我拔光你的頭髮。」
他苦笑地撫撫所剩無幾的發。「張女士,妳別淨說令人誤解的話,很曖昧。」
不知情的人還以為他們是姦夫淫婦,專做不容於世的醜事。
「誤解就誤解,你搞新聞不就為了弄假成真、積非成是,咱們本來就有關係,何必怕落人口實。」她說得口有點渴,端起眼前的茶一飲。
「我是為追求事情的真相而非造口業,瞧妳說成什麼樣,好像我辦報的宗旨是沽名釣譽。」好可怕的抹黑,比同業的中傷更具殺傷力。
唉!他是有苦難言,一間報社老是報導不實的新聞,早被告得一塌糊塗,哪能擁有近二十五萬名的讀者。
實事求是是新聞人員一致的目標,刊載錯誤的採訪不僅損及報社形象,而且也會輕易地毀掉一位好記者的未來,他在審核文稿時可是戰戰兢兢,連一個字都不敢印錯,怕引起大眾反彈。